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我想亲你
姜无沅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
她将一条……嗯,一个长了腿的人鱼带回了家。进门的时候,姜无沅率先松开了手。她将手背在后面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一贯很少出汗的她此时手心竟然有些黏腻。
一定是今天的天气太热。
姜无沅先从鞋柜里找出了一双新的家居鞋摆在人鱼脚边,人鱼垂眼看了看鞋又看向姜无沅,脸上没有表情。
姜无沅留意到她的眼神,心想她大概是第一次上岸,对人类的东西没有概念。
“这个叫鞋。”姜无沅指了指地上的鞋,“我们通常都需要穿鞋来保护我们的脚。”说着,她背过去从鞋柜里拿出了自己常穿的那双,做了一个示范动作。
一边穿一边又说:“鞋有很多样式,这种舒适又方便的,我们一般会在家里穿。只需要把你的脚放进这两个鞋洞……”
姜无沅看着眼前晃过的红se衣角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人鱼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前面,脚上的鞋穿得妥贴默默地盯着她看。
“你……你知道穿鞋?”姜无沅沉默了半响有些尴尬开口道。
人鱼小姐好看的眼睑垂下来,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鞋是什么对吗?”
人鱼小姐再次点了点头。
姜无沅:“……”
人鱼会穿衣服,能将尾巴化作双腿,那么知道鞋是什么会穿鞋也很合理。
很合理。
姜无沅不在意地笑了笑,脸侧隐约出了一些细汗,她转头将空调打开调到制冷,又说:“你先去那边的沙发上坐一下,我去倒杯水。”
她转身去了茶水间,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似的走得飞快。
人鱼看着她的背影幽蓝se眸光晃了晃,如同平静的海面泛起短暂的涟漪,很快便平息无痕。
她径直地走到沙发边上坐得板正。
姜无沅给自己泡了杯茶,看着茶叶在热水中翻飞起伏,躁动的心勉强平息了一些。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找了一个新的杯子给人鱼小姐倒了杯水。
人鱼上岸这么久了,应该是缺水的吧?
姜无沅将水端过去放在人鱼面前的茶几上,顺势坐在她对面。
“你需要喝水吗?”
人鱼看了看面前的白水,又看了看姜无沅跟前冒着白雾的茶,端起水抿了一口。
素白纤细的手搭在黑se的茶杯上,很是显眼,姜无沅甚至能将她细腻皮肤底下淡淡的青se血管都看得清明。
她的视线顺着人鱼的动作往上,刚好落在她微微浸润的薄唇上,那里泛着浅浅的水光,裹了一层水膜,衬得颜se都yan了一些。
姜无沅垂下眼喝了一口茶,水雾晕在眼前。缓了会儿,她试探x地开口:“你会说话吗?”
半响,就在姜无沅以为答案是否定的时候,人鱼双唇动了动。
“嗯。”
声音犹如冷玉落珠盘,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足够动人心弦。由于职业关系,姜无沅对声音很敏感,几乎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她的耳朵就完全被这个声音俘获了。
童话里都说,人鱼天生拥有一副蛊惑人心的歌喉。如今看来,这也不全是编的。
“你的声音很好听。”姜无沅道,“你应该多说说话。”
人鱼小姐看过来,眉眼弯了弯,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
姜无沅被这个似有若无的笑晃了晃眼,又听见她说:“你喜欢,我说话。”
“我……”姜无沅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白净的面容上晕上一片红,一向很善言辞的她被这直白的话堵了个不知所措。
这鱼是从哪里听出这层意思的?虽然……虽然她是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她也挺喜欢的,但是,但是也没有必要,说得这么肯定直白吧?
姜无沅端起杯子喝茶,连忙换了个话题:“我的名字是姜无沅,你有名字吗?”
“姜鱼。”
“咳咳——!”姜无沅听到这个答案,猛地呛了一下,舌头也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个包。
她捂着嘴,眼角浸出了生理x泪水。
对面的人鱼迅速越了过来,一手将姜无沅的手牵过,一手抚在她的下巴上,柔软的指腹搭上了她的唇角,眸光垂落。
“张嘴。”
姜无沅愣了愣,下意识顺从地张开了嘴。她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目光自她微翘的睫羽滑过,流连于眼角眉梢。
她有些失神,下意识屏住了呼x1,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人鱼的目光在姜无沅舌尖看了一下,“很快就会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她的语气又莫名有些怪异,好像是十分笃定。
姜无沅舌尖动了动,刚刚还隐隐作痛的地方,竟然真的如人鱼所说好了个透彻,一点不适也没有了。
姜无沅心里升上了几分犹疑,她刚想开口说话,舌尖却不小心t1an过了人鱼搭在她唇边的手指。
她登时整个人僵住,露出的一截脖颈都红了个透。她慌乱的目光飘过,见人鱼仍是盯着她瞧,那双幽蓝se的眼眸里平静又似藏着暗涌,看过来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这才察觉到人鱼几乎快要整个人都欺在她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发丝蹭过颈侧而带来的痒意。
还有那道,已经可以称得上熟悉的,属于人鱼的淡香。
她看见人鱼的双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最终归于平淡。
“你……”姜无沅脑子有些发懵,刚说了一个字,所有让她思绪混乱的压迫感陡然散了去。
人鱼退开了身,坐回了对面的沙发上。
姜无沅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人鱼的气息就已经远去。她愣愣地坐直身子,一瞬间不知道是松气,还是莫名怅然的情绪涌了上来。
“你刚刚想说什么?”
人鱼坐得端正,白发垂落与红衣映衬。她看着姜无沅默了半响,最后缓缓摇了摇头。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望过来的眸光澄澈又纯粹:“我方才想亲你。”
“你不喜欢,我便不亲了。”
作者好多话说:姜小姐,认命吧,抗不住半点。
姜无沅很困扰。
怎么会有人将这种话说得这么直白却又不会令人生厌。
虽然她本来也算不得上是人。
姜无沅与人鱼四目相对,因为她的话又将那个猝不及防的吻记了起来,不过现在想想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个吻的味道。
只不免去猜测这鱼之所以会得出不喜欢这个结论,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说的那句不能随便。
如果是的话,她未免也太听话了。姜无沅刻意将人鱼那句喜不喜欢的话忽略了,只觉得有必要好好向人鱼解释一下,亲吻,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鱼看上去就不像很懂的样子。也不知道除了她,还有没有随意……亲过别人。
姜无沅想到这里突然心里很是别扭,又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
她正了正神se,小心措了个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亲我。但对于我们人来说,亲吻,是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一种自愿的亲密行为。”说到这里,她又补了一句,“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我是这样。你能明白吗?”
人鱼迎着姜无沅格外认真的目光,半响没说话。姜无沅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她又问了第二遍,气势却弱了下去:“你……能明白吗?”
人鱼的眼睑垂下去,头一次b姜无沅先别开眼。姜无沅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的表情也依旧没有什么太大起伏,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姜无沅的话其实与直接说我不喜欢你没有什么区别,她却没有发觉。
“嗯。”人鱼淡淡应了。
一人一鱼之间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姜无沅喝了口茶,浅浅的清苦味漫上。她忽略掉心里突然涌上来的不适,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所以你有名字吗?我指的是,你真的名字,不是我胡诌的那个。”
“沧。”她低声吐出一个字,只短短一个字,她的语气却好似透着微微的倦意,尾音轻缓,如一声轻叹。
“沧?”姜无沅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具t的字,“沧海桑田的沧?”
“嗯。”
姜无沅将这个字在唇间呢喃品过,又说:“只这一个字?”
沧缓缓抬眼,幽蓝眼眸敛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族,无姓。”
我族?人鱼族吗?
姜无沅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实在是有太多的未知,谁又能想到那片海里竟然真的居住着人鱼族。
而她此刻又恰好正与一条来自深蓝的人鱼对坐相谈。
姜无沅来了兴趣,终于开口问到一个关键问题:“那你今天为什么会从海里出来,还来到了这里?”
沧的眸se亮了亮,眉眼间隐约的倦意突然散了个g净。看过来的眼中难得掺了几分灼热:“我来寻你。”
姜无沅愣了愣:“找我?为什么?”
她眼睛直直g着姜无沅,说:“你们人类有句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姜无沅:“……”
还好刚刚没有喝茶,不然指定再呛一回。她本来以为人鱼对人类社会应该了解不多,很多事情并不懂。
可她错了,这哪里是不懂,分明是太懂了。
她禁不住去问:“你从哪里知道的这句话?”
沧微偏了下头,白发轻轻扫过:“族中有籍所载。”
“你们人鱼……会的还挺多。”
姜无沅其实更想说的是,你们人鱼就不能记些正经一点的东西吗,写的这些真的不会教坏鱼吗。但她迎着人鱼小姐g净的眼睛,还是换了个说辞。
沧摇了摇头,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虽有记载,但我族已千年未出。如今这世间,已全然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无沅的错觉,人鱼在说那句全然不同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她瞥了一眼。她笑了笑,开玩笑一般说道:“你们这书确实有些落后了,现在是文明社会,可不兴这套。”
人鱼小姐抿唇不语,眉眼又低落下去。
姜无沅瞧着她的神se心里一紧,脑中飞速运转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你,毕竟你也确实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你应该也是难得上岸一回,不如就在我家先住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除了……”她不自在地停顿了一下,“除了以身相许。”
沧垂首半响,终是点了点头。
姜无沅这心里头刚松了一口气,又见她突然站了起来,当着姜无沅的面,手指g上她自个儿腰间的系带轻飘飘一挑,红se外衣便松散开来,露出一截白se底衣。
姜无沅也猛地站了起来,茶几上的水杯被撞得晃了晃,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她b沧矮了几公分,差不多只及她眉下处,急得脸都红了一片。
她伸手想去阻止沧的动作,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时手足无措,说话都有些磕绊:“你你想做什么?不是说好了,那什么,不可以的吗?”
人鱼小姐听见她的话动作一停,敞开的轻薄外衣从她肩头轻松滑落,垂在脚边,整个人全身上下只剩一身底衣。
她眸光飘过来,声音突然柔软了一些,说出来的话莫名让人觉出几分熟稔的味道。
“无沅,我要化尾了。”
作者有话快说:姜小姐!记得你今天的话!姜小姐的行为放在人鱼族书里的年代是要被打为陈世美的程度?
无沅。
姜无沅晃了晃神,头一次有人这么叫她的名字,语气轻轻飘飘,清清淡淡,如同平凡日子里的寻常。
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无沅,无缘。
姜楚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与她身份地位并不匹配的人,俗套的富家千金ai上穷小子的开头,却不是惯常的结局。那时候姜无沅的姥姥尚还在世,面对姜楚的事没有强y地去阻止,只让她在姜家和那个男人之间选一个。
姜楚太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b起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与财富,那些个喜欢不喜欢的对于姜楚而言都显得不重要。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她喜欢的人断了关系,并接受和姜无沅的父亲商业联姻。
姜无沅出生前两个月,她的父亲病si,姜楚也不是很在乎,她更在意姜家的生意。也许人总是习惯为自己放弃的选项套上美好的滤镜,姜楚也不例外。
她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有时也会惦念,所以她给姜无沅取名无缘。后来还是在姜家待了几十年的李管家实在看不下去,劝了一下,她才随便换了一个同音的字。
别人家的孩子,母亲取的名字无不寄予了美好的祈愿,偏她的只是一个抒发姜楚不甘的怀念与遗憾的工具。
“无沅。”
姜无沅回了神,对上眼前人幽蓝se的眼眸。这双眼睛实在是太g净了,经过深蓝的洗涤,沧海桑田,都不会变。
原来这个不被期待的名字,也可以被叫得这么好听。
姜无沅笑了笑,一手捞起散落的红衣,一手牵着人鱼小姐引她去了二楼主卧的浴室里。她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准备往浴缸放水。
虽然她没有养过鱼的经验,头一回养还是一条这么大的。不过,第一步,放水,肯定错不了。
姜无沅望向沧:“你喜欢什么水温?”
沧低头解开系带,半边圆润肩头坦露。她自然道:“凉些。”
姜无沅:“……等一下。”她顾不得合不合适,连忙按住人鱼小姐的手。“我先给你放水。”她将水温调到微凉的程度,打开水龙头。
她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去过,别开眼将沧褪去一半的衣服拉了回去。“你以后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这样……不太好。”
沧点了点头,表情寡淡,目光定定落过来,像是在证明什么。
她说:“我只在你面前脱过。”
姜无沅:“……”
这水为什么放得这么慢。
姜无沅没有抬头,只盯着水瞧,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鱼在盯着她,那道视线几乎要化为实质贴在她身上。
她背上是有花吗?还是这鱼没见过人。
在备受折磨的视线下,水终于放好,姜无沅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对着沧说:“你衣服脱了后放在这边。”她指了指她放红衣的地方,又说:“你先在这里化尾,我在外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说完,她全程没抬眼,出了浴室将门关上。她其实并不知道沧所说的化尾具t是指什么,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应该就是变回人鱼的模样。
沧需要化尾,是不是代表着人鱼没有办法长久维持人的形态。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姜无沅站在门外可以清楚听到水的晃动声。门缝里突然透过来一道浅光,又缓缓暗下去。
“无沅。”里头的人鱼叫了她一声,隔着道门,声音有些沉闷。
姜无沅一直守在门口,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怎么了?”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沧的称呼适应得这么自然。
沧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可否进来?”
姜无沅手搭上门把,缓缓x1了一口气,做了个心理建设才推开门进去。她眼神不敢乱飘,可人鱼的尾巴实在是太过显眼。
浴室里开了一盏灯,却远远不及她的长尾来得耀眼。银白se的鳞片紧紧包裹着皮r0u,凝结的水珠坠在鳞片上碎着粼粼光芒。分明是剔透的白,姜无沅却又想用流光溢彩去形容她。
沧轻轻坐靠在浴缸里,白se的长发打sh了半截垂在她x前,刚好掩住了她上身ch11u0的两处柔软。
姜无沅没由地觉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沧淡淡看过来,大大的尾鳍轻轻摆了摆,水声清脆。
“尾巴,展不开。”
姜无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人鱼的尾巴实在是太长了,目测大概有将近三米,这浴缸根本装不下,以至于有长长的一截只得搭在外边。
这浴缸其实不算小,平时姜无沅自己用绰绰有余。如今放在人鱼身上,完全不够看。
姜无沅走过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沧像是明白她的困扰,又说:“无沅,帮我淋些水。”
姜无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她露出水面的那截尾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好。”
她取过淋浴喷头,调了沧喜欢的水温,细细淋在她无法浸在水里的长尾上。水珠沿着她的鳞片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姜无沅看着看着有些恍惚了起来,莫名有一种她不是第一次为人鱼做这件事的错觉。
有一种浪漫的现象叫做既视感,姜无沅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产生了这种幻觉记忆,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银白长尾摆动了一下,线条柔美而优雅,如一块温润白玉。姜无沅不由地说道:“你的尾巴,很漂亮。”
“嗯。”沧应了一声,声音穿过泠泠水声,“你想0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