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节
古时的昆布,其实包含内容更多。但大夏将其区分开了,圣人给纶布赐名“鹅掌菜”,又有紫菜、鹿角菜等,皆令其进贡至京。
眼前这些木头架子上晾晒的,大部分是鹅掌菜。
十月了,地里没什么活需要忙。但府兵的部曲们却没法歇下来,他们纷纷跑到海边,打捞、拾取鹅掌菜,拖曳上岸之后,简单清洗,再挂起来晾晒干。
这是他们自己的收入,府兵不会管,甚至官府也不课税,因此积极性非常高。
方才离港的船只之中,就有不少装运了鹅掌菜、紫菜、鹿角菜以及另外一种由圣人赐名的“裙带菜”。
淮海道转运使宋瑶颇为感慨,多少年了,第一次从安东府见到“回头钱”。
唯一让人感到遗憾的,大概就是鹅掌菜数量很少。打捞、清理、晾晒、运输也是个体力活,并不容易干。
杜光乂曾经冒出过个念头:粟麦可以种,海带能不能“种”?
似乎很难,因为这东西生长于海中岩石之上,你种在什么东西上面?何物在海中一年不烂?
今年渤海国南海府也进贡了不少昆布。
但他们的昆布(海带)与中原的昆布(鹅掌菜)比起来,似乎又大不一样。
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云:“今惟出高丽,绳把索之,如卷麻,作黄黑色,柔韧可食。”
这种昆布,渤海有,中原没有,圣人似乎更爱之。
圣人怎么这么爱海中之物?杜光乂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取悦圣上可不容易啊。
“举枪!冲!”远处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是如雷的马蹄声。
三百府兵骑着战马,斜举马槊,沿着海边平地来了一次迅疾的冲锋。
“杀!”战马所过之处,木人、草人东倒西歪,伤口纵横交错。
一轮冲完之后,骑兵在远处收拢,紧接着又冲一次。
“昔年厅子都冲兖兵,出没二十余合,终破贼人。你等平日里好吃好喝,须不比厅子都差了,再冲!”一名校尉高举马槊,大吼道。
“杀!”奔雷声响起,平地上烟尘阵阵,杀声如潮。
杜光乂看得如痴如醉。
谁说毛锥子不喜欢兵事的?那只是对于出身贫家的读书人来说罢了。
杜光乂出身京兆杜氏,自然花费得起重金聘请武师教导武艺,这是家境普通的读书人难以承受的开销。
他这么多年一直从事文职,武艺早就荒废了,但看到军士们热火朝天训练的场面,依然感到很兴奋。
安东府是他奋斗数年的地方,这里每一点、每一滴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甚至亲身参与。有这些强悍的府兵在,睡觉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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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乂离开旅顺后,一路向北,再向西,于十月二十日抵达了营口县。
他谢绝了营口令李谟的陪同,让他自去督促仓城扩建,自己随意看看。
李谟与折冲府都尉商量之后,派了一位名叫康福的队正,带五十名正在训练的府兵随行,护卫其安全。
“康队头年齿几何?”杜光乂牵着马儿,随口问道。
“二十有三。”康福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皮甲,回道。
杜光乂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装束,又看了看他的马,道:“战马不错,甲差了点。怎么?家里歉收了?”
“这会只得一户部曲,今年种的小麦,也被水淹了,颗粒无收。”康福答道。
杜光乂叹了口气,吩咐随从道:“过两日送一副铁铠到康队头府上。”
“是。”随从应道。
“这怎么使得……”康福不好意思地说道,但却没有拒绝。
“你用得上。”杜光乂说道:“营口的仓城已堆了十余万斛粮豆,你知道吧?”
“知道。”康福点了点头。
“明年很可能要打契丹了。没点防身的家伙,我怕你上阵就死了。”杜光乂说道。
康福有心反驳,老子好歹是蔚州军校出身,生死场上走了几个来回的人,还能被契丹人弄死不成?
但他知道好歹,有了铁甲在身,冲起来更加安全,也更容易建立功勋,故并未拒绝。
“明年真要打契丹?”康福道完谢后,紧张地问道。
“多半要打。”杜光乂说道。
安东府兵军额两万,但至今未募齐,还要抽调轮戍抚顺、盖牟等地。明年若出师,撑死了万人规模。王彦章固然是猛将,但就这么点兵,杜光乂也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
河对岸传来了悠扬的歌声。
杜光乂、康福二人齐齐望去,却见一群契丹人赶着牛羊南来。
那并不是敌人,而是刚从长春宫转来的契丹贵人耶律罨古只部,大概有数千男女老少,不到十万头牲畜。
这点本钱,在草原上真算不了什么。甚至于,营州随便拉出一个杂胡部落,都能稳稳压过罨古只部。
“罨古只野心勃勃……”杜光乂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