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沈嚣看着星球仪上的变迁史，忽地想起他曾问过老师的一个问题：

“文明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背景源于训导员不厌其烦对他们重复的守则：“守卫幸存者，捍卫最后的文明土壤”。

作为猎杀者，他们从小便接受作战训练，学习到的知识大多也只是围绕着作战和野外生存，尚未建立对于基地和种群的认知。

‘老师’所在的研究部门认为，缺失对世界的基本认知，会导致猎杀者无法建立自我认知，不利于管控，于是便组建了教学小队，教导猎杀者杀戮之外的知识，帮他们建立“正确”的世界观。

沈嚣是猎杀者小队中求知欲中最重的学员，他有一颗求知心，和在那个时代所剩无几的探索欲。

老师很喜欢他这一点，对他倾囊相受，甚至不惜打破塔的规定来给他“补习”文化。

“文明是使人类脱离野蛮状态的所有社会行为和自然行为构成的集-合，语言文字，交通工具，火炮枪械，一切由人类创造出来的有形的、无形的事物都处在这个合集之中。”老师见他迷茫，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它可以很微小，小到轻轻就可以拿起，它也可以很庞大，大到岁月无法容纳。”

“我也属于这其中的一部分吗，作为捍卫文明的工具而存在。”那时的沈嚣正处在对自身定位的茫然中。

上课的教室有一扇小窗户，推开它可以看到地下基地中的城镇，感受到一丁点鲜活的气息，老师没有说话，而是走到窗边，让沈嚣站到自己身旁。

“在灾难爆发之前，人类的活动面积约等于蓝星的陆地面积，文明要素在时间和地域上分布不均，不同的亚文明共同在这片土地上繁衍壮大，组成了庞大的人类文明，在这条长河中，新事物不断取代旧事物，旧事物以文字或影像的形式被收录到云盘中，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直到文明的执行者完全消失。”

老师的眼中有种难以描述的愤懑，“没有人想在活着的时候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因此白塔制定了规则，给所有人发了身份卡，在智能系统的运算中，人类文明按此模式运作下去，可以苟延残喘近千年，于是他们选择龟缩在太阳照不到的角落里，将重建文明的希望寄托于后辈，后辈又将希望寄托于后辈，如此重复，火光难觅。”

思想被禁锢的猎杀者听不懂这段话里蕴含的深意，但他会记得老师的每一句话，期待有一天自己能够理解。

老师说完心中所想，又回归到了之前的问题上：“猎杀者是你拿到的身份牌，是白塔给你下的定义，但这并非是不可改变的，选择的权利自始至终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没有任何人能决定你存在的意义，但你是不一样的，你拥有无限可能。”

这或许就是沈嚣想要找寻自我的开端，在他与老师劫后最后一场对话后，他在“作为工具”和“找寻自我”中选择了后者，前路渺茫，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致死都无法实现。

但现在，沈嚣理解了那段曾经他曾经听不懂的话。

基地为幸存者编织了一场名为&039;喘息&039;的梦境，梦境中所有人各司其职，勤勤恳恳充当螺丝，维持基地的运作，在尚且能被称为家园的地方苟延残喘。

但只有对希望的追寻才能带动向上的发展，停留在原地终会自取灭亡，所以零件里出现了老师这样的奋斗者，他们不甘于龟缩，试图找寻希望的火苗解救危难中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