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节
这就是发展航海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即辩证思维中的有利有弊。
大夏的后代国君,只要不是非黑即白的二极管思维,当不至于因噎废食。
“还是和卿谈谈波斯的事情吧。”邵树德转移了话题,道:“波斯使团已经入京,西域诸般事务谈得差不多了。你在洛阳稍待数月,听从鸿胪寺安排,待人都聚齐之后,便西行吧,前往布哈拉,与波斯君臣、公卿贵人多交流交流。”
“臣遵旨。”孔光嗣说道。
“别这么快应下。”邵树德笑道:“去了布哈拉,打算说些什么?”
“臣闻波斯国中,诸侯林立,仿如春秋。”孔光嗣说道:“臣打算与波斯人谈谈礼乐之事。”
邵树德点了点头,道:“卿放手而为即可。波斯屡战屡败,在大夏面前已失了锐气,失了自信。春秋礼乐,非常适合他们的情况。”
其实吧,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在这个时候都是一大堆有封地、有官僚、有百姓的实封贵族。
这一套在中原已经没有生存土壤了。但在人家那边,仍然是封君、封臣体系,且因为各自文化传统、气候地理等因素,有些许差异,但大同小异。
波斯与大夏开战,人家的贵族是真的带兵为国王打仗,就如同中国春秋时期,周天子有召,诸侯带兵勤王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政治伦理。
孔光嗣对自家老祖宗的学问还是比较精通的,孔子那个年代的价值观,或许还真的挺契合波斯这一套呢。
当然,与中国春秋时期不一样的是,波斯还存在着神权。
国王(埃米尔)试图增加君权力量,削弱大贵族,形成一堆小贵族。
贵族们抱团抵抗君权力量。
神权在两者之间起到润滑剂的作用,同时也或明或暗地扩张自己的力量。
三者既斗争,又联合,最后形成一个大家普遍能接受的政治伦理。
孔光嗣的家学,应该是比较符合君权胃口的,贵族能有条件接受,因为这一套同样能限制君权的无限扩张,至于神权,肯定不开心了,因为这是在与他们进行意识形态领域的争夺,且很可能获得世俗贵族力量的支持,不警惕就怪了。
“臣谨遵圣命,定然不让波斯人小觑。”孔光嗣答道。
“甚好。”邵树德笑道:“你走北庭、伊丽、碎叶这条路,可在伊丽河谷盘桓一下,时间上没那么急的。”
“臣遵旨。”孔光嗣似乎隐隐明白了圣人的目的。
这是要给赵王提供帮助啊。只是他不太明白该怎么做,讲学?以吸引更多的儒门子弟前往伊丽扎根?那还不如直接写几篇文章,号召有胸怀的读书人西行伊丽呢。
随便又聊了几句后,孔光嗣诚惶诚恐地退下。
邵树德批阅完奏疏后,搁下了毛笔,喊来王彦范。
“传旨,十日后朕在南郊祭天、阅兵,开始东巡。”他说道。
“遵旨。”王彦范默默退下。
邵树德的目光散乱地落在空气中的尘埃之上。
这一次,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巡了。
东莱
同光七年三月初九,圣人在含元殿加殿试,钦点了四位状元。
韩昭胤运气比较好,勇夺进士科状元。
邵树德授其秘书郎之职,原秘书郎陈逖出任句容令。
句容是畿县,县令为正六品上,等于是连升两级了。
徐寅因为参与了财税改革,令邵树德比较满意,且又是农学出身,被授予万年令之职。
大夏四京,一共有洛阳、河南、长安、万年、幽都、蓟、金陵、上元八个附郭县,县令皆为正五品上,徐寅这次是火箭升官了。
农科状元、华州人赵莹同样当上了秘书郎。
这种根正苗红的关西人,在仕途上的前景,是陈逖、徐寅这两位福建子难以企及的,虽然他们起步都是秘书郎。
殿试结束后,自然是一番游玩踏青。
这种考试本身不涉及黜落谁,只是定个名次罢了,除非你闹得实在太过火,让人看不下去,否则都能和和气气地结束考试,等待授官。
当然,在唐代其实是有黜落的,数量比较少。
北宋仁宗时,因殿试被黜落,张元愤而投奔西夏,得李元昊重用,成为军师。最离谱的是,他的家人被宋廷看管羁押在随州,结果还被西夏间谍潜入,矫诏释放,回到西夏。
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敌后大营救”。西夏间谍先假传圣旨,再把一家子男女老少从湖北带到陕北,穿越重重关卡,何止数千里!在进入西夏国境时,大肆奏乐,狠狠羞辱了一把宋人。
好水川之战后,已官至西夏太师、中书令、尚书令的张元,在界上寺墙上题诗,就是那句侮辱性十足的:“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
北宋对这多番羞辱,回应是殿试不再黜落任何人……
游宴等一整套程序之后,剩下的自然就是等待授官了。
官位是邵树德亲自圈定的。他对杂科士子非常上心,同光四年的32人,表现出色的一批已经给升官为主簿或县丞了,一开始就授予县令的,更是已经调入州中,出任佐贰官员过渡一下,几年后再看。
今年有整整82名杂科预备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