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节
“那就这么说定了。”邵树德笑道:“我那些侄儿、侄女也一起住过去,热热闹闹的多好。”
刘氏勉强笑了笑。
她倒不是心怀不满。事实上邵、李两家交好,她出力很大。只是在如今这个悲凉的情境下,她是真的对一切都没太多兴趣了。
另外,即便事前早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之时,心绪上的波动也是难免的。
河东,已经无法给她提供保障了。从今往后,一切都靠邵家人的施舍。
“还有一事。”邵树德又看向李袭吉,道:“河东道巡抚使吴子华刚刚薨逝。河东重镇,机务不可久旷,不知李副使可愿迁就?”
吴子华就是吴融,也算是早期投奔邵树德的文人之一了。诗写得很好,但屡考不中。后来大彻大悟,不再考学了,投靠了当时急需用人的邵树德。从县令做起,一步步升迁,最终官至河东道巡抚使,薨于官舍。
历史上的吴融,在唐末那个大染缸中浮浮沉沉,屡逢兵乱,数次被贬谪出京,颠沛流离,只活了五十四岁。
这个时空,长期在延州等地做官,生活安定,心情舒爽,倒是多活了三年。
人的命运,真的和环境息息相关。
“臣谢陛下隆恩。”李袭吉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应下了。
他知道这个职位是圣人为了安定人心而拿出来的。
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来说,可能干不了多久了。本欲推辞,不过想想一家老小,想想知交好友,再想想晋王遗属,他又觉得在这个位置上过渡一下也不错。
该提前安排的事情,正好提前安排掉,省得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有三郎相助,河东人心定矣。”邵树德喜道。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李袭吉回道。
他就知道,巡抚不是白得的。这不,圣人已经开出条件了。
不过这件事并不难办到。就河东的文官群体来说,归于新朝也没什么不好的,或许还能摆脱武夫长期以来的欺压,扬眉吐气一把呢。
解决了这两桩大事,邵树德心中轻松了许多,接下来则是更棘手的军队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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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日,邵树德召见了李嗣源,正式着手解决河东降兵的问题。
李嗣源接到旨意后很快就到了。
作为忻代地区的军政一把手,他最近一直留在金城镇没离开,乖巧得很。
邵树德对他的表现也很满意。
或曰李嗣源当过皇帝,野心勃勃,可能会造反。但邵树德觉得,除了少数一开始就“胸怀大志”的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都是在乱世中随波逐流,野心也是随着实力一步步增长的——试问天底下的武夫,哪个没野心?
因此,该用就用,无需疑神疑鬼。
“忻代现有多少兵马?”邵树德从亲兵手里接过了一副鲸皮甲,边看边问道。
这副鲸皮甲挺沉的,防护力看起来也不错。
沉的原因是鲸皮角质层本身比较厚实、坚硬。
海洋中的鲸,往往不知道自己身上附着了多少“搭便车”的生物,因为皮太厚、太硬了,它感觉不到。
这样的材质,做出来的皮甲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且因为相当的缓冲层,对钝器伤害有一定的削弱作用。另外,邵树德又让人在上面钉了许多铁片,对劈砍也有了不错的防护力。
仔细想想,似乎有点棉甲的意思了。军器监一共制作了百余套,都送了过来——其实,这玩意的成本非常高昂,更兼稀有,注定只能当做一种“玩具”。
“尚有三万余人。”李嗣源回道。
他的目光也被鲸皮甲吸引了。因为这副皮甲真的有点厚,莫不是叠了五层牛皮?
“三万多……”邵树德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道:“兄长养兵,何其多也。全河东有多少兵?”
“不下八万。”李嗣源答道。
“太多了。朕破汴梁之时,朱全忠也募了一堆兵。而今得了河东,兄长亦给朕留下了八万武夫。”邵树德苦笑道。
李嗣源有些惭愧。
如果幽州镇还在手的话,河东、幽州两镇加起来可养十万军队。如果易定、成德、魏博、沧景再提供一些财货的话,则可养更多——粮食不是问题,主要难题在于钱帛,需要外界提供。
但现在河北诸镇陆陆续续完蛋了,河东也丢了幽州、大同,再养八万兵,可就真的养不起了。事实上晋军的赏赐已经比一年前少了,这要是换在别的藩镇,武夫们就造反了。
“若朕不来河东,义兄养这么多兵,早晚也要出事。”邵树德又道。
李嗣源默然。
这话没法反驳。晋王对部队的掌控力是很强的,虽然没法和邵树德、朱全忠比,但也比那些动辄造反杀将的藩镇强。
究其根底,当年晋王入河东,可是带着大军上任的。
这些军士,很多是出身沙陀三部以及与沙陀有姻亲关系的鞑靼,晋王带着他们连战连捷,威望极高,随后与河东残存的衙兵融合,控制力下降了一些,但仍然很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武夫们再能忍,也是有限度的。况且此时晋王已薨,武夫们保不齐就要作乱,烧杀抢掠,酿成事端。圣人如果愿意接过去,也算帮他们解脱了。
“忻代诸军,或需重新整编。”邵树德用看似询问实则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臣谨遵圣命。”李嗣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