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逃离
鹅毛大雪从天空飘落，雾蒙蒙的世界下一片银装素裹。乡间的小路上，一个穿着红色花袄的女人推着木车，带着一群孩子顶着风雪艰难前行。小路本就是凹凸不平，下雪之后行走起来便是变的更加艰难。她推着的木车不停颠簸摇晃，上面的行李变的摇摇欲坠，不过好在上面还躺着一个身影，恰巧能给这些行李增添一份重量，让他们不至于脱落。可跟在她后面的孩子就没有这么幸运，平滑的雪地在此刻显的异常难走，风雪压头，他们没走几步便变的浑身打颤，双腿像是在跳舞一样滑动，最终一个个跌倒在地上。“站起来！不许哭！”不等女人开口，一旁的假小子便毫不客气的将倒地的人一个个拽了起来。似乎是她有些太凶了，年幼的孩子马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女人见状，推着木车继续往前，摇摇晃晃的车身在路面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她也不知道终点在哪，但出来之前村长告诉过她。往前走，别停下，别回头。她一辈子都听村长的话，这一次，她同样不想让村长失望。“英子姐，歇一会吧。”假小子看着前方的风雪，往前已经看不到半点路况，这时候再走，谁要是掉队，她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女人紧绷的弦颤了一下，她回过神，看向说话的人，“春子，我们走了多久了？”“三个小时了。”“已经三个小时了。”英子呆呆的停在原地，朝着身后看去，来时的路已经被风雪掩盖，跟着他的那些孩子一个个被冻的浑身发颤，如果不是春子的威慑力还在，他们早就跑回去找妈妈了。“歇，歇一会吧。”他无声开口。所有的孩子都一下子坐在地上，出来之前，家长告诉他们的是外出游玩，可现在他们不想玩了，他们想回家。他们的身子被冻的像狗一样，穿着厚厚的棉服也抵挡不了寒风的侵蚀。走在雪地之中，他们每一脚踩下去都是一个脚印。走多了，脚印比风还冷。“别坐着，去，靠在一起。”看着瑟瑟发抖的孩子，英子猛然惊醒，拿出自己泼辣的性格，一手一个将所有孩子聚在一起。冬天的风太冷，他们需要靠在一起才能给彼此一些温暖。“姐，我去找找有没有山洞吧。”春子站起身，她只有八九岁，此刻却成熟的像个大人。“好，别走远，快点回来。”英子没有拒绝，春子和她一样都是被捡回来的，两个人都早熟。春子向前走进风雪，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英子抱着周边的孩子，将棉袄解开把他们搂在怀里，躲在木车下面来争取那一丝的温暖。他们谁都没注意到，木车上躺着的身影睫毛微颤，上面的冰霜缓缓融化，睁开了双眸。江恒醒了。他原本以为那个老人下药是要杀了他，但显然对方留手了。漫天的雪花从天空坠落，砸在他的脸上，没有书本里的诗情画意，也没有电视里的热血厮杀，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冷。但好在，冷是件好事，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他抖了抖身子，缓缓从行李中坐了起来，头还是微微有些发晕，药效似乎还没完全消失。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英子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她并没有说话，她已经没力气开口，此时的她整个人都被染上一层雪白，像是一个雪人。那些躲在她怀里的孩子同样很安静，刚才还一个个流眼泪，此刻都像是睡着了一样。她们快死了。江恒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英子不是继承者，这些孩子更不是，在冰天雪地里待这么久，身体的热量早就消散殆尽。再过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这些人一个都不可能活下去。他晃了晃手腕，从木车上跳了下去。头有些晕，但他身子没事。
“别躲在这里了，上车吧，找个能生火的地方。”江恒将没用的行李箱全部丢了下去，然后将孩子一个个放在车上。英子刚开始还想拒绝，不过虚弱的身体让她根本无法反抗。将所有人装上车，把拆开的行李一个个盖在他们身上，江恒头也不回的推着车往前方走，他不保证前方有能避雪的地方，但留在这里，等待这些人的只有死亡。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在前方缓缓浮现，看到江恒，她有些诧异。“你的这些邻居快要死了。”江恒懒的和春子废话，直接把情况简单明了的说出来。春子的眼中格外平静，她点点头，“前面没有山洞，我看过了。”这一句话无疑宣判了车上所有人的死亡。江恒愣了一下，他能感受到车上的人生命在飞速流逝。但这一次，他没办法再给他们希望了。站在车前，春子比江恒还要冷静，她不信命，所以比这些人多跑了一段路，她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事实证明，天不会眷顾弱者。被大雪掩埋的世界，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他们是去逃难，却只逃了三个小时就彻底遇难。早知如此，他们还不如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或许那样，他们能活的更久，又或许，至少可以死在亲人身边。江恒叹了口气，他尽力了。躺在木车之上，英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定格，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宛如一副雪中的雕塑。“他们死了。”江恒看向一旁的春子。“这就是他们信的命。”春子没有悲伤，只是静静的看着英子的尸体，“他们都信那个传说。信自己会死在诅咒里面，他们一边坚信，又一边逃避。到最后，连不属于诅咒的人也死在了诅咒里面。”“听上去有些可笑，对吗？”春子抬头看向江恒。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春子的眼睛，江恒的心猛的刺痛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本身也没有答案。就像是这场大雪一样。雪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可当有人死在雪天的时候，雪便有了罪。春子和村子的选择不一样，但谁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江恒转过身，默默走到一旁，他知道，哪怕再坚强的人，也有要发泄的情绪。风雪刚刚将他的身影隐去，一声痛哭便从身后传来，江恒没停下，加速向前又走了几步。直到几分钟后，那道哭泣声才戛然而止。耳边传来脚步，江恒回过头，春子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双眼还有些微微发红。“谢谢。”她轻轻说了一句，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你要回去？”江恒大惊！他虽然不知道村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从这场雪下的诡异程度来说，诅咒肯定已经发生。春子既然刚才没死，就肯定不是村子的人，现在回去，那不就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春子点点头，依然坚定的往前，“我说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诅咒，我不信！”“哪吒。”“？”“没事。我说你挺傻。”江恒笑了笑，快步跟上。“既然村子里的人觉得诅咒是我带来的，那我就陪着你们一起接受诅咒吧。”春子脚下顿一下，看了一眼江恒然后快步向前，“你也挺傻。”“我不是傻，我就是单纯脑子有病，你就当，我脑子犯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