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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与邻居

 

邻居与邻居

「让我们欢迎卷卷!」

镁光灯随着脚步移动开始层层堆叠,成为一片惊人的光墙,秋记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大家的注目,坐于贵宾席区里的人各各西装笔挺,只有一个人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感觉像是从外面直接进来的陌生人,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这人就是羞愧到想挖洞的夏久,不自在地东张西望,偶尔抬起屁股来矫正坐姿,眼见所有摄影师争先恐后抢好位子拍照,也入境随俗地拿起手机拍几张相片。

台上的秋记,不,应该说是卷卷,不同于作家的刻板印象,没有穿着简单的衬衫、配个眼镜来展现文书气息,而是身着高级白色西装,微捲的头发甚至重新染了新的浅棕色,手上饰品当然也不会少,就如有位造型师于后台经密计算了如何让卷卷最好看的姿态,所打造出来的造型、身上每样物件都能衬托出他清新的气质,加上完美的笑容,说不是明星都不会有人相信。

「快坐下呀。」

八宝拉开了椅子,却迟迟等不到卷卷坐下,在一旁咬耳朵也没回影,只见卷卷的眼睛一直往台下寻找,终于和坐在角落的夏久对上眼,夏久不好意思地挥挥手,这才让卷卷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好好坐定位,经过主持人一番简洁俐落的开场后,记者们终于可以踊跃发问。

「卷卷老师这次的新书是收集了过去所有的小说短篇,这么多不同的类型满足了各层的读者,请问平常的灵感来源自哪?」

「生活、感情还有邻居。」

卷卷顽皮地边笑边盯着夏久,害得夏久不知往哪看去,这回答令记者们困惑不已,难得有一次的机会见卷卷本人,当然要好好把握住,把这个话题性人物好好剖析一番。

「请问邻居是怎样类型的人呢?」

「请问邻居是如何提供您灵感的?」

「请问邻居是卷卷老师的情人吗?」

「请问邻居是外星人吗?」

四面八方涌上的问题,多到连主持人也站起来安抚记者们的好奇。

「请问秋记先生……」

此时,在这堆吵杂声中,有位压低鸭舌帽的男人举手站起来,卷卷本来已经开始有点恍神地面对问题,但一听到自己的本名瞬间清醒,除了熟人会叫秋记这个名字外,其它人都习惯称呼卷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卷卷的人生早就压过秋记了。

「可以把它给我吗?」

和话一同衝出去,跳上舞台,跨越桌子,速度之快令其他工作人员只能望其项背,在后头抓住飞起的帽子,那男人一手扭起秋记的领子,整个人被拉出来,八宝吓得跌到椅子下,所有人瞠目结舌,秋记却不慌不忙直瞪着眼前这破坏发表会的人,轻轻冷笑一声。

「又是你,说过还没找到,你不信?」

气急败坏的男人转而用力地掐住秋记脖子,不断咒骂三字经,这时四五个保全大汉上前,不费吹毛之力扯开这怪胎,架住那男人离开会场,即使落魄地被抬出,仍不断挥舞拳头嘶吼。

「秋记!给我!她快死了!给我!」

声嘶力竭的喊叫被铁门嘣一声夹断,现场一片寂静,直到数秒回谁后,眾人才开始议论纷纷,喧哗声让这局面更为混乱,主持人急忙说话控制那些不安稳的情绪,八宝站起来担心地整理临危不乱的秋记仪容,夏久撑大眼睛正襟危坐地看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记者会好不容易勉强进行完,散场后所有工作人员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开始七嘴八舌地整理会场,秋记也没回后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下舞台直往夏久的身旁衝去。

「你真的来了!谢谢。」

「不会,倒是你,没事吧?」

「没事,是熟人,他自己神经,啊,八宝!」

「怎了?卷卷。」八宝正收拾秋记的讲稿,一听到秋记呼叫,马上拿着稿子下去。

「帮我把礼物给夏先生,我先去找那位记者。」

秋记拍了拍夏久的手臂,带点苦恼的神情转身跑向一名在门口旁的记者,记者一头黑色卷发配上藏蓝色大衣,看来是等了许久,双手插胸脸上不耐烦的神情表露无疑,秋记不停地鞠躬哈腰道歉。

「『夏先生。』秋记总是这么正式地叫我。」心中其实挺开心的,很少人会这么称呼夏久,所以挺新鲜有趣。

「不熟吧。」一桶冷水直接灭火,八宝慢慢地递给夏久卷卷的新书、一盒饼乾礼盒和一封信,动作慢到表明了不情愿。

「奇怪,我们家卷卷对你特好,平常他二话不说都先见那臭脸记者的,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夏先生?」

「为什么你叫夏先生,我只感觉到一阵压力。」

「唉呦,是、真抱歉,看在你这么照顾我们卷卷的份上,再给你一盒饼乾。」

宝又拿出一盒,塞进满手礼物的夏久,清楚八宝不是坏人,只是嘴巴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总要酸一下人生才快活。

「刚刚那闹场的是谁?」

「他呀,是卷卷的仇人,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一直要卷卷还他手指,看他十根手指头都在,也不知道是在追求什么?」

「手指?」

「不要谈这个了,想到这件事我全身就起疙瘩。」八宝搓了搓自己发毛的身子。

「我们家卷卷想要和你要电话,给我。」

「什么?」

「手机电话。」八宝从外套口袋中拿起手机,命令他输入进去。

「为什么这么突然?」虽然有疑问但还是乖乖地按下自己的号码,八宝拨了出去,夏久从自己包包拿起响着铃的手机。

「这号码是卷卷的电话,我给你我的电话。」八宝抢过夏久的手机按了按就还回。

「卷卷往后还拜託你照顾了。」鞠躬完就擦过身前往秋记的地方,夏久的脑中则停留在八宝刚刚那意外客气的话语中。

而同一时间,门口前的两人,唏唏囌囌的讨论着什么。

「那是谁?」那位记者摆着脸询问秋记。

「谁?你说刚刚掐我的神经病吗?」

「不是,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

「我的新邻居!夏久!」秋记伸直身子开心地告诉记者,却惹来嫌弃眼神。

「不是说搬过来我旁边住也行,为什么就是不搬离那破房子?」

「不要,我很喜欢那。」

「随便你,至于手指的事外国那好像有消息,我再查查看。」

「真的吗?谢谢你!大泽。」

「是太泽。」

「卷、卷──!」此时八宝的呼唤打断了对话,秋记急急忙忙道别跑回去。

记者会之后的一个礼拜,夏久依然当他的上班族,秋记也一直跑行程,两人的生活又回到没有交集的从前。

难得的休假日,夏久站在阳台晾起刚洗好的衣服,哼着歌享受午后微凉的风吹过身上的舒畅,轻松地靠在栏杆上往下俯视,今天街上的人不算多,一对夫妇正提着大包小包进入隔壁公寓,看护陪阿嬤在路边散步,还有一位撑着黑伞的人站在楼下门口。

「这么好的天气,干嘛撑黑伞?」

为了看更仔细将身子探出去,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出来的人是秋记,批着黑色围巾将整身裹起来。

「你干嘛又来?」

秋记低着头不耐烦地询问黑伞人,那男人声音带点发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充满血丝的眼睛及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难以想像此位气色极差的人即是上次血气方刚来闹场的男人,男但现在畏懦地双手紧抓秋记的身子。

「听说你找到了,才会三番两次来找查,因为现在只有你救得了她了。」

「高生,我没有找到,而且一开始是你想杀了她,不是吗?」

「我已经后悔了,受不了看她再受苦下去。」

「真慈悲呀你,当初想害她的时候,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都不见了。」

「你明明就知道我是因为爱她才这样的!」声嘶力竭、痛苦与无奈在秋记耳旁轰隆巨响,秋记浅浅笑起,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哼,我不知道爱,你明明也知道的。」听到这句话,高生眼中所有的期望都碎落于地,低下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现在那空洞的眼神。

「对、你说的对,你本来就不知道爱是甚么样的感觉,高中时我就知道了,我还来求你。」

「我虽然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也知道痛,我可怜你。」

「不需要你同情!同样都用了手指,怎么没见你失去什么?我却要这样?」高生的眉头皱起来,眼神衝上满满恨意。

「那你又失去哪些了?喔,是那一动也不动的女人吗?」

「你、你这傢伙!」拳头无预警地挥上去,秋记整个人被力道衝击而摔到地上,靠着自身力量站起来,用围巾擦去嘴角上的血,没有生气只是和缓地面对这个使用暴力的男人。

「是真的不知道无名指在哪,我也正在找。」

「那、那如果你找到会给我吗?」

「你说呢?」对于这个疑问感到好笑,秋记双手插腰摇了摇头。

「我求求你!」

高生二话不说拋开雨伞,跪下来拽着秋记裤管,看没有任何反应,所幸连自尊都不要,将头往那凹凸不平的柏油路磕去,秋记微微蹲下制止他并拿起雨伞遮起那无助的影子。

「这是报应。」

说完立即转身进入公寓,从即将关上的大门中,看到失望透顶的高生跪在绝望当中痛哭,秋记眼睁睁地等到门整个关闭后,叹了口气跨上阶梯。

「怎么了?」

才刚到四楼,就见夏久半开着门,探头往楼梯上的秋记盯着,看来是在等他,秋记感到一阵羞赧,低脸垂眼,不敢和他眼睛对上一秒。

「没、没什么。」

「可是刚看到你被打了,你看,果然受伤了!」夏久从门后跑出来到他面前,弯下身子伸出手,在秋记想挡住伤口前抵住下巴,轻轻一抬,嘴角流血的伤口展露无遗,这动作让秋记心中有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浮上脸颊,眼神飘忽不定。

「你家有医护箱吗?」

「没有。」

「我去找伯母借。」匆忙跑下去又马上衝上来,气喘吁吁将医药箱递给秋记。

「给你。」

「谢谢。」

「可以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吗?」秋记提着沉重的医护箱,心中涌上所有难以解决的情绪,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夏久。

坐在夏久床上的秋记,怎么也拆不好ok蹦,夏久一手拿过去帮忙他打开并细心地贴好,随后,秋记只低头摸着那包扎好的伤口,连脑中的谢谢都无法说出口。

「他……该不会是那个来闹场的人?」

「你说刚刚那个人?」

「嗯。」

「没错,我认识他,是高中同学,叫高生。」

「你们怎么了?欠了什么东西,让他这么生气?」

其实这事要瞒着夏久也简单,随便找个金钱纠纷就可以搪塞过去,但是「如果是这个人或许可以说」、「如果是这个人或许愿意听」这些想法纠结在秋记对人的不信任中,却又想挣脱出来。

「你听了可别搬走,说好。」

秋记举出右手拳头,夏久没有一丝犹豫将自己拳头碰上去,结好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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