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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众人如凌不疑吕夫子已有些明白少商的用意,但也有如万萋萋这样全然懵懂的,剩下几个都是似懂非懂。

「……走水?」万福忽然道,「小人敢问主簿,那座走水的神祠叫什么名字?」

尹主簿正说到某处偏僻小祠失火一事,祠中四个巫祝没来得及逃脱,全烧死在里面。

「呃……」他冥思苦想,「仿佛叫什么水祠的?」

「是不是叫迭水祠?」万福追问。

尹主簿又想了半天,痛苦道:「唉,委实是记不得了,我们这几个郡兴盛鬼神之说,这种乡野神祠多的很。山边有山神祠,水边有水神祠,哪怕长了棵粗壮些的老树,兴许旁边都有座神木祠。」

万福却问的愈发紧了:「那么这座神祠是不是在徐郡东南方向,嗯,都快到陈郡了。」

尹主簿一拍大腿道:「没错!就在安国县南部,穿过一片林子就是陈郡了。」

「怎么了怎么了?」万鬆柏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关係,什么迭水祠,我从未听说过。」

吕夫子叹道:「大人忘记了,四个月前,有位自称游历天下的邋遢巫者来过徐郡,大人还请他为您占过子嗣之卦呢。」

万鬆柏老脸一红:「哦,原来是这事。」

「阿父你又乱请神棍了,我要回去告诉大母。」万萋萋不满道。

万鬆柏干笑着骂道:「你大母身子不好,不许你多嘴!」

「哎呀,萋萋别打岔,伯父您接着说,那巫者说了什么?与那走水的神祠有何关係?」程颂从后面扯住未婚妻,急不可待的追问。

「还能有什么了!那该死的混帐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说什么东南属金属火,阳气旺盛,有利男丁。叫我顺着东南方向走上七天七夜,沿途无论看见什么大祠小社,纳头便拜,就会心诚则灵!」万鬆柏没好气道。

「伯父,这个法子灵验么?」程少宫眼睛发亮。

「灵什么灵,十巫九骗,把老子累的个半死,儿子没得着,好险没断气,姬妾们没一个有动静的!」万鬆柏觉得老腰又在隐隐作痛,真可谓房事猛于虎。

吕夫子看屋内有万萋萋和少商这样的未嫁少女,轻咳一声:「大人是累的不轻,足足穿了三四个县城,回来后还小病了一场。」

凌不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万萋萋心里疼惜老父,嘴里却道:「大母吩咐的话阿父全当耳边风,那些巫者若真有用,咱家早有男丁了,都是骗钱的!」

「死丫头说的好听,你大母还叫你学的贤淑雅致些,你看看你这副腔调,市井里的屠户都比你斯文了!我若是子孚,宁可娶个杀猪的也不要你!」

「阿父……!」

吕夫子重重的咳了一声,父女俩不甘不愿的闭上嘴。

老人继续道:「那巫者的确是来行骗的,因被大人纠缠的厉害,又急等着他作法显神通,他为求脱身,才诓骗大人往东南去的。……后来大人出了门,他果然寻机遁了。」顿了顿,他问道,「阿福,大人是不是去过这座神水祠?」

万福道:「正是。那日正是第七日,大人原本在安国县中歇个脚,之后就打算回治所了,谁知听人说乡野中还有一座小祠,大人便把随从留在县里,隻和小人骑马前去,打算快去快回。大人连日劳累,不曾注意周遭,不过小人却瞥见那座小祠门面上正写着『迭水』二字。」

少商赶紧追问:「后来发生什么?」

万福摇头道:「什么事也没有。与之前一样,我们团团祝祷一圈,留下几百钱后就走了。」

「那你们见过什么人?」

「那里偏僻的很,路上都没几个人,祠里更是冷清,只有四个巫祝正在修补破损的墙面……嗯,那四人两老两小,看起来像是一家四口。不过……」

「不过什么?」程颂着急追问。

万福回忆当时情形:「我扶着大人迈出门口时,正巧进来一位身着骑装的青年男子。」

「为何要扶着伯父。」程少宫插嘴。

万福龇牙咧嘴:「大人一口气磕了二十几个头,磕的可狠啦,起身时人都站不稳了!」

「阿福!少说废话!」万鬆柏羞恼。

程少宫掩口轻笑,万萋萋恨铁不成钢,班嘉和尹主簿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去,程颂赶紧呵斥:「少宫别打岔!阿福,你接着说,你们就只见到这么一个人么。」

万福挠挠头,笑道:「不止这一个。我和大人正要骑马离去时,有一辆车与我们擦身而过,在那小祠门口停下了,车上走下来一位四五十岁的老文士。然后我们就走了。」

少商心跳的有些快:「也就是说,这两人相约在那座小祠见面,无意中被你们撞见了。伯父,阿福,你们还记得那两人的长相么?」

万鬆柏和万福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为难的神情——

「细处也记不清了,我依稀觉得那老文士有些眼熟。」

「细处也记不清了,小人仿佛哪里见过那位年轻骑士。」

他二人同时出口,话音刚落,众人和主仆俩都待了。

「阿福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见过的人你必然也见过啊。」万鬆柏道。

万福也是满心疑惑:「是呀,小人随侍大人,这些年来几乎寸步不离啊。」

这时,一直静坐不语的凌不疑忽然神情凝重的问道:「你们真是从未分开过?」

万福想了想:「隻除了这回。大人要去徐郡赴任,不能再耽搁了。可是之前大人在外征战十载,好些东西都没归置好,还有几户亲友要赠礼拜问,于是大人和女君就先行上路,小人留在府中料理完那些琐碎后,才去徐郡找大人的。」

少商微妙的感觉到这件事很重要,可却怎么也抓不住要领,于是只能先顾着眼下:「伯父,阿福,你们能否将那两人的长相说出来,我去找个画师来……」

「不用了。」凌不疑道,他向角落中的班嘉看去,「小侯爷,劳您大驾。」

班小侯笑了出来:「凌大人不要这样客气,总算有我用武之地了。」

端出笔墨绢帛,班嘉持笔以待,万家主仆二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一番功夫后,满怀期待的众人却落了个空。

到底是四个月前的事,又是一瞥而过不曾注意,主仆俩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更重要的是,那两人都长相平凡,不俊不丑,不高不矮,无论面庞还是身形都丝毫没有奇特之处。

看着两人的肖像,室内众人无话可说——最寻常的椭圆脸,下颌略略有些方,眼鼻口耳俱全,脸上没有胎记伤痕痣斑,身上也没有缺手瘸腿,整个人毫无记忆点。

班小侯羞惭道:「是我学艺不精。」

少商叹道:「不是小侯爷的过错。」是这个时代缺少立体素描教程。

她看着那两张线条单一轮廓抽象的平面肖像画,小声问凌不疑:「真有人凭这种画像抓到过人吗?」

凌不疑含笑嗔了她一眼:「怎么没有。」

看众人都有些沮丧,万鬆柏大大咧咧道:「你们也别多想了,我看与那两人没什么关係。前几日的刺客我是亲自领教过的,可不是一般的货色,没个十万八千的能雇的起?那个老穷鬼出的起这钱才怪!」

众人皆莞尔,万萋萋无力道:「阿父你别老张口闭口说人家是穷鬼。」

少商心头一跳,忽问:「伯父,你怎么知道那老文士是穷鬼?」

「因为他坐的是牛车啊。」万鬆柏随口道,口气中满是得意,「牛车也就罢了,还是一头青牛,一头黄牛,连同色的老牛都配不齐,不是穷鬼是什么!」

啪嗒一声,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尹主簿手中的水樽掉落案几上,他满脸惊愕,仿佛见到了什么极恐怖之事。

「大人您说什么?!牛车?一头青牛,一头黄牛?」

凌不疑沉声道:「你认识这人,他是谁?」

尹主簿身若筛糠,惊恐道:「那…那兴许是铜牛县的…颜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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