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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抱琵琶半遮面

 

两侧设了二十来张几案,有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男子开始入座。

乐师班率先奏了几曲欢快小调暖场,

随着宾客陆续到场,场内渐渐座无虚席,众人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

为首的案几坐着一个青年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挺鼻,鹰眸精明。他身材高大欣长,身穿深蓝银纹苏州锦袍,领口和袖口都滚了一圈黑狐毛,长发既不戴冠也不插簪,用一根织金发带束起一半在脑后,面上正漫不经心地笑着,然而笑意并不达眼底,半坐半靠举着琉璃杯轻轻晃动,姿态尽显出此人的风流不羁。

这便是容府的大公子容时了,他从小就得以跟着家中父辈在应酬场上流连,长大后被家族委以重任,时常出去独当一面,与京中的官二代、二世祖们打交道,如今二十二岁的他正值及冠之年,与席面上这群纨绔子弟已是很熟悉了,场面话说得不多,只叫大家吃好喝好,在场有看上的姬妾可随意挑选,还祝各位玩得尽兴。

舞伶班在这时也上场了,由莺怜带头,她用空灵的嗓音哼唱着,领着绿翘和梅枝几人轻歌曼舞,翩跹而入。

莺怜本在编乐师班,不过这些日子又兼顾了舞伶班,因她实在不仅美貌,歌唱得好、舞也动人,修习足够认真努力,各项业务都拔尖儿,在飞仙楼很得蔻娘等人重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柔声浅唱由乐师们编好了曲弹奏着的越人歌,灵动歌声如在空谷回响,十指分别捻指成花转动腕间,展臂水袖轻挥,不知道甩到了谁的面前,惹来一阵起哄调笑。

“唱跳俱佳,妙啊!妙啊!咦哈哈哈哈!”左侧第三桌是御史大夫家的周公子,他看得抚掌大笑。

舞伶们舞姿婀娜婉转,衣袂飘飘,环佩叮当,铃铃作响,美人媚眼如丝,朱唇浅笑。踢腿回腰再上挑,不时露出单薄胡裙下腿间若隐若现的花谷,端的是舞得婉若游龙,流风回雪。

引得男人们不知不觉间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裙下也坠了银铃的风光,

“过瘾!过瘾!”

一曲舞毕,叫好声、掌声响起,众舞伶被分扯而去,跌落在宴中男子们的怀里,随即各个千依百顺地依偎在男人身侧,殷勤喂食、添酒。

酒过三巡,饱暖思淫欲,

别看这些人衣冠楚楚,平日里道貌岸然,眼下玩起来也是很会。

那家风严谨的大学士家的孟公子,当众躺在一个叫飘雪的舞伶腿上,头靠在她小腹边张开嘴,让她把冰凉的酒杯放在双乳间夹住,再附身倒给他喝。

看着温文尔雅的赵小公爷,在几案下捉了梅枝一双玉足按在自己的阳根上摩擦……

席间众男子动手动脚,几经欢场的女子们早已习惯,遇着有过分了的贵人也只是羞狠了娇嗔几句,无有不依的。

林芙清坐在乐师班中,

奏乐中场休息,她们得以暂停歇会儿,不过不能随意离开。

厅中乱哄哄的,

从前她也参加过诗酒宴会,但女孩儿家的宴会怎可能像男人们这样的声色犬马,放浪形骸?

她不禁好奇翘首,一下就看见熟悉的绿翘跪坐在一个长脸男子身侧,两个人头挨着头交谈,看着仿佛在说悄悄话,不知道那长脸男子说了个什么趣事,绿翘听了忽然捂嘴笑起来。

目光流转间,又看见一个红衣男人正把手伸进莺怜的裙底,莺怜也欲拒还迎地夹紧双腿……

她无奈地别开眼睛,

没想到竟与那容府的大公子容时对上了视线……

容时此刻捏着腰间的玉佩穗子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玩,面上还是笑得那样不以为意,只不过对上她视线的时候突然目光如炬,一双鹰眸深沉如墨,直直盯着她,眼神中透出的玩味,让林芙清感到好似他早就知晓她这个人一样。

林芙清心中一惊,急忙低头错开对视,以至眼观鼻、鼻观心。

她一边暗骂自己管不住这心思非要偷看两眼,一边悄悄地挪动身子往乐师群中隐去。

然而她并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在容时眼里看来更好笑了。

也就是在这时,

宴厅门口出现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来人头戴玉冠,披着玄色金丝云纹斗篷,内里同样一身玄色蟒袍,劲腰间扎了一条银白丝绣腰带,中间镶嵌一块和田青玉做装饰。

再看他浓眉入鬓,眉骨高耸,目若朗星,直鼻高挺,薄唇分明,一张脸庞棱角分明如雕刻就,清俊无双,玉树之姿品貌气度非凡。

容时看见了他,终于真心实意地笑开,快步迎了出去,“哟,我的谢小侯爷,这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俊美男人并不理会他话中的打趣意味,一双星目炯炯扫视厅中,他开口,嗓音泠泠清朗:“她人呢?”

容时挑眉,一扬下巴,示意他看向乐师班的方向,“喏,在那儿装鹌鹑呢。”

谢景执抬眼望去,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抱紧琵琶缩在人群中的林芙清——

那心心念念了多个日夜的人儿正娥眉轻蹙,忧愁似薄纱覆了面,楚楚可怜。

他整个心脏猛地剧烈颤动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两句不相干的诗句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犹抱琵琶半遮面。

……

(她,犹抱琵琶半遮面;他,千呼万唤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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