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节
“竟然只有三个人……”
“是啊,”杜宾德夫人苦笑,“虽然我也觉得离奇,但是他们将现场的收集记录和检测报告都送到了我手里,我不得不相信。”
“您有没有想过——”
杜宾德夫人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宴会厅里一定有他们的眼线,所以才挨个去查,而之所以会怀疑到王……”
她说着看了王斯语一眼,见她似乎心不在焉,继续道:“另外一个让我怀疑的点,就是709号镇定剂,非常巧合,戴丽对这种镇定药剂过敏,所以我们很轻松的筛选出了过敏原的名称,然后再去调查,就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叹了一口气:“但这些结果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们推测得知的,并没有直接有力的证据证明王副局长和刺杀案有关,而且709镇定剂的走私和贩卖,牵扯方太广太深,以我的能力,无法追查到底。”
“但是您竟然愿意相信我?”沈昼的挑眉,“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不知道,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杜宾德夫人笑意坦然,“当斯语告诉我你也在调查这些事的时候,我就产生了这种想法,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立场,我愿意相信你。”
沈昼耸了耸肩。
“那么今晚最重要的环节来了,”杜宾德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沈律师,你有找到我们未曾涉足的证据吗?”
沈昼看着她,道:“有。”
杜宾德夫人的手指猛然收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欣喜和撼动,可是声音却微微颤抖:“是什么——我需要付出怎样的报酬?”
“不用什么报酬,”沈昼道,“这件案子我还没有调查完,等我弄清楚了所有是经过,我会给您的。”
杜宾得夫人震惊道:“你还要继续调查下去?”
“嗯。”
“那——”
“放心,”沈昼宽慰道,“证据放在我这里很安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宾德夫人摇头,“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不会焦急这一时半刻。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提。”
沈昼点了下头。
“另外……”杜宾德夫人再次看了王斯语一眼,“沈律师,我想,斯语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沈昼喟然道:“她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讯号,王斯语的脸“刷”地失去了所有血色,她佝偻下腰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得眼珠子仿佛要迸出来似的。
“斯语!”杜宾德夫人立刻起身过去扶住她的背,目光焦灼地在会客厅里寻找,最后落在了沈昼脸上,道,“沈律师,能不能麻烦你去厨房拿一下冷藏柜二层的白色药瓶。”
沈昼连忙起身去厨房拿了药瓶过来,顺便也拿了一瓶水。杜宾德夫人感激地看了沈昼一眼,低声道:“本来以为今晚要谈论的事情非同寻常,就让佣人先回去了,没想到还要劳烦客人来干活。”
“举手之劳而已。”沈昼不置可否。
他看着杜宾德夫人将药给王斯语喂下去,过去许久,王斯语终于平静,她面色如纸,神情僵木,好像关于她这个人的内核已经流逝,留下的只是一副皮囊。
“为什么?”因为咳嗽了太久,她的声音嘶哑如风箱,“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沈昼谨慎地道:“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准确的原因,等我调查清楚,会给你答复。”
王斯语抬起手背覆盖在眼睛上,低沉沉道:“不用了。”
“你去休息吧,”杜宾德夫人拍了一下王斯语的肩膀,“今晚就住在这,别回去了,明天向医院请假,好好休息几天。”
王斯语含混地答应了一声,顺从地起身上楼。
沈昼跟着起身:“夫人,我先告辞了。”
杜宾德夫人将他送到了门口,犹豫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不论是我自己,还是替斯语……”
沈昼耸肩:“没关系。”
“穆赫兰元帅来找我的时候,”杜宾德夫人望着迷蒙的夜色,“我其实一点都不惊讶,如果你没有令人生畏的人脉,那才不可置信……”
她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情很危险。”
沈昼笑了笑,道:“也谢谢您愿意相信我。”
杜宾德夫人摇头:“我说过,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不论我能不能做到,我都会努力帮你寻找哪怕一丝希望。”
“另外,斯语……”说起王斯语她有些迟疑,她叹了一声,“她的妈妈和我是同学,但并不是非常熟悉的那种,在疗养院见到她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她孤身一人在医院里,没有家人陪伴。”
沈昼低声道:“她早就没有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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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斯语睡得极其不安稳,好像只是过去了一瞬,她就醒了。
但是抬起终端,却发现时间已经走了三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了。
刚睁开眼那一瞬她还清楚记得刚才睡觉时做的梦,可是看了个时间的功夫,就什么都忘了,满头脑混沌的迷雾,有什么念头生起,但是转瞬又熄灭了。她在记得与不记得之间来回徜徉,折磨自己的大脑和心神。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药瓶,卧室的记事面板上漂浮着杜宾德夫人的留言,让她醒来后记得喝水吃药。王斯语拿起药瓶仔细端详了几秒钟,然后“咚”地扔进垃圾桶。
她得的是一种应激性精神病症,平时并不会显山露水,但一旦受到刺激,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作为精神类医生,早年罹患此病的时候她还会给自己诊断,开药,自己配合自己进行治疗。
但是后来,亦或者现在,她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杜宾德夫人给她吃的药也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戴丽的,戴丽的病比她要严重许多,但是精神镇定类药物大多功效相通,杜宾德夫人照顾着戴丽,久病成医,见她病症难耐,也知道该给她吃什么药。
她已经很久没有犯病过了,按照精神病理学的分析,她应当已经痊愈。可是痊愈的病症却忽然跳出来要杀死她,折磨了她十几年的怀疑和真相,如同一根吊绳,终于将她送上了绞刑架。
迄今为止,她的一生只有三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