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脚下
周母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她低垂着双眼,像似沉默可以化作盾牌。
可沉知许仔仔细细地瞧着她,手腕上一直在颤抖的金色手环,还是泄露了她的难堪。
周洛祺的事情,外人对细节并不明晰。
可即便模棱两可,也清楚他的品行不端也是事实。
众人因为利益关系而避开周家这块伤疤,却不曾想有人竟会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将其揭开。
真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堂姐早就知道这个秘辛,只是没想到向思缪会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将其羞辱。
虽不懂其中用意,但看热闹不嫌事大。
向思缪放火,那她就浇油。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又尖酸刻薄至极。
“没想到姐夫为人刚正不阿,家里的弟弟竟然如此难驯。明明是一对父母所出,为什么差别却这么大呢?”
堂姐笑,“恬恬虽然和我们只是堂姐妹,却也不见得这样嚣张跋扈,视法律于无物。”
“不然我伯父也不会愿意将她接回家。”
周洛始原本就因为需要扶着向恬而分散了注意力,这会儿矛头对准了自己,即便理亏,也没有办法不迎上去。
弟弟的事情,是事实,是家丑,他没办法反驳。
可是他的妻子……
向恬眼疾手快地往他手上一掐,示意他不要答话。
然而宾客们却都已经领悟了话中的深意——难怪向家长辈不愿出面。
周家恨不得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从订婚开始便乐此不疲地炫耀的,竟是个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女。
一时之间,人们的目光骤变。
沉知许留意着周洛祺的动向,而他面对这番场景,仍能不动声色,甚至悠然自得地在暗处观看。
这幅模样,倒是真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周汝城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看不出半点端倪。
向思缪又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稍微用力,堂姐马上闭上了嘴。
她看向周汝城。
“周老师的名号在月城已经是大名鼎鼎,人人都说姐夫是您教育生涯的出色结果,当然我也这样认为。”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儿子,委实让我惊讶。”
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如果往后倒退十来年,或许有可能是自己的学生。
可优渥的家境和金钱的灌溉让她看上去是那样临危不乱,面对一众长辈和来宾,也能够面不改色地发难。
不计后果,不顾代价。
更不害怕任何人的兴师问罪。
周汝城实在记不起自己有哪里和这位向家小姐结过仇。
思来想去,也只能猜测是向恬私生女的身份,触了他们的霉头。
所以只能摆着笑脸,谦虚地奉承。
“向小姐谬赞了。能教出洛始这样的孩子,是我的幸运。”
“至于洛祺,”他顿了顿,瞳孔收缩,还是强行圆了下去,“或许是我的报应吧。”
沉知许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当年他面对正处于叛逆期的周洛祺的样子。
即便翘课打架,目中无人,违反学校规定,亵玩女性,他也仍慈爱地将其包庇、呵护起来。
任由每个受害者摇旗呐喊,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名誉与尊严高举示众,也无法将周汝城击碎。
他活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日子里,接受着家长和学生近乎病态与洗脑的感谢与表扬,凭借一方世界中掠夺而来的权力,堆砌出一个虚伪的世界。
他让他的家人和他的自我住在里面,自欺欺人地任由优越感横生。
而如今,在高塔脚下,终于咬着舌根承认。
自己是井底之蛙。
写这一段的时候我真的,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文学功底是多么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