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节
但好像又没有根据。此人数次征伐草原、河西,都是这么打的,骑兵突袭,一突到底,他还会怎么用?
仆人轻手轻脚穿过厅堂,到李克用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克用大手一挥,道:“都收敛点,灵夏使者来了。”
众人稍稍止住了声浪。
李杭在仆人的引领下,大步走到了厅前。
厅堂还是很豪奢的。
梅梁桂栋,水精浮柱,云母饰窗,琉璃之瓦,比大帅在贺兰山腰处造的宅园还奢华,直追当年马璘在长安的中堂——马璘死后,很多百姓混入吊丧队伍,就是为了参观马璘家豪华的府邸,德宗即位后下令“毁璘中堂”。
李杭昂首挺胸走了进去,先躬身行了一个礼。
李克用是陇西郡王,又是邵树德的义兄,当得起这个礼,但其他人就没必要了。
行完礼后,李杭站在那里,看着李克用,道:“拜见陇西郡王。”
“又见到李别驾了。此番前来,有何事啊?”李克用盘膝坐于案几之后,无聊地把玩着割肉刀,貌似心不在焉地问道。
“吾主遣我带句话,‘兄可知全忠欲连杨行密攻孙儒?’”李杭穿着一袭白衣,脸上表情肃穆,眉头紧锁,仿佛真的在为李克用忧心一样。
“义弟从何得知?”李克用继续把玩着割肉刀。
“全忠遣使奉表至长安,欲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
李克用看了一眼盖寓,盖寓摇了摇头,示意并未收到消息。
“陇西郡王等几日就知道了,此事断然假不了。”李杭当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又补充说道。
李克用脸色有些不好。
这十年来,他一直在修炼一项技能,曰“喜怒不形于色”,但很显然收效甚微。
“朱全忠此贼,可恨至极,比——”
盖寓咳嗽了一下。
李克用收住口,道:“行密兵弱将寡,如何敌得过孙儒?”
“孙儒已悉焚扬州庐舍,尽驱丁壮及妇女渡江,杀老弱以充食,此取死之道也。”李杭说道。
话说孙儒这厮太能折腾了。本来就把扬州左近祸害得不成样子,无以养军,于是去江南劫掠,本来打得很顺,杨行密、钱镠都大败亏输,无奈遇上洪水,兵力损失惨重,最后啥也没捞到,灰溜溜撤回江北。
但江北已经养不起他手下那帮兽兵,于是决定放弃扬州,全军渡江南下,换家了。
他们把扬州一带的房子全烧毁,人丁尽数押着,既可以充当炮灰,也可以杀了吃肉。粮食带不走的全部烧掉,目前已经占了苏州,出屯广德。
杨行密率军迎战,被孙儒包围,最后拼死突围,狼狈逃窜。
但怎么说呢,孙儒这副德行,已经人神共愤了,甚至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上次发洪水让他损失了大量精兵,还使得不少蔡兵投奔杨行密,这次救杨行密突围的,就是投靠他的蔡兵蔡将。
杨行密可以败一次又一次,孙儒却经不起败。
“待杨行密败孙儒,不知道猴年马月了。”李克用嗤笑。
“孙儒已去江南,陇西郡王莫不是以为他还会回江北?”李杭问道。
杨行密就和当初的李罕之、张全义一样,孙儒/秦宗权攻过来,他们就跑路,反正也打不过,先逃了再说。待蔡兵走后,再去“捡垃圾”,把蔡兵放弃的地盘收下。
反正蔡兵和流寇一样,到哪里就祸害到哪里,完全没长远的打算。吃光一地,就换地方,再把新地盘祸害得百里无人烟,然后再走。
杨行密、钱镠、张全义、李罕之等人的战术就是“待其自败”,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了。
“孙儒去了江南,行密复来江北,与全忠连成一片。全忠无后顾之忧,当可抽兵北上,或攻时溥,或打二朱,愈发得心应手。”李杭说道:“时溥,覆灭在即,不知陇西郡王可感到忧惧?”
因为与孙儒反目成仇,且庞师古南征扬州大败而归,朱全忠不得不在南线部署相当兵力,防备那个神经病——孙儒大言不惭,说“俟平宣、汴,当引兵入朝,除君侧之恶。”
能说出这话的,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邵大帅当场就对号入座了,觉得孙儒真不是个东西,为何要来攻我?
“啰啰嗦嗦,东拉西扯!”李克用扔了割肉刀,有些生气,道:“义弟待要如何,不妨直说。”
“我家大帅想要与陇西郡王联兵,一起讨伐朱全忠。”李杭深吸一口气,道。
厅内的嗡嗡声、咀嚼声、碰杯声一瞬间全消失了,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李克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好事?
假的吧?
“我家大帅说,昔年与陇西郡王于华岳寺约为兄弟,这几年走动得少了,有些生疏,实不应该。此番出兵征讨全忠,当与陇西郡王于汴州城内痛饮,重修旧好。”
听起来果然像假的!
李克用左眼微眯,右眼转来转去,显然在权衡利弊。
“敢问夏兵何出?”见自家大帅不说话,盖寓不由地出言问道。
“自然是东出陕虢,攻河南府、汝州。晋师可出上党,攻孟、怀二州。其后两家可会师于河南府,再攻郑、汴,破之必矣。”李杭说道。
李克用与盖寓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方略还是颇有可行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