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当韩盈知道的时候,她是有些发懵的。
“草纸居然可以保暖?”
如今的衣服已经可以做夹层,中间会塞进去柳絮和芦苇御寒,这是平民最常用的御寒方式,但前者容易让人过敏,后者收集起来极其困难,所以塞了满了足量芦苇的衣服,甚至可以卖到二百多钱的高价。
这样的衣服,韩盈是觉得不够保暖的,它的御寒性能远不及皮毛,但对于农人们来说,已经能够产生很好的效果,至少不会出门走上一段时间,就会因为过度的体寒而丧失性命。
在低要求下,草纸也突然变得能打起来,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芦苇,那碎稻草作为填充物便是另一种选择——既然碎稻草可以,那被重新制作过的草纸显然更加柔软,贴身,甚至保温效果更强一点。
碎草纸填充的衣服像极了棉服,被叫过来穿上衣服的年轻男人活动起来丝毫不受影响,他高兴的说道:“这衣服果然暖和!”
“那再试试这件。”娄行拎着件硬衣走了过来:“看看能不能防风?活动受不受影响?”
年轻男人接过来衣服给自己套上,他拿起来担子挑水,那看起来硬的和皮夹克似的衣服,直接被压出一道折痕,虽然穿的过厚,使得活动起来有些不便,但并不算多影响挑水搬柴。
来回往返一趟的年轻男人兴奋摸着这硬衣:“令长,穿着它,感觉不到寒风吹了!”
娄行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你把衣服换回来,回屋里继续干活吧。”
观看的韩盈立刻上手查看这两件新衣服,碎草纸填充的没有什么新鲜,倒是旁边的这件硬衣——
触感有点像纸板,却没有纸板那么厚,除此之外,还带着几分韧性,韩盈看它表面透露出来的纤维,心中微微一动:
“这也是纸,不像是草,难道……娄叔你用的树皮?”
“你倒是猜得快。”娄行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坐在火炉边给自己烤着手,继续说道:
“你那沤烂的法子当真是好用,这有点像妇人们纺织,不过,她们是经纬相交,织的细密规整,咱们这不过是团乱麻,好在这么一来,竟板结在一块,做成衣服,防风效果是真的好啊。”
何止是能防风啊,还能防雨呢。
韩盈想起了油纸伞,又想起来她爷爷那个时代,的确有人用报纸糊窗户防风。这样来说,虽然纸做成衣服有点离谱,但,还挺有效的?
这科技树简直是越点越歪了。
看着这纸衣又厚,表皮又都是各种纤维,还是无法写字的样子,韩盈心下一动,她不由得问道:
“这样的衣服可好做?造价如何?”
“草衣最好做,把草沤烂,再晒干捣碎,填进衣服里便好,树皮衣就难些,不好剥,怎么都得值个百钱吧。”
不等韩盈开口,娄行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所想为何,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与民争利,明后天我就让各村人来学,民间能有件新御寒之物,总算是件好事儿。”
韩盈露出笑意:“正是如此!”
周围的农人听到有更好做的防冻防风衣,纷纷跑过来学做,只是冬日沤烂原材料也不容易,众人便索性拿着石锤锤打,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新做出来的衣服表皮更光滑了一些。
而韩盈也很热情的将制作方法写信传回了县里,希望师父能派人宣传,尽量让平民冬日也有防风衣可穿。
将信寄出,韩盈看着农人们高兴的拿着纸衣回家,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深邃。
纸衣好啊,比用来包药材的草纸更容易被大众传播,而且人人都能掌握这项技能,韩盈迫切的希望,它能像妇人纺布一样,传播的天下人皆知。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何造能够写字的纸,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哪个现代人会不知道造纸术原理是怎么回事,就算过程不清楚。也知道要追求作出纸浆,最后用竹帘舀出就行,大方向对了,剩下的慢慢摸索就行,韩盈能做出来草纸,只要继续下去,总能做出来能够写字的纸张。
但她停下了。
古人不傻,轻便易得,又能写满大量文字的纸张太优秀,有权势的人或许看不出来纸张对社会变革的影响,但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将这项已经趋向于完美的技术据为已有,到那时,韩盈将很难让纸张传播开来。
所以,目前的‘纸’不能拿来写字。
字太神秘了,不少人对字极为推崇,认为它具有神秘的力量,这种迷信心理也蔓延到了承载字的物品上,一旦草纸能够承载字体,会立刻被人发掘其价值,那就很难由平民去掌握,扩散。
可惜的是,由于草纸只能拿来包药材和如厕,没有什么经济效益,平民压根没有学习的兴趣,韩盈一直在头疼如何让它扩散出去,她也没有想到,这居然会被娄叔无意中解决。
“虽然纸衣已经有些跑偏,但……原理还是差不多的,有心人想要研究的话,总能研究出来办法。”
韩盈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过,草纸也不能放弃推广,如今厚葬之风盛行,不少平民家庭也被拖累,用草纸做的纸钱将其取代,既让草纸技术传播出去,同时也能一改社会风气,就是,得骗啊呸,得编个好点的理由。”
厚葬风气
纸钱的事情暂且不提,冬日严寒实在是太难熬,大致解决了防止时疫的问题,韩盈便不想继续在营地这边呆着,索性跟着一个吏目花了两天的时间回了县城。
坐在炕上,韩盈裹着被子喝了半碗热汤,又将手放在火盆上烤火,驱散着一身的寒气。
“过了冬就得去学骑马!”
这可真不是有感而发,而是残忍的现实因素,营地住宿环境不算多好,虽然有火炕,可房子都是草棚,现今正是刮寒风的时候,屋内的温度时刻保持在零度以下,被子保温效果也差,韩盈夜里躺平休息,属于贴近火炕的那一面热,盖着被子的那一面冷,再加上其它零零散散的不便,呆着实在是要命。
可她偏偏走不了——毕竟大冬天的,靠两条腿走上百里路,这太强人所难,好在除了常驻于此的娄行,还是有吏目骑马往返送消息的,就是时间有点儿长,基本上十天半个月的才来回一次。
这样的速度对如今来说已经很勤,但对于韩盈来说还是太慢,只是现实终究得是她去适应环境,所以,还是赶紧学会骑马吧,省得下次还多挨七八天的冻。
将碗中的姜水一饮而尽,韩盈这才缓了过来,她看向今日无事的女医于秋,对着她问道:
“这一段时间我不在,医属怎么样了?”
被问的于秋是副使,在韩盈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暂管医属的事物,她今年三十岁出头,经历的事情也算多,性格沉稳的同时又有两分圆滑,虽然医术稍微逊色两位主治,但极适合处理医属的这些杂事琐事,听韩盈提问,她道:
“医属一切照旧,除了秋冬之季有不少人因气温骤降感冒过来求医外,便没什么大事了。”
说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道:“不过最近还是有件与您相关的事情,这天一冷,不少人手脚生了冻疮,时常有人来问您可曾又做了冻疮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