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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8节

 

“多年前在白司马坂远远见过一次。”商徒说道:“音容笑貌……呃,不谈这个了,哈哈。”

拓跋矩也觉得这个话题很危险,转而说道:“昨日坊市中来了数十日本商徒……”

“你遇到了?”河北商徒眼睛一亮,问道。

日本商人如今的形象,完全就是人傻、钱多。

他们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自家挖出了不少银矿。且听海商传闻,银矿、铜矿还在陆陆续续的发现之中,简直没个尽头,不知道地底下埋了多少。

经过几年的开采,现在日本人是真的“嚣张”——

以前抠门得很,甚至不愿住旅社、客栈,茅草堆里也能对付一宿。但现在么,吃最好的食肆,住最豪华的旅社,出手大方,说话声音响亮,一副土财主的模样。

“他们带了几千斤银块,在东海坊市内开立账户,直接惊动了市舶使。”拓跋矩说道:“我听人说,一共来了五六艘船,船上所有货物加起来,都没那些银块值钱,这次估计要大买一通了,不知道这块肥肉落到谁手上。”

一千斤银,可铸一万八千余枚银元,价值三万六千余缗钱。

日本人带来的是银块,撑死了值三万二千缗。考虑到他们的冶炼技术不行,白银杂质多,可能还要被砍一刀,说不定只值三万缗。

但真的不少了啊!十几万缗的大买卖,这伙商徒在日本应该也是手眼通天之辈,身份不低,一朝暴富,就急着来中原采买了,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拓跋矩其实是能够从中分一杯羹的,只不过他不便当着这位河北商徒的面说罢了。

自家商队至今还在累死累活地给朝廷转运资粮,朝廷自然会予以照顾。

海州市舶使、齐王邵观诚已经明说了,日本人要采买绢帛、瓷器、皮革、药材、书籍以及各色各样的中原工艺品,你能找来多少货,就给你多少生意做,上限五万缗。

拓跋矩自然千恩万谢。五万缗的货,他不从日本人那里刮走两万缗利润,今后就关门歇业,不做生意了。

这笔买卖,对拓跋商行来说,可谓大补。

替圣人做事真的没话说,处处给你找补,想方设法让你赚钱,弥补西域的亏空。

“日本人的肥肉,我是吃不到了。”河北商徒叹了口气,道:“把这批安南胡椒运回河北,慢慢卖掉也够了。安心赚自己那一份,不想东想西的。”

拓跋矩总觉得他话里话外在影射些什么,没接茬,转而说道:“今年安南商社也运了很多胡椒北上,为何要买大食货呢?”

大食货,其实也是安南货,可能还夹杂着些别的地方的胡椒,但两者质量差不多。

“大食人还有丁香、肉豆蔻等其他种类的香料,你买他的胡椒,搭配着买这些香料,能便宜不少。”河北商徒说道。

“原来如此。”拓跋矩点了点头。

他不太做香料生意,对其中的弯弯绕还真不怎么清楚。大食商徒也猴精猴精的,看到安南商社开办,要逐步抢他们的胡椒生意了,竟然能整出这种竞争法子,有点意思!

“下一步,圣人要在安南种丁香、豆蔻了吧?”河北人又道:“如果安南真产这些香料,我以后就不买大食货了。无上皇帝给了咱们商徒前有未有的好日子,自然要替他老人家办事了。”

“君有此心,也不枉圣人多年苦心孤诣。”拓跋矩有些感慨。

有的人,三十年前播下了种子,而今已经硕果累累,深孚众望。

至少,在大夏诸多商徒的眼里,这个“建文神武无上皇帝”的尊号是名副其实的,一点不掺假。

布告中外之四

同光二年八月初五,秋雨连绵。

陆德善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烟雨迷蒙的池塘、稻田,愁眉不展。

“三哥何故忧愁?”陆德迁走了过来,问道。

“雨势连绵,若累月不绝,下个月就要收割了,恐受影响。”陆德善说道。

“那不正好?”陆德迁笑道:“这次我不和三哥争抢,若有人卖地,我一早知会三哥,全让你来买。”

陆德善淡淡一笑,道:“七郎,莫要小瞧了今上。他虽然是个武夫,经常沉湎女色,淫人妻女,但却是个狠角色,也是个明白人。趁着灾荒,大肆兼并田地,真有好下场么?”

不知道多少杨行密时代的官员、大族被整治了,其中一项罪名就是“掠夺民田”,还不长记性?

“哦?”陆德迁好奇地看向三哥,问道:“沉迷女色之辈,也能做大事?弟读史书,成就大事者,无一不是正人君子,温润如玉,谦谦有礼,严于律己,智珠在握。今上真有那么厉害?”

“你啊!”陆德善叹了口气,道:“早些年让你多和叔父出门,去长安、洛阳走走,你却不愿,只道哪里都不如江南好。”

“北地胡风浸染,腥膻满地,我才懒得去。”陆德迁嗤笑一声,道。

陆德善没有说话。

他老了,年已近六旬,这辈子不可能出远门了,但七弟才四十岁,正值壮年,既不愿出仕做官,也不愿出门做买卖,终日窝在家里,写写画画,自娱自乐。

江南确实养人。

陆氏扎根江南的时间,久远得几让人记不清。

他们这一支世居淞江,祖上最早可追溯到前汉陆烈——淞江,太湖出海的三条河流之一,与东江、娄江并称“太湖三江”。

前唐之时,江南大开发。太湖流域自然是重中之重,新垦出了不少田地,户口大增,商旅繁盛,渐有“鱼米之乡”的美誉。

世代以来,陆氏族昌于吴郡。

陆德善生于斯长于斯,小时家境尚好,让他享受了世间的繁华。

稍大之后,家境败落,又让他见识到了人情冷暖。

父亲陆龟蒙屡试不第,加之时局混乱,家势愈发颓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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