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张海东急于证明兄友弟恭,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谢轻非:“他身体怎么样?”
张海东愣了愣,解释道:“阿卓年纪小,我也跟你说过他脾气有点暴躁,因为平时经常性的?昼夜颠倒,精神上难免有些压力,可?能算不上特别健康吧。但现代人?有点精神问题不是很平常吗?他也没影响别人?。”
谢轻非:“你带他去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张海东咽了咽唾沫,冷静道:“医生说就是广泛性焦虑,但他症状很轻,很少发作?。”
“那就对了。”谢轻非道,“我们?在卢正卓的?心?血和尿液中检出了地?芬尼多。”
“你是说眩晕停吗?那很正常。他有时候头晕严重会依赖这种药,毕竟随便哪个药店都?有得卖,效果也还?行。”张海东脸色缓和了一些,“因为每天都?要服用,所以他会随身携带。”
“他既然?长期服用同一种药物,对它的?剂量肯定把?握得很准确,不会出现服用过量的?情况吧。”谢轻非看向他躲避的?眼神,道,“昨晚你们?打麻将的?时候卢正卓因为总是输钱心?情很不好,又是拍桌子又是踹椅子的?,可?他输给的?是你这个从小关系就很好的?表哥,钱也是小钱,??到底何至于这么生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中毒了呢。”
张海东倏地?一愣。
谢轻非不慌不忙道:“你看,你是和他走得最近的?人?,日常工作?也都?在一起,又了解他身体上的?疾病,可?以说比他亲妈还?亲。根据你、赵平、严一渺对当晚的?描述,卢正卓的?表现是符合地?芬尼多摄入过量产生的?中毒表现的?,比如?狂躁不安、呼吸兴奋等。而知道他有用药习惯的?就只有你,能够有机会把?过量的?药剂添加到他饮食里的?人?也只有你,所以卢正卓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张海东唇角用力一抽,勃然?色变,怒道:“他是我弟弟!他妈和我爸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妹,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你要知道,法医在卢正卓尿液中检出了超高浓度的?地?芬尼多,他的?中毒反应发生在被赵平敲击后脑之?前,也就是说他的?真正致命伤害未必就是出自赵平之?手,我们?会检测昨晚餐厅他用过的?餐具和食物残渣,一旦证明有异常,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放屁!怎么可?能!眩晕停吃多了不到45分钟就会死,我如?果晚饭的?时候就想毒死他,他根本不可?能活蹦乱跳到后半夜!”
谢轻非沉声?道:“所以你是等到麻将快散场的?时候才?动的?手?”
张海东脑门上的?一圈汗当即像凝固了,脖颈僵硬地?动了动,嘴皮子的?颤抖一时没能止住。
谢轻非漠然?道:“国内地?芬尼多中毒案例不算多,相关实现数据也同样缺乏,不特意去查的?话很少有人?像你一样知道‘眩晕停吃多了不到45分钟就会死’这种冷知识吧?45分钟……你研究得挺精确的?。”
“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张海东冲口道,“他又不是傻子,几十片药能说吞就吞?”
“就是说呢。你要不告诉我,我这种外行还?真不知道服食量要达到几十片才?能导致中毒。”谢轻非评价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推荐吗?比如?,提前将药粉准备好,在他喝酒的?时候趁机掺进去?”
去掉糖衣之?后的?药片会很苦,掺进食物里太容易被尝出不对劲了,但放在同样味道刺激的?酒水里,在卢正卓半醉昏沉的?时候给他喝掉,他就算觉得口感古怪也不会太有怀疑,因为别人?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他为了验证甚至还?会多喝几口。
张海东汗如?雨下,被谢轻非的?眼神追问得无地?自容。他意识到自己说得越多就会错得越多,而此时他已经心?慌了,说出口的?话都?来不及过脑子,再聊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又“我我我”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要见我的?律师。”
谢轻非无所谓道:“你的?权利。”
说完这一切,她起身与席鸣一起离开,心?情却没有多放松。
席鸣追问道:“师尊,你怎么怀疑到张海东头上的??”
谢轻非道:“你还?记不记得第一场审讯结束前,他对我们?说了什么?”
席鸣回想着,道:“他说……希望我们?对卢正卓的?事多上心?,他姑妈就这一个宝贝儿子。”
顿了顿,他惊觉后背凉嗖嗖的?,不可?置信道:“张海东的?姑妈掌握张家?公司一半的?股份,老公早死,就卢正卓这一个继承人?。卢正卓不姓张,如?果股份到了他的?手里,公司就不再完全属于张家?了!”
一个小时后,谢轻非见到了与张海东交谈完毕的?律师。
能一个电话就找到靠谱的?律师前来公安局,说明这人?和张海东早就相熟。谢轻非打量了下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鼻梁上橫架一副眼镜,带着青涩的?书卷气息。
就是开口没那么文质彬彬,“谢队长是吧,你应该知道仅凭已有的?证据是无法给我的?当事人?定罪的?。我想,再给你们?时间也是浪费,所以人?我就先带走了。”
就算能找到药店监控证明张海东购买了地?芬尼多,也没有他给卢正卓酒中下毒的?明确罪证。而且他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用这么容易被检测出的?手段将卢正卓毒死,所以实际使用的?药品剂量离致死量还?有一定距离,谢轻非为了诈他说实话才?说卢正卓有可?能是先死于地?芬尼多中毒,但程不渝的?尸检报告里从没有改变过卢正卓是后脑遭击创致死的?结果。
赵平的?计划实际上救了张海东一命,否则卢正卓在张海东身边被这样不合理地?多次喂过量的?药剂,最终结果还?是会死,就算这一手段已算隐蔽,难保不会被卢正卓的?亲人?怀疑。赵平动了手不仅帮张海东解决了心?头大患,还?免了他原本可?能被查到的?嫌疑。
“我听?说,谢队长经手的?案件里从来没有漏网之?鱼,一切有违法动机的?人?都?逃不出你的?法眼。”律师淡色的?唇上勾起个愉快的?弧度,余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轻非敏感地?觉察到面前的?人?不喜欢她,甚至看她的?眼神中有种若有似无的?敌意,还?并不是站在张海东立场上产生的?。好像他早就认识她一样。
有了这种判断,她再看他,就觉得莫名眼熟。
“我们?以前见过吗?”
谢轻非冷不丁的?一问,男人?推了推镜框,道:“没有。”
谢轻非道:“您贵姓?”
“赵。”他好像不愿意再和她多说话,随后张海东被放出来,活动着筋骨喊他走,他一句“失陪”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插曲轻轻揭过,谢轻非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把?这位赵律师放在心?上。
一周后。
卫骋和谢轻非受邵盛的?委托,将纪承轩的?骨灰撒到了海里。邵盛本人?还?在等候最终判决,会面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说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再跑一趟。
出了看守所,又下了阵薄雨。
卫骋看天一时半会儿也晴不了,打算把?外套脱给她遮雨。
“就淋着吧。”谢轻非抬头看他,“反正也不冷,你说呢?”
卫骋默默将衣服搭在手臂上,道:“行啊,我听?领导安排。”
雨丝很细,柔柔地?打在身上,并不难受。车子停在不远处,很快就走近了。
谢轻非的?发丝和睫毛间拢起阵薄雾似的?细密水珠,卫骋看了她一眼,放快步伐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人?按进去后又拿出毛巾给她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