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只不过后来吐蕃崛起,灵州成了战争前线。特别是中唐以后,此地兵灾甚多,百姓流离失所,户口快速下降。晚唐这会吐蕃不行了,灵州人口有所恢复,但也不超过四万,有些县甚至出了县城走个二三十里,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到处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良田荒废,渠网淤塞,呜呼哀哉!
四月十四日,铁骑军在取得部分补给后,继续南下,半日即至保静县。
他们在城外遇到了数百灵州过来的军士。保静县闭门不纳,军士们正破口大骂,结果被铁骑军围住,当场就降了。
一审问,原来是过来征粮的。折嗣裕当场分派骑卒,至周边乡村搜索,果然又抓到不少正在劫掠的灵州军士,全数押回保静县看管起来,总数竟超过了千人。
这个县在今宁夏永宁县附近,北魏年间是仓城,附近有汉、魏、周、隋、唐历代以来修建的密密麻麻的灌溉渠网,可惜人口因为战乱流失了太多,大部分水利设施都荒废了,农田也都长满了草。
十五日,大队骑卒又出现在灵武县外。这个县亦在黄河以西,与今灵武市西北隔河相望。灵州方面的动作倒也不慢,派了千余人过来协防,并征发城内民壮守城,务必不能让灵武县再丢掉。
不是他们不想多派兵马过来,实在是兵力紧缺。如今灵州城内,亦只有两千衙军,外加训练不是那么充足的两千州兵,四千人守一座大城真的不能再少了。
折嗣裕也不着急,直接将大部分人撒了出去。牧马吃草、收集粮豆,同时自带两千骑巡视河岸,看看有哪个地方可以渡河。
与此同时,他接到军报,义从军已渡河完毕,与定远军汇合。除留千人护卫民壮押运粮草器械外,主力五千人开始南下,朝灵武县方向挺进。
有步卒过来,便可以攻城了!
风雨夜袭
“大帅,叛军于河对岸立寨而守,当得三利。”苦水河东岸,邵树德与陈诚二人登上高台,瞭望敌军营寨。
“何三利?”邵树德问道。
“一者,据险而守,二者,以逸待劳,三者,坚壁挫锐。”陈诚答道:“有此三利,我军击之不易。”
“然今欲击之,可有良策?”
“大帅胸有成竹,何需问某。”陈诚指向南方,笑道:“卢将军领武威军六千余众,当为大帅暗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陈判官。某闻陈判官喜读兵书,古时良将至此,当如何用兵?”
“马燧讨田悦,悦求救于淄青、恒冀。淄青军东,恒冀军西,首尾相应。军不得渡,燧乃于下流,以车数百乘维以铁索绝中流,实以土囊,水稍浅,诸军渡。乃造三桥,道逾河水,与悦挑战。悦率军四万人逾桥,鼓噪而进,燧纵兵击之,悦军大败。”陈诚想了半天,举出了一个例子。
“不太像。”邵树德道:“武威军自上游渡河,出其不意,叛军定心慌意乱。卢将军再邀战叛军,叛军若敢应,我军则遣精卒渡河夹击;叛军若不应,我大军可放心过河。叛军这个营寨,白费力气!所谓三利,只得一坚壁挫锐罢了。”
“大帅用兵如神,某不如也。”陈诚心悦诚服道。
“马屁精!”邵树德大笑。
铁林军、经略军一万五千余人已抵达苦水河东岸扎营,而此时也已是四月二十二日。在河西,义从军、定远军陆续抵达灵武县城外,河西党项被打疼后不敢再出兵,他们已做好了攻城的一切准备。
铁骑军使折嗣裕昨日遣人过来禀报,他之前一直在西面很远的地方放牧,麻痹贼军。过几日便会派一部悄悄渡河,打算配合主力部队夹击苦水河西岸的叛军。
邵树德同意了这个作战方略。
武威军已经在苦水河上游悄悄渡河,并向西北方向挺进,离康元诚的大营不过数日行程。在这几日内,他们这边还需要和康元诚玩一玩,吸引他的注意力。
二十三日,经略军一部四千人在军使王遇的带领下,北行十里左右,砍伐大木,制作木筏。声势还搞得很大,河对岸的叛军游骑一眼便看到了。
“军使,我军游骑在对岸遭到围杀。”王遇登上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眺望苦水河对岸,却见那边十余骑狼狈奔逃,灵州叛军百余骑紧追不舍。
“叛军骑卒大队应来了,说不定就躲在附近。”王遇说道,同时心里也有些痒痒,好久没冲杀了,竟然有些怀念。人啊,就是贱胚!
“继续打造渡具,吸引敌军注意力。今夜大张火把,做渡河状,看看敌军如何反应。”王遇下令道。
“遵命。”
是夜,河对岸的某处林子里,拓跋思恭靠坐在一棵大树上,与侄子拓跋仁福相对无言。
邵贼兵太多了,竟然派了大队骑卒绕道攻取河西诸县,定远军、怀远县、保静县皆降。根据刚刚得到的消息,破丑、米擒部联军在怀远县北大败,损兵六千余人,几乎全军覆没。可想而知,此时河西党项内部争论得有多激烈,本来出兵就有很多人反对的,现在大败,反对派的话语权更强,短时间内几无可能再度出兵了。
“白天听到的事情不要太放在心上,大丈夫何患无妻?”拓跋思恭看着自己的侄子,叹了口气。他的儿子仁庆死于宥州,亲族被邵贼囚禁于夏州,又何尝不恨呢?只是,他能很好地压抑住恨意,求那一点翻盘的机会,拓跋仁福还年轻,还需要历练。
拓跋仁福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伯父,没说什么。
他确实压抑不住愤怒。没藏妙娥,他真的十分喜爱,万般满意,捧在手心里怕化了那种。可白天听抓获的邵贼游骑说,妙娥竟然已被邵贼掳去,日夜侍寝,每一想到此处,都差点要吐出血来。
以后妙娥怕是还要怀孕,给邵贼生孩子!拓跋仁福甚至自己脑补,挺着大肚子的没藏妙娥被邵贼揽在怀里,柔顺地浅笑,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伯父,邵贼看样子要渡河,某便要在这里亲手斩下他的头颅,再把妙娥抢回来。”拓跋仁福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杀了他,某心意难平。邵贼若死,定难军必乱,届时或有转机。”
“会有机会的。”拓跋思恭摸了摸腰间的横刀,说道。
还有麟州折掘氏,日后也要算账,他们嫁给邵贼的女儿,亦要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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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将,邵贼的游骑实在太多,斥候散不出去多远就被搜杀。如此下去,很难摸清他们的动向。”苦水河畔大营内,一亲将向康元诚诉苦道:“一马平川,斥候想藏都没处藏。不如,将骑卒从北边调回来,将邵贼的游骑往外赶一赶,不然都要成瞎子了。”
“不可!”康元诚伸手止住了亲将的抱怨,沉声道:“邵贼在北边伐木制筏,西渡之意甚是明显,岂可无备?上万定难军,靠拓跋思恭那两千人可守不住。而且,邵贼还在往那边增兵,对面大营都空了不少。若让其得逞,我军危矣!”
“都将,此或邵贼奸计。”亲将劝道:“增灶减灶,立旗撤旗,古来有之,都将当明察。”
“赌不起!”康元诚摇了摇头,道:“定难军若渡河,不堪设想,届时兵临城下,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须知李元礼旧部,可没死光呢。城内那些军将,你知道哪些是真心顺服我等的?万一事急,你知道他们不会煽动军士,反戈一击?万万不能令定难军至城下。”
李元礼败亡后,妻女落入韩朗之手。韩朗享用数日后,又赠给了康元诚,康元诚玩腻后,扔给了军士。可前几日,竟然被人救走了。留后震怒,大索全城,杀了不少人,可至今也没个说法,反倒弄得人心惶惶。
灵州城里,还是有李党啊!
“都将……”亲将还要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