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节
邵树德虽然不做遥控,但他依然很关注战局。同时也在考察每一个将领的表现,默默记下,以作日后的评判依据。
赵光逢、谢瞳二人站在地图前。
邵树德默默看着,突然问道:“听闻李克用已至潞州,他带了多少兵马?”
“很难探查到。”赵光逢回道:“只听到了匡卫、拱卫、保卫三军军号,余不知也。”
以前邵树德总觉得自己帐下军号杂乱,现在发现李克用更乱。
晋军还多是小编制,一军最多万把人,少的就千,十余万军队,不得整出几十个军号?
“对晋军,还得军政两方面下手。”邵树德说道:“又打又拉,方是正道。”
之所以生出这个想法,是因为最近有晋人来投。
投奔的晋将让人很是意外,竟然是曾经傲娇无比的米志诚。
略一询问原因,原来是吃了败仗,回去后被人瞧不起。再加上他做人也很失败,没什么朋友,四处受到排挤,一怒之下抛妻弃子南奔。
邵树德对他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打发到突将军,补了个队正。
他也询问了下李嗣本的情况,得知其人已被调往幽州。不过到底是晋王义子,还捞了个新近改编的捉生军军使之职——捉生军,是李克用以山后蕃部为主组建的新军之一,去年编组完成,主要负责对契丹方面的作战。
“李杭这次立了大功,处理完那边的事,抓紧回来,我还有要事交给他办。”邵树德说道:“让卢怀忠不要太过紧张,李克用至潞州,多半是虚晃一枪。乌岭道那地形,也支持不了太大规模的军队。如果战事吃紧,便调左厢一部至西线。当然,万事他做主。”
卢嗣业默默记录。
他的工作其实也是要有技巧的。邵树德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先要领会意图,然后下笔成文。领会不到位,就有可能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而且,他也需要对政局、战局有相当的理解才行。
他在邵树德身边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被换掉,足见其工作是得到了认可的。邵树德曾经开玩笑,卢嗣业再去地方历练几年,回来可以当宰相了。
“再遣使至潞州,面见李克用。”邵树德又道:“就言兄弟相煎,何其不智。我已在洛阳为其修建王宫,侄儿侄女们将来亦有封赏,何必打打杀杀。听不听是他的事,速遣人办理,回来后细细报予我知。”
突围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浇灭了战场上燃烧的熊熊烈火。
守寨的晋兵看着一片焦黑的寨墙,喜极而泣。
今天已是四月初五,过去的七八天实在太煎熬了,夏兵轮番攻寨,通宵达旦,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一开始守军还能轮换应付,待打到后边,已是无力做出调整,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了。
高强度的战斗之下,匡霸、飞腾二军还在坚持,但银胡簶军却坚持不住了。
他们何时见过刀折断了还要拳殴的武人?
他们何时见过倒在地上还要死死拉住你腿的兵士?
他们何时见过空门大开,浑然不顾己身,也要剑毙敌人的猛士?
晋兵见过,也敢这么做,但他们真没见过。
谁他妈说中原人温文尔雅的?自打入中原以来,听李罕之的兵绘声绘色讲人肉如何好吃;听李存璋的兵讲如何剖心挖肝,处置叛徒;听康君立的兵讲如何屠戮敌人,将人头堆成京观;听李克宁的兵讲如何诱骗降人挖坑,将其活埋……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妖魔鬼怪?
中原大兵做的事,有些他们可以理解,并习以为常,有些就目瞪口呆了。即便草原上最野蛮、最愚昧的部落,怕是也不如这群魔鬼凶狠。
而且前几日,夏人来了一支援军,听闻是效节军右厢,战力一般,士气不高,但冲杀起来,你依然得用人命去填。
今日白天,又来了一支名唤赤水军的部队。五千军士高举大旗,战意昂扬,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生力军的加入使得战场形势急转直下。
匡霸军苦战疲惫,银胡簶军又顶了上去。刚勉强打退夏人一次进攻,半个时辰后夏贼又来了,把他们稀里糊涂地压了下去,逼得匡霸军再度上阵,死战将夏人击退。
战斗场面看得耶律长保面如土色,无数勇士舍生忘死,主将李承嗣亲自上阵,鼓舞士气。
耶律长保顶不住了,他麻利地收拾残兵,在深夜出营溃逃。
早就盯着他们的安休休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骑兵们在深夜被叫醒,和衣而眠的他们一跃而起。辅兵牵来马匹,递过马槊,军官做着简短的战场动员。
半刻钟之后,大队骑军鱼贯出了营门,绕过喊杀声震天动地的营寨,直冲溃逃而去的银胡簶军将士。
“嘚嘚”的马蹄声仿佛催命符一般,在清明的夜晚显得是那样地惊心动魄。
“耶律长保!”安休休远远看到群骑马的溃卒,大吼一声,单骑直入,挺槊便刺。
“啊!”一名胡骑迎了上去,结果应槊而倒。
耶律长保不敢拖延,拍马狂奔。
他有马,但银胡簶军大部分士卒都是步兵,他们可没有马。千余骑如猛虎般冲入溃兵之中,夜色下也看不清楚,见着在地上走着跑着的人便一槊刺下,往往换回一声惨叫。
安休休死死追着那群骑马溃逃的敌人。
倒毙于他槊下的贼骑已有三人,但耶律长保却越跑越远,气得安休休将马槊掷了出去——很显然,沉重的马槊不是飞槊,无法得到任何战果。
松了一口气的耶律长保继续狂奔,在数十亲随的掩护下,跑了小半夜,终于冲进了弯弯曲曲的山道之中。
此时马力几尽衰竭,众人在逃窜之中也消耗了太多精力,但耶律长保却不准他们停下,而是下令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