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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正午时分,高掛在空中的太阳越过头顶,恰好刚从东的领域跨入西的领域。巴恩斯站在基地外的围墙上,双眼紧紧盯着远处的地平线,用力咬下手中的麵包一口。或许是发酵不完全,又或许是放了太久,这块麵包远比想像的要来得硬,令巴恩斯的牙齿受到了不小的衝击。儘管这硬梆梆的麵糰简直像块石头,他还是摸着鼻子硬吞下去,让空荡荡的胃终于有了点充实感。巴恩斯舔了舔依旧在疼痛的牙齦,对于今天这唯一的午餐不做任何评论。自从康纳将自己的粮份减半后,他是部队里第一个跟进的军官,甚至又擅自把自己的量砍成三分之一,目的不为别的,就只希望需要的人能得到足够的温饱。他的目光再次飘向地平线的彼端,也就是前一天凯尔瑞斯和老鼠消失的位置,心中五味杂陈。这已经不是巴恩斯第一次遭背叛了。过去也曾有个女人欺骗自己,害他在许多人眼里成了个大笨蛋大猪头,就只为了帮助一个她认为是「人」的「终结者」逃离基地。也因为这样,他们事后足足冷战了好一阵子,直到康纳介入,硬逼两人一同出任务,这才有了解开心结的机会。那个女人的大名,就叫做贝蕾儿威廉斯。回想到这里,巴恩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和马可仕莱特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都给自己捅了个超大的篓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同性相吸?物以类聚吗?时至今日,他已不再像当年那么死板,对于瑞斯的那一拳以及之后的不告而别,巴恩斯反倒是可以放下。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对方的下落及安全与否,假如瑞斯出了什么事,巴恩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一切还顺利吗?」一名同为非裔,肤色比他还深的男子来到旁边。「这已经是基地里所有可用的地雷,我可不希望出什么差错。」「没有问题,请放心。」巴恩斯以相当平静的语气回答派瑞准将。身为瑞斯的直属长官,发生了这么大的违纪事件,遭到连带惩处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巴恩斯现在为何会在此地的原因,他被指派来监督地雷区的重新铺设。所谓自己挖的坑自己填,昨天那场「灾难」令反抗军损失了许多磁性地雷,那些空缺必须被填补。这个惩处并不重,甚至可说太轻,这也是派瑞有时会被詬病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他人太好,或许并不适合担任这个基地指挥官的职务。「我不会怪你觉得我神经质,毕竟现在这时期对我们来说相当严苛,就连地雷的数量都得斤斤计较。」准将说道。「假如有一天,连最基本的弹药都变得不足,那就是反抗军的末日了。」「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教导他们要节省弹药。」巴恩斯回答。「说到这个,真的不需要派搜索队去找他们吗?」面对派瑞准将的询问,巴恩斯差点就脱口而出「需要」,但还是把这股衝动硬压了下去。「感谢您的关心,长官。但…」他声音沉了下去,说出了和三年前一样的回答。「我想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自己得为这个决定负责。」盯着巴恩斯的双眼好一会,准将这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与尊重:「你认为瑞斯大兵是去追康纳长官,没错吧?」「显然是这样,」巴恩斯和昨天一样给予了肯定的答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我很清楚,他这几天也非常在意康纳对自己的『冷处理』。」「怀才不遇,试图要证明自己,嗯?」准将叹口气。「年轻人就是这样,一个衝动就什么都不管了。倒是他又为什么非得去追长官不可呢?而且身边还带了一个研发部的新手?」「这我就不知道了,瑞斯或许知道些什么…」巴恩斯欲言又止,毕竟若透露出凯尔似乎从康纳的房间里取得了什么机密,那事情将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我们也只能等待了,瑞斯是名好士兵,我相信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即使发生了这些事,你依旧信任他?」「是的。」些许的犹豫冒出巴恩斯的心底,但他还是立刻做出了肯定的答覆。「而且瑞斯曾独自在外头生活了很多年,不必担心他不懂如何保护自己。」听到对方这么说,准将显然稍微宽心了些:「好吧,那就照你说的,不派出搜索队了。你继续监督,待地雷全数装设完毕后再来跟我报告。」两人互行军礼,派瑞准将随即转身返回基地。巴恩斯继续盯着不远处地面上那些持续工作的士兵,以及他们手中那些功能仍堪用但外观已老朽的地雷。就如派瑞所言,这些已经是从库房里所能翻出来的全部了,或许研发部今后也会设计并製造一些新型地雷,但在物资有限的情况下前景并不乐观,也意味了今后的日子将会更加艰辛。「凯尔…」巴恩斯又一次望向远方,眉头也再次深锁。列车持续在隧道中向前奔驰,车轮与铁轨的碰撞以及规律的震动此起彼落。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弱,就如同衔接每节车厢之间,持续不断发出尖锐摩擦声的卡榫,令人不禁怀疑这辆上一个时代的老古董究竟还能撑多久。儘管今天已经过了一大半,眾人却几乎还是留在固定位置。负责车头的依旧是那一老一少外加前去监督的威廉斯,身为全队指挥的康纳则正在第一节车厢小憩片刻,凯尔等三人位居最后的第二节车厢。哈利和刀疤此时就守在列车尾端,当年衔接第三节车厢的门框如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连护栏都没有的大洞,下方不到一公尺就是不断向后飞移的地面。一左一右,两人就这样守着那个敞开的窟窿。刀疤斜靠在门框上,只靠着一隻横跨洞口的脚撑住身子,双手紧紧握步枪,丝毫不在乎坠轨的危险。哈利显然比较重视自己的命,整个人缩在门旁残破的座椅上,就只是偶而转头确认后头是否有追兵,眼神还有些涣散。凯尔伸了个懒腰,考虑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假如可以,他很想到车头去找老鼠,毕竟两人年龄相仿较有话聊。然而,这想法却立刻被两个事实给否决。第一是老鼠正在驾驶这辆列车,实在不应该去打扰人家。第二则是自己的位置,前往车头势必得经过第一节车厢,也就是得经过康纳面前。这是凯尔最不想碰上的事,光是想到要面对康纳的目光,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或许是察觉到凯尔情绪上的起伏,刀疤养的那条狗「中校」摇着尾巴来到旁边,伸出热呼呼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凯尔并不会特别爱狗,但也绝对称不上讨厌,就这样带着微笑接受了对方的热情。和所有的狗一样,中校偶尔就会用后腿替自己抓痒,但碍于角度就是有些死穴,例如颈子项圈的底下。身为人类,狗儿最好的朋友,凯尔当然不会坐视不管,立即义不容辞替牠代劳。「…『中校』。」他一边替狗儿抓痒,一边翻看掛在项圈下的名牌,上头清楚地写着这条狗的名字。应该是很舒服,中校一边享受着凯尔的服务,左后脚也不时无意识地在半空中抓动,随着对方的动作忽快忽慢。看到狗狗这个反应,凯尔的成就感不禁油然而生,为了更深入「患部」,他翻开了项圈的一小段,却不经意地发现底下有一行字。「波奇,与我的挚友」由于那文字是用刀子以粗糙的手法刻上去的,如今已经有些模糊,但凯尔还是约略分辨出了意思,并被搞得一头雾水。「『波奇』?不是『中校』吗?」他歪着头,但对于答案又不会特别好奇。狗儿当然不会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依旧摇着尾巴等着他,察觉到了这点,凯尔又伸出手替牠抓了抓颈部痒处,后者再次露出满足的表现。「你乍看之下很凶悍,但个性还挺友善的。你是狼犬吗?」「其实是狼犬和其他狗的混种。」狗儿当然不会回答,凯尔转头一看,发现刀疤就站在身后。「站岗呢?」「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我想哈利一个人应付得了。」凯尔朝那方向看去,瞥见哈利打了个大呵欠,眼神也有些昏昏欲睡。「你确定?」「安啦!康纳将军说过我们都是反抗军菁英中的菁英,相信他也不会想丢菁英中的菁英的脸。」刀疤回过头,正好赶上哈利瞪了他一眼。「…看吧,我就说他一个人行的。」「你说了算。」凯尔耸耸肩,不再作任何评语。「话说回来,你是打哪找来这辆火车的啊?」「不是我。」凯尔摊了摊手。「是老鼠找到的,就是现在正在前面担任驾驶的那个孩子。严格来说,在他修好之前,这根本只是团废铁。」「那孩子?看起来应该还不到十八岁吧?」刀疤有些讶异。「他修好了这辆火车?」「是啊,就在我们的那辆哈…雷没了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当下。」「你们从本部一路来到西雅图,就只靠着一辆哈雷?这路程可不算短呀!」「但我们办到了。」凯尔淡定地说。「好在老鼠有准备足够的油料,但还是撑不到市内。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发现了这个地铁,虽然列车已经很老旧,但老鼠说他有办法修理,也真的给他修好了。」「所以,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在博物馆那里?」「老鼠有拦截到你们的通讯,知道那边正陷入苦战。」凯尔回忆。「我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毕竟那傢伙行事有点神秘,天知道那包包里还装了多少我不懂的玩具。」「这么说起来,你那位『老鼠』朋友还真是个天才呢。」刀疤抓了抓头,顺手将步枪搁到一旁座椅上。「他是康纳徵召进来的?记得好像就在不久前?」「是啊,就是土沙堡战役那次。」「那你们那辆哈雷呢?」「就丢在一开始的那个地铁站,老鼠藏得很隐密,可以日后再去找回来。」凯尔回应得很简单,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而刀疤也听出来了,不再继续发问,就只是伸手摸了摸中校的头。「说到康纳,上尉你对于这次任务的核心,那个『时光机』有什么看法?」「什么意思?」刀疤问道。「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刀疤就好。关于时光机,康纳刚刚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吗?」「有讲跟没讲一样,」凯尔摊手。「至少他讲的都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他知道的应该也很有限吧?毕竟这也是天网的最高机密,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就只出自那个求救讯息。」「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件事,身为反抗军领袖却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秘密武器亲自出马,总觉得说不过去。」凯尔到了现在还是有些忿忿不平。「而且还刻意对我隐瞒,这件事分明跟我脱不了关係,五天下来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哦?」「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却这么不信任我,就连授予我正式的军阶都不肯。」凯尔恨恨地说。「我知道他大概会用『不想用军阶束缚住我』这理由来唐塞,但这是军中耶,一个没军阶的草包大兵,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刀疤盯着他的脸,久久才吐出一句话:「你这是想要反抗他吗?」「什么?」心事被人戳破,凯尔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但你很在乎,很在乎他对你的看法。」刀疤翘起二郎腿。「你会追着他来也是一样,你是想证明你办得到他认为你办不到的事,想证明他对你的看法错误。」「或许吧…」凯尔原先高昂的情绪被压了下来。「但我只是想帮助康纳,没有要对抗他的意思。」「你知道吗?」刀疤抽出随身的一把小刀,开始把玩。「这在我来看都一样,你试图要反抗康纳,反抗他施加在你身上的枷锁,最后将造成一个既定的结果。」「什么结果?」「打败他。」刀疤停下手,刀尖正好夹在两指之间。「你最终的目标将会是『打败康纳』。」对方这句话就如同他手上的刀刃一样,瞬间划破了凯尔纠结的内心。他所追求的一切如今变得如此清晰,也如此令人感到羞愧。「…我…我不想打败他。」凯尔别开了目光,避免让对方读出更多讯息。「这不是我该做的,也是我永远做不到的。」「你怎么知道?」儘管无法直视双眼,刀疤依旧读得出对方的心思。「是『约翰康纳』这个名字压得你喘不过气吗?没错,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所追随的。和天网完全相反,这个名字代表了希望、勇气、正义,以及人类所能代表的一切正面意义。不过…」刀疤又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刀子:「别忘了最重要的事,康纳并不是一个象徵而已,他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身为一个人类,就一定有优点和缺点。」「你这是要挑起我和康纳之间的斗争吗?」「不,我只是建议你走出他的阴影,你已经被困在『康纳』这巨人之名底下太久了。」刀疤徐徐吐了口气。「你可以拿他作为一个楷模,一个标准,但不用逼着自己变成他,你就是你,没人可以逼你变成另一个人。」刀疤这句话令凯尔有种放松了的感觉,彷彿是搁置在心中多年的大石终于被移了开来:「听起来很有道理,这是你自身的经验谈吗?」「噢,被看出来了?」刀疤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的确,从我这个大老粗口中说出这番大道理实在很怪。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很多怀念的东西,让我想起了不少事…」说到这边,他停下来以眼神询问对方的意思,凯尔则给他回了个无所谓的动作,刀疤这才又继续说下去。「看到我脸上的疤了吧?它其实并不孤单,我身上还有很多它的同伴,都是当年年轻气盛时留下来的。」他开始追忆。「我生长在一个很糟糕的家庭,有记忆以来人生就是打架、偷窃、抢劫,说是流氓出身也不为过。审判日之后,和大多数的人相反,我反而如鱼得水,在这个没了法律约束的世界,我更有足够的藉口为了活下去变本加厉,连杀人这档事都干过。」「是什么令你改变的呢?」凯尔问。「还是说,是『谁』令你改变的?」「是『她』帮了我一把,领我加入了反抗军,进而改变了我的命运。」刀疤缓缓说道。「假如不是她,我大概已经陈尸在某个荒野或废墟里头了吧?总之,那几年间,『追上她』也成了我人生新的方向,儘管这是个到了今天还是无法达成的目标。」「我认识她吗?」「噢,不。」刀疤抬起头来,目光流露出了些许无法判读的感情。「我很确定你并不认识她,因为…」他欲言又止:「反正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我,也是活在某个大人物的阴影之下。我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了出来,既然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我的建言,相信能干得比我更好。」「我儘量。」凯尔简单地回答。「但这对我而言,还是挺遥不可及的。」「所以或许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刀疤露出笑容,令脸上的疤痕被挤到了一边。「先去睡一觉吧,现在这里没你的事。一个好士兵的义务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能随即上阵,要办到这点,得先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行。」「你在开我玩笑吗?」「一点也不。」刀疤起身,拾起一旁的hk416步枪。「这也是经验谈,站岗的事交给哈利和我就可以了,你先休息吧。」「天知道我睡不睡得着。」「噢,你睡得着的。」这位年纪比康纳还大的男子伸了个懒腰,对着眼前这位打从昨天开始就没有闔过眼的年轻人说道。「放心,你睡得着的。」全队里唯一的女性,贝蕾儿威廉斯刚刚离开车头,回到了第一节车厢。因不放心将所有人的前途都交在一个少年手里,她特地待在那里监督了至少半个多鐘头,就深怕有个闪失,整队的人性命就会毁于一旦。「情况如何?」康纳对着一旁刚坐下来,扭了扭僵硬颈椎的女军官问道。「我只能说,就交给他吧。」贝蕾儿揉了揉肩膀,承认自己的多虑。「那孩子很行,实在看不出十二个鐘头之前,他连火车这种东西都没见过。」「老鼠很擅长机械和软体,是反抗军不可或缺的人才。」康纳点头。「你就是看准这点才拉他进来的,对吧?」「他有可能帮助我们突破天网的安全防护,瘫痪掉机器大军的网路。」「是啊,只要断绝这层联系,大概有三分之二左右的杀人机器都会变成废铁吧。」贝蕾儿同意。「以前也曾有个人这么试过,可惜天网马上又发展出了新的加密系统。」说到这边,她脑海里浮现了一个陈年伤痛,音量也渐减:「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或许…」「关于莱兹的事,我很遗憾。」康纳很清楚对方话中所指。「你的眼光是对的,如果他当初加入我们,肯定会造成战局很大的改变。」莱兹霍华德,代号「鬼魂」,是一个骇客。他曾经造成严重的讯号干扰,造成反抗军和天网很大的麻烦,也因此被两边都列为首要目标。当年贝蕾儿受命去消灭这个鬼魂,但在发现对方是人类后改变了想法,试图带他回指挥中心成为反抗军的一员,可惜最后在命运的捉弄下无法实现。「是莱兹改变了你,对吧?」「啊,他嫌我说话太像机器,所以我这几年来都在试图改掉这毛病。」「就只有这样?」「你既然很清楚,就别逼我浪费言辞嘛。」贝蕾儿摇了摇头。当年莱兹的遗產曾帮助反抗军在短期内取得许多关键的胜利,他留下的系统可扰乱天网对于终结者和其他机器所下达的讯号,令它们如无头苍蝇般无法正常运作。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网最终还是破解了这层威胁,发展出了更进步的安全加密方式,令莱兹的「鬼魂系统」正式走入歷史。假如他还活着,应该有能力再次写出足以突破天网新系统的程式,这对于曾和莱兹一同行动了两天,见过他的实际本领的贝蕾儿来说是无庸置疑…「我们失去了很多人,」她叹息道。「这是我们必须承受的伤痛。」「天网只要短短几分鐘就能造出一台杀人机器,而我们则需要花上数年才能训练出一名优秀的反抗军战士。」康纳对此显然比她更有感触。「这就是战争,你无法要求『公平』。」「我没有要求公平,只是…」说到这里,贝蕾儿终于提起对方心中沉重的包袱。「达奇他们,那不是你的错。」「那么是谁的错?」康纳淡淡地回应。「达米安也是,我保证过的。这些人都应该得救,我却失败了。」「你已经救了很多人。」贝蕾儿说道。「其馀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像我们选择踏上这段路一样,得自己承担后果。」「你要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自己承担后果?」康纳无法苟同。「他需要我们来指导,需要我们替他指出明路,但却因为我的疏忽而再也没有机会…」「有机会的!」贝蕾儿坚定地说。「达米安是个聪明的男孩,他有能力在困境中找到求生的办法。至于其他不肯走的人…」她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憋在心中很久的话:「他们是自己选择这条死路的,你有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吗?他们早就死了!」「长年来对今后人生的绝望害死了他们,但我们原本应该带给他们希望的!」「已经太迟了,他们甚至连抓住希望这点都办不到。」贝蕾儿摇摇头。「你已经尽力了,仁至义尽,没有必要自责。至于那对祖孙,我只能说…任何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你也只能相信事情会朝好的方向走,并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要务。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你来领导才能完成任务!」「听起来怎么好像变成你比较像领袖了?」康纳苦笑了一下。「不过你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别忘了,不只是你,大家都是赌上性命要来完成这次任务的。」贝蕾儿说道。「每个人都很清楚,这趟下来能平安回归的机率实在是低到不能再低,但没有人因此而退缩。这是因为大家都相信你,信任你的决定,儘管那所谓时光机的真实性令人质疑…」「如果你是担心时空旅行的可行性,我可以保证,时光机器有一天是一定会被造出来的,打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儘管康纳压抑住言词中的情绪,但贝蕾儿依旧能察觉到些微的波动。「好吧,但你又怎么能确定这次我们所追寻的,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台时光机』呢?难道不会只是场骗局?」「这点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康纳语气有点不耐。「就算是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都必须去确认,毕竟我已经等这台机器等了一辈子。如果可行,它将会成为修正一切错误的关键。」「你是指让天网从来都不存在过。」贝蕾儿点点头。「但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否真的可行,也无法了解这么做的后果。假如派人回到过去改变了歷史,那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又会变得怎么样呢?一切都会消失?」「谁知道呢?反正值得一试。」说到这边,康纳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知道你们会冒出这么多问题,我才会一直隐瞒到现在,毕竟一般人根本不会相信这档事。」「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就这样被瑞斯洩漏了。」贝蕾儿透出些许笑意。「你当初也是为了预设防线才不带他同行,结果这縝密的计画却还是给本人打乱了。」「称了他的意,两边都是!」康纳的无奈写在脸上。「如果今天是在营区内而不是任务中,我肯定会关他禁闭,丝毫没有商讨馀地!」「我猜他就是看准了这点。」女军官摊手。「你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聪明也很精明,出乎你的意料之外。」「聪明和愚蠢只有一线之隔。」康纳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我很庆幸我们暂时不必讨论这件事,眼前有另一件事更需要注意。」他转头盯着车窗外,眼神也变得异常凝重。察觉对方的用意,贝蕾儿也望向外头,马上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们在多次任务中也曾运用过列车,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乾净』的隧道,轨道上一点杂物都没有。」她说道。「你抓到重点了,」康纳同意。「我原本还要老鼠放慢车速以策安全,但后来发现根本没这必要。这地下铁、这隧道,显然是有在使用的。」「是谁在用?天网?」贝蕾儿心沉了下去。「如果是这样…」「也只能随机应变,就像你刚刚说的,将目光放在眼前。」康纳回答。「这火车可以让我们省下很多路程,避开许多危险的地表区域。然而相对的,我们也得承担这层风险。」「你不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巧了吗?」贝蕾儿等了好一会,康纳依旧没有回答,意味这段对话结束了。车厢里再次只剩下规律的震动,以及车轮在铁轨上持续造成的坑啷声。这是一个美丽且和平的世界,没有机器,没有恐惧,人们在草地与花朵间嬉戏,除了笑声外就只是清脆的鸟叫。阳光洒落于这座公园的各个角落,丝塔和维吉妮雅站在一个草丘上,正对着凯尔招手。虽然很想到她们身边去,但凯尔却暂时分不开身,毕竟他得陪着自己的妻子。这名年轻的女子就坐在一旁,怀里还抱着才刚出世,尚在襁褓中的新生儿。那是两人的儿子,或是女儿?凯尔忘了,他开口想跟妻子确认,却发现对方的面容愈来愈远…猛力的摇晃令凯尔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一张疤脸就近在咫尺。「快起来!有状况了!」「什么?」他的头昏昏沉沉,有一大半的意识还停留在梦中的情境,一时无法分辨这是哪里。「公园?鸟?」「你在鬼扯些什么?」刀疤皱起眉头。「我是叫你休息没错,但没叫你作白日梦。」「是终结者?」康纳与两人擦身而过,脚步急促。「还是别的东西?」「看起来是终结者没错。」守在车厢尽头的哈利对来到了身边的长官回报,随后又补上一句。「是『重机』。」「噢,该死的!」刀疤恨恨地咒骂了一声。凯尔此时已有八分清醒,他朝着对方的身后看过去,马上就明白了以上对话的内容。他们所搭乘的这辆列车依旧在往前跑,后方那个窟窿外头依旧是持续向后飞驰的隧道,不过远处的黑暗中如今却多了些许的红色光芒。虽然车轮在轨道上造成的噪音还是很大,却压不过另一个异样的声响,长年在战场上练就了优秀听力的凯尔已经足以分辨那是什么,一种自己此刻最不想碰到的鬼玩意。「数量有多少?」「看来至少有三辆。」刀疤回应康纳。「居然从西雅图一路追过来了?」「大伙准备应战。」康纳指示。「威廉斯,你去车头把贝尔副主任叫过来,我们得集中火力…」「噢!天哪!」哈利的这声惊呼打断了眾人的动作。「你们看!仔细看!」跟其他人一同,凯尔也挤至车厢尽头的那个洞口,随即看到了令哈利如此震惊的元兇。彷彿搭配眾人的情绪起伏,一旁的狗儿也开始狂吠。「威廉斯,马上去把贝尔叫过来!一刻都不能浪费!」接到康纳的命令,贝蕾儿随即转身朝着车头飞奔而去。望着列车后方的深邃黑暗,严格来说,是那片黑暗中唯一能见到的东西,今生难以忘怀的光景映入凯尔眼帘:好几辆重机终结者,以及在那机车般的机体上头,骑乘着终结者的终结者。「假设和博物馆那时是同一组人马,那大概有四个单位。」刚来到现场的汤玛士分析。「我当时在监视器中总共看到五个终结者,而其中一个先前已经在地下铁被宰掉了。」「是被『摧毁』,别把这些东西讲得跟人一样。」哈利出声抗议。「随你高兴。」汤玛士白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刀疤。「还有,叫你的狗别再叫了!」听到对方这样抗议,刀疤默默地牵起了仍持续在低吼的中校,将牠带到车头前方去安置。「反正敌人的数量就我预估,是四个终结者加上四辆重机终结者,严格来说是八个个体。」耳根子终于得以清静,汤玛士又继续说道。「这景象还真熟悉,」开口的是贝蕾儿,她和在场的某人也有相同被追逐的经歷。「当年一样也是搭着火车逃跑,只差我们手上都有支rpg-7,手边还有彷彿用不完的火箭弹。」「我们的速度还能加快吗?」「不行,我刚刚加速过,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汤玛士回答康纳。「而且就我来看,它们应该在五分鐘内就会跟上,我们得马上做好准备。」「我们还剩下多少武器?」康纳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先前博物馆会战时他们多数人急着撤退,来不及返回房间去取回行囊。虽然没参与战斗的汤玛士当下有足够的时间,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最后包含自己的在内只捡回了三个行囊,这也意味他们的军火足足少了一大半。「省着点用的话还是能撑好一会,」刚从车头走回来的刀疤说。「假如我的还在,那大概不用愁着过冬了,可惜有人选错了包包。」「说话注意点,我可不是间着没事就等着替你们挑行李!」汤玛士哼了一声。「况且如果我当时是选到你的那包,搞不好就扛不了其他的了…」「所以我们能省则省,」康纳打断两人。「但弹药还是得用在刀口上,必要时别考虑太多,开火就是了。」「你的装备如何?」「你看到的这些就是全部。」凯尔回答贝蕾儿,秀出了背在肩上的一把16步枪,三轮子弹,以及腰际的五颗手榴弹。「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出发时有些『太赶』,没办法准备得太齐备。」「这就够了,重点是要能保全自己的命,别妄想紧急时刻会有他人来救你。」康纳介入两人,而且似乎话中有话,凯尔则是装做没听懂,将头转向另一边。「好,我们共有六个人,敌军则以四个单位计…」康纳话才说到一半,后方就传来了惊人的爆裂声,车身随即大幅晃动。与列车距离最近,也就是领军的那辆重机终结者开火了,从砲管里射出来的并非子弹,而是青白色的等离子砲,虽然并没有直接命中车身,但那威力也真够受的了。「这是在跟我们宣战吗?」刀疤在剧烈摇晃的车厢中抓紧椅背,试图稳住身子。「它是故意不打中我们的!」「什么意思?」「重机终结者能以很短的时间分析路径和速度,计算出最准确的弹道。」凯尔解释给哈利听。「和它们实际交手过就知道,这种距离却没命中我们,显然是故意的!」「所有人!就战斗位置!」儘管还带着疑惑,康纳还是当下就做出指示。「手榴弹威力太大,暂时用一般火器对付它们。」「而且我们的手榴弹数量也很有限,」贝蕾儿提醒大家。「不到最后关头别随便浪费!」

「现在还管他什么关不关头!」哈利一把提起步枪,随即朝着后头紧追不捨的终结者开火。「让它们吃子弹就对啦!」儘管地下铁隧道到了这个区段就只有双线,宽度仅能容纳两辆列车擦身而过,但或许是终结者与重机终结者搭配发挥效用,行车的技巧异常高超,左弯右拐,轻轻松松就避开了哈利的炮火。不仅仅是这样,敌方的距离又比刚刚拉近了许多,只差不到十公尺就要追上。在这个封闭的隧道环境内,机车引擎的吼声更显得震耳欲聋,几乎盖过了火车的声音。「就叫你节省弹药了!」刀疤一把拉住哈利的肩头。「到时没子弹可别指望我来救你!」「谁要你救啊?我就算沦落…」眼前突如其来的强光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紧接着就是等离子砲弹划破空气造成的衝击,随着爆炸声响起,车厢又再次上下大幅震盪。「刚刚击中的是铁轨,差一点就要打到车轮了。」在这种紧张时刻还能如此冷静分析的,莫过于汤玛士,他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恐惧的表情,反倒透露出了些许的兴趣。「显然的,它们是以阻止这辆列车为优先目的。」只见又一辆重机终结者脱离隧道的阴影,进入了光照的范围,代表新一波攻击已蓄势待发。「你的电子手榴弹还有剩吗?」刀疤灵光一闪,提起先前博物馆会战时,曾曇花一现的小玩意。「还有三颗,你想干嘛?」哈利不耐烦地回答。听到两人的对话,康纳马上就明白刀疤想表达什么。「和传统手榴弹不同,不用担心会炸垮隧道,还可短时间内有效瘫痪它们。」他随即指示哈利取出傢伙来,在此同时,又一辆敌军从黑暗中现身,正如所料,最前端终结者的坐骑当下也有了动作,等离子砲管再次透出光芒…「等等!你们感觉到了吗?」贝蕾儿的话才刚说完,只见车身开始倾斜,一边的车轮与铁轨间也发出难听的金属摩擦声。车厢内的眾人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慌乱中本能朝着四周空气伸出手,试图抓住所有可能的固定物。「噢!该死!」这声咒骂不知是出自刀疤还是哈利,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铁轨突然向左拐去,而且还是个很大的急转弯。下一刻,凯尔瞥见两道刺眼的青白色光束窜了过来,就差个几公分,与车厢擦身而过。等离子光弹在隧道的壁面上爆裂,喷溅出无数的砖块碎片,伴随咚咚咚的惊人声响,在车身外壁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凹洞。然而车厢内眾人此刻根本顾不及这些,眼前这个大回转还没结束,查觉到右侧的车轮已经悬在半空中,康纳连忙下令所有人移往车厢右边,就怕在如此的高速之下,火车即将无可避免地出轨。「哈利!趁现在!」和无法减速的火车不同,重机终结者转弯的同时明显降低了速度,给了我方反击的绝佳机会。只见哈利一手紧抓着破烂的座椅扶手,另一手很快朝着外头一扔。由于电子手榴弹体积较小,他一次投出了两枚,虽然凯尔的角度看不到,但那小小的银色圆球以完美的拋物线划过半空,在铁轨和地面之间弹了弹,随即引爆开来。电光石火,手榴弹瞬间释出了大量电流,像是蜘蛛网一样扩散至整块地面,最前头的两名追兵闪避不及,全身立即被青白色的电弧包裹,身躯和胯下的重机接连爆出白色火花。「哼!再送你们一份饯别礼!」见到对方的动作迟缓了下来,哈利又立即补上最后一枚。随着电子手榴弹的炸裂,最前方的重机终结者看来短路了,开始摇摇晃晃,持续向前衝的同时也朝着一旁倾倒,后方的同僚当下闪避不及,两者就这样连带撞成了一团。「好耶!去死吧!」哈利这声欢呼还没喊完,伴随一声催动油门的引擎怒吼,一个身影衝出黑暗,飞越了满地弹跳的电弧,同时也越过仍在地面滑动,磨出大量火花的两名终结者同儕。在此同时,火车终于完全驶离了那个大弯道,车厢恢復了水平。「噢,是你啊…」约翰稳住身子的同时望向追兵,后者刚从半空中落至地面,动作顺畅如流水,丝毫没有多馀的动作。眼前的景象令他忆起许多年前,自己曾被骑着重型机车的终结者所救,对方可以一边骑着车一边拿着枪开火,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不适。讽刺的是,如今同一张脸正追击着自己,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任何迟疑。「那两台被干掉了吗?」「它们会回来的。」康纳冷静地回答刀疤,瞥见后方第四辆重机也追了上来。「电子手榴弹瘫痪敌人的时间很有限,它们很快就又会重整阵型。」看着紧咬在后的两名追兵,大家不禁有点气馁,在此同时,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异样。在这个密闭空间中,随着火车持续的运转,周遭始终围绕着隆隆作响的回音,然而这沉闷的声响却有了细微的变化。没过几秒,列车衝出了隧道,驶进一个较为宽广的空间。「…太好了,又一个停靠站。」贝蕾儿看着窗外。随着最末节车厢也脱离了隧道,眾人得以透过窗户辨识眼前所见。正如先前经过的一两个车站,儘管依旧位于地下,但从空洞般的回音可知,这里比刚刚狭窄的隧道开放多了,一旁也能见到和车厢地板齐平的月台。「但我们可都不打算停车,」盯着后方的康纳紧绷着神经。「要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领头的敌人横越铁轨,随即沿着边侧坡道驶上月台,飞快地加速衝了过来。儘管上头散落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杂物,不时得左拐右闪,但显然比在轨道地面顺畅得多,才一眨眼的工夫,终结者就追上了车厢,双方并驾齐驱。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终结者并非只单纯骑在重机终结者的身躯上。终结者的后脑有好几条线,显然是讯号线之类,就这样一路连至重机的「头顶」,让它们成为一个整体而非两个个体。而重机终结者本身也有为了让终结者骑乘而做了些许改造,包含背侧类似座椅的设计,以及可放置双手双脚的车身侧边突出结构。「所有人,伏下!」见到敌人取下了肩上的等离子步枪,康纳急忙下令。凯尔才刚将身子缩进两排座椅中间,一连串的开火声就衝击了耳膜。然而当他双手抱头,准备迎接纷飞的玻璃碎片与坐垫棉花,却发现头上什么都没有,相反的车身强烈地震盪了一下,并发出爆裂的声响,彷彿底盘受了创。显然终结者并非是朝着车厢,而是对下方的轮子开枪,好在月台间隙不大,它瞄准的范围很有限,除了造成了些许颠簸,就只是在下方铁板打出了好几个冒烟的洞。「趁现在,开火!」趁着敌人的攻击停歇,康纳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拿着各种武器朝车窗外就是一阵扫射。这阵枪林弹雨效果显着,由于高度相当,儘管它试图偏移车身闪避,依旧有不少砲火正中了重机终结者,造成损害的同时也大幅减慢了它的速度。随着列车再次驶进隧道,暂时摆脱了来自月台的追击。「搞什么?」刀疤察觉到了刚刚的情形。「它们难不成是想活捉我们吗?」「或是我们之中的『某人』,」凯尔出声提醒。「或是『某些人』。」「谢谢你的提醒,瑞斯。」康纳的言语中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儘管暂时击退了一名终结者,但其馀追兵又陆续涌了上来,之中也包括了先前惨摔的那两个。虽或多或少留下了各种伤痕,甚至有些冒烟,但看来重机的功能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双方的距离持续缩短。「底盘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妙,我们无法再承受更多损害了。」康纳说罢,轮起一把不知打哪来的大口径散弹枪,交到刀疤手里:「会用这个吧?」「乐意之至。」刀疤一手接过,随即转身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敌人开火。或许是出其不意,这击成功命中了最前方的终结者,或严格来说,是它下方的重机终结者。假如是对方是人型,那刀疤打中的恰好就是头顶的部位,机器受创处爆出火星,同时冒出大量电弧。彷彿野兽眼珠般的两颗赤色视镜之一也被破坏,剩下的另一颗则闪烁不定,车身开始左摇右晃。「味道不错吧?再吃我一记!」刀疤瞄准机车上头的人型终结者,就要扣下板机。一眨眼,蓝白色的光束再次袭来,和方才不同的是,这次共有四道,也就是后方两台重机的四发等离子砲弹齐一发射。下一个瞬间,车尾底侧遭到直接命中,随着爆炸的衝击被高高抬起脱离了轨道,车厢内的眾人也都被弹到了半空中。紧接着,短短不到一秒内,车厢又重重地落下,轮子硬生生砸在轨道上,爆出大量的火花与吓人的巨响,车内眾人又再次随着惯性摔落在地板。这一摔可不得了,就站在车厢开口的刀疤整个人滑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以单手紧紧抓住门框才免于落轨。但他手上的散弹枪就没这么好运了,在他抓住门框的当下也同时坠落轨道,随即消失在后方深远的黑暗之中。「快!拉他上来!」刚刚也撞得超悽惨的凯尔顾不得自己的pi股痛,第一个衝上前去抓住刀疤的手。「白痴!看你浪费掉了一把超讚的枪!」哈利也上前来,碎碎念的同时拉住了对方原本握着枪枝的另一隻手。「对啦!都是我的错!」在眾人的协助下,刀疤狼狈地回到了车厢内,手上还留下了一道血痕。「我刚刚用馀光瞥见,底下车轮有好几个已经不翼而飞了!」「这车厢不行了,正在拖慢我们的速度。」汤玛士将滑下鼻樑的眼镜推回原位。「终结者算得很准,它们打算在不摧毁主要车体的情况下逼我们停下来。」「那就让它们见识我们的顽强抵抗!」康纳说罢,立即带头举起步枪朝着后方猛烈扫射,其他人也随之跟上,一群人或站或蹲挤在窄小的车门口,瞬间砲火齐飞,烟销四起。应对我方的攻势,三个对手以灵活的动作在铁轨及地面间持续穿梭。一下子高速跃上轨道,一下子又减速跳回地面,之间不断变换队形。儘管不免还是会被打中,但藉着高低差,终结者们刻意让炮火集中在自己身上,挡下所有的子弹,避开身下重机受创的机会。相较于敌军卓越的灵敏度,我方就只是不断在水泥地面、隧道墙面以及铁轨上造成耀眼的火花,儼然被这群机器耍得团团转。「该死!它们是有输入猴子的程式吗?」刚刚对敌人的有效打击如今彷彿就只是大梦一场,对眼前明明有靶子却打不到的状况感到挫折的并不只哈利,一旁的刀疤也按耐不住了:「长官,用手榴弹吧!不然阻止不了他们!」康纳没有开口,就只是从腰际拿出颗深色铁蛋,随即拔掉插销默读数秒扔了出去,以行动应许了对方的要求。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照办。车门外顿时火光四射,烟硝瀰漫。这几颗手榴弹不仅仅炸飞了后头的铁轨,还波及了隧道墙面,为数不少的水泥碎块就像是节庆烟火般四处飞散,许多硬生生砸在车厢上,在车窗玻璃留下诸多裂痕。待爆炸的馀波平息,眾人才在停止了晃动的车厢间稳住身子,并再次朝后方望去。这攻击看来很有效,至少比刚刚有效,追兵只剩下两个,失踪的那一半若不是被炸飞,就是被远远拋到了后头,剩馀的终结者身上也可以看出受创,许多地方露出了血和皮肤底下的金属。「好!让我们再来…小心!」或许是发觉旧战术不再管用,终结者们取下了肩上的等离子枪,瞄准车厢就是一阵乱射。在这团混乱中,眾人纷纷躲进座位间的空隙,就怕一个不小心会被打成蜂窝。「该死!它们不打算活捉了?」脚下的震动变得更加不稳定,还不时传来刺耳的摩擦声。「车轮看来又中奖了,速度比刚刚更慢!」刀疤抱着头,一道青白色的光束以几毫米之差擦过他头顶,在前排座椅上留下一个冒烟的窟窿。「我们需要b计画!」「看来也只能那么做了…」康纳深思,喃喃自语。「但是风险…」「这车快撑不住了!」缩在旁边座椅间的贝蕾儿一边压着头,一边朝着他大喊。「不管你想干麻,要就现在做决定!」週遭充斥着光束打穿车厢与玻璃的惊人声响,伴随着四处飞溅的碎屑粉尘,凯尔似乎瞥见康纳瞄了自己一眼,但又随及转开目光。「所有人,跟我来!」在这团混乱中,康纳起身朝前方一跃,翻了好几个跟斗,随即灵活地滚进了第一节车厢。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毕竟大家都是军人,动作堪称整齐划一,就只有汤玛士较笨手笨脚,多滚了好几圈和凯尔撞了个正着。「你们没事吧?」刀疤上前想扶起汤玛士,后者却粗鲁地将对方的手挥了开去。就在这个时候,终结者停止了开火,但可以听见重机的声音依旧尾随在列车后方。「你有什么主意?」贝蕾儿对着康纳问道。「看起来你似乎有想法了?」「简单来说,让我们炸垮这座隧道吧。」康纳吐出这惊人之语时并没有展现太多情绪,但身旁的其他人却都吓坏了。「炸垮隧道?你想拉我们一起陪葬吗?」凯尔难以置信地大喊。「照我的计画就不会。」「但是要怎么做?你刚刚也看到了,这隧道的壁面很厚实,光靠手榴弹是没办法办到的啊!」贝蕾儿也难以苟同。「手榴弹非但办不到,还可能会伤到列车本身。」康纳冷静地分析。「但安装炸药又不一样了,不仅仅火药量足够,我们还可以算准时机引爆,并平安脱困。」「但怎么做?你要我爬上隧道顶端去装炸药?」哈利皱起眉头。「不,有更简单的办法。」康纳望了望眼前已经佈满弹孔的第二节车厢,眾人随即会意。「噢,天哪…老鼠肯定不会高兴。」「他没有决定权,毕竟这辆车也不是他的。」康纳指正凯尔。「说到这点,麻烦你到车头去跟他告知现在的状况,以及我们即将执行的作战。」「可是…」「快去!」康纳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见到人家心意已决,凯尔也只好摸着鼻子,朝着车头的方向跑了过去。「好,现在把大家的手榴弹都集中起来。」见到对方走远,康纳才又继续下指示。「刀疤,这些弹药就交给你!你负责在后头拖住敌人,别让它们再越过雷池一步!」「明白了!」刀疤一把拎起装满了手榴弹的袋子,随即转身朝后头跑去。「贝蕾儿,你负责掩护他,别让那些机器动到这男人一根寒毛。」「了解!」收到命令,贝蕾儿也举起狙击步枪,追随刀疤而去。「哈利,你是我们之中最懂这行的,安装炸药的重要任务就交给你了。」「当然,我已经跃跃欲试了呢!」哈利摩擦手掌,点头应对。「好,贝尔副主任,你和我…」康纳起身,指着第一节车厢和第二节车厢之间的卡榫。「就让我们来动手分离这辆列车吧!」计画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单过了头。康纳是打算将列车最末端,已经快失去功用的第二节车厢作为容器,把炸药装设在里头,然后分离车厢。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计算安全距离而设置定时器,一旦隧道被炸垮,搭着车跑在前头的他们也能平安脱身。刀疤和贝蕾儿压低身子守在车厢尽头的洞口,不断扔出手榴弹,并不时用步枪扫射阻挡敌人。藉由两人製造出来的这个空档,哈利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定时器,开始连接炸药和引线。好在当初汤玛士是挑中了他的行囊,不然这些「好东西」都将被遗留在那座如同陵墓般的博物馆,再也无法派上用场。「喂!还要多久?」刀疤朝着这头大喊。「我们可没间到要替你撑一辈子!」「闭嘴!你害我又多浪费了三秒鐘!」哈利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也瞥见后方外头的状况。终结者们依旧紧追不放,更糟的是,数量从刚刚的二又增加成了三,追逐游戏回归原点。哈利的心沉了下去,他很清楚刀疤是对的,自己再不快点就可能会害所有人在这里葬送性命。在回过头重返工作的那一刻,哈利恰好与一个终结者四目相接,那张脸不久前在月台上就曾打过照面,但仍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重机终结者根本称不上「有脸」,有的只是金属打造,彷彿头部般的结构,加上两颗赤色的视觉目镜,让人產生了像「脸」的错觉。相较于它们,那些骑乘于上头的终结者们就有所谓真正的脸,和人类无二致的皮肤、生物的眼球、以及些许毛发,这都完美地重新詮释了人脸的结构。但儘管再怎么像,那些对「脸」熟悉的人,也就是一般人类,往往都能察觉到些许的差异,例如…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酷…「再一次,施力!」车厢之间,康纳正指示着汤玛士。这个地方有个转轴,只要用力朝着顺时鐘旋转即可松开卡榫,让两段车厢一分为二。可惜毕竟年代久远,这个转轴已经生锈,即便两人施了再大的力也不为所动,更别提旋转了。「没办法,瑞斯!」又尝试了一次并宣告失败后,康纳朝着车头大喊,凯尔的脸随即出现在门口。「你那头有油之类的东西吗?我们这里很需要!」「我问问老鼠!」对方的头缩了回去,不一会就又冒了出来。「你要多少?」「全拿过来!」康纳看着那个生锈的状况,不禁摇了摇头。「这可得费上好一番工夫…」前头眾人在忙的同时,车尾这边也没间着。刀疤已经扔出了第十枚手榴弹,然后又一次被敌方闪开。听着爆炸声消失在远端,他摇了摇头,改拿出步枪来对着后方随意扫射。「嘿!你这是在浪费弹药!」「我是要扰乱它们,你有更好的点子就请自便!」刀疤无视贝蕾儿的制止,又朝敌人射出了十多发子弹。和往常一样,终结者们中了弹后依旧没有任何表现,但重机终结者在被击中后则明显慢了下来,双方稍稍拉开了距离。藉由机车的轰隆引擎声,刀疤能准确判断出对手的位置。在稍待片刻,确定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后,他偷偷从门框旁探出头,检视敌方的状况。两个终结者一左一右,分别位于轨道的两侧,虽然距离比起刚刚有稍微拉大,但依旧对他们穷追不捨。另一个终结者则被拋在不远处,它胯下的重机终结者已经受到重创,速度拉不上来,看来不久就会脱离战线。「好,再让你们尝尝芭乐的滋味!」刀疤又拿出两颗手榴弹,分别朝着那两个邻近的终结者扔去。其中一人见状,随即变换路径,彷彿蛇行般绕过在地上弹跳的手榴弹,它在爆炸的同时也早已被远远拋在后头。另一名终结者就没这么好运了,手榴弹直接弹进它和重机之间的空隙,并在那个位置炸了开来,人车都成了燃烧的火球。「好耶!去死!」刀疤兴奋地大吼,但这振奋的时刻却没持续太久。「等等!它们在干什么?」贝蕾儿喊道。那名毫发无伤的终结者开始减速,慢慢地退到了后方去。相对的,那个化成了火球的终结者却不断加速,朝着列车直逼而来。「该死!」两人举起步枪就是一阵射击,却依旧无法阻止对手的进逼。「就再让你吃颗芭乐吧!」刀疤又取出一颗手榴弹,正准备拉开保险栓,却听见贝蕾儿大喊:「快退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终结者身下的重机终结者炸了开来,应该是油箱先前就被打中,再加上这熊熊火势,迅速產生了最常见的化学效应。才一眨眼的瞬间,刀疤只见到一团火球朝自己直扑向来,急忙往后方闪躲。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车厢随之上下剧烈摇晃,跌坐在地上的两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一条燃烧着的臂膀紧紧抓着门框,火焰与烧焦的肌肤底下露出了金属的光泽,已经化为焦碳的衣物随风飞散,和持续朝着后方狂舞的烈燄彼此共奏。紧接着,那条手臂动了起来,随着上臂肌肉收紧,一个燃烧着的人型身躯出现在车门口,无视惊呆了的两人,就这样大步跨入车厢内。藉由重机终结者爆炸的衝击,那名终结者被弹飞至半空中,并成功登上了列车。距离、速度、时机,一切都是计算好的,正如它红色的视觉屏幕上的显示:第一阶段作战完成,开始执行第二阶段。儘管身上依旧冒着火苗,终结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迅速分析眼前的景况,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抉择。正前方两个持有武器的人类并不是需要捕获的对象,他们的存在将对主要任务造成危害,可直接排除,加以终结。「哈利,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见到终结者朝着自己走来,刀疤拼命开火,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这机器身上留有爆炸造成的创伤,许多地方露出了沾满鲜血的金属骨架,零星的火苗也在衣服上烧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随着它脚步的移动,些许的火星也飘散在地板上、座椅间,留下一点又一点的黑色圆斑。「你最好现在就搞定!我们快撑不住了!」贝蕾儿也大喊。「该死的!你们就不能再挡一下吗?」哈利并不是没看到眼前的状况,他的手禁不住地颤抖,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我还需要三分鐘!」「三分鐘?三分鐘后我们都投胎去啦!」刀疤怒吼。「刀疤、威廉斯,你们退后!」哈利身后传来这声喊叫,两人听见后立刻退开,紧接着一连数十发子弹就如雨点般打在终结者身上,在持续燃烧的火苗间喷溅出了数不清的火星。康纳与凯尔彷彿敢死队员一般,各人手持两把步枪,以绝佳的默契持续朝着终结者挺进,丝毫不让敌方有继续前进的机会。「哈利,动作快!我们撑不了多久的!」康纳开火的同时,也不忘对着地上忙着拆装线路的哈利大喊。「我知道,我已经尽快了!红线接…」儘管紧迫的状况稍有减缓,但终结者显然不吃这套。机器就只是机器,没有情感也不懂恐惧,对它来说只有分析战况并执行任务才是首要目的。它顺手撕去已经被火烧到只残留些许形状的外套,从身后取出等离子步枪,眼看就要对着这群人类扣下板机…下一个瞬间,眾人只知道视野被刺眼的白光佔据,还听见某种高频的声音掠过耳际,大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终结者倒在车厢的地板上,身上依旧冒着些许火苗,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枪,但一动也不动。虽然这样形容本来就没有生命的东西很奇怪,但此时的终结者就像个被抽走了生命的人偶般,就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完全看不出他在几秒前还正准备要夺走车厢里眾人的性命。「发生什么事了?」刀疤站起身来,试图想搞清楚状况。「是谁干的?」「是我干的。」汤玛士从另一端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某种没见过的仪器。「我把它关掉了。」「关掉了?」「严格来说,是让它暂时关机。」汤玛士以他一贯冷漠的语气解释道。「和某人的电子手榴弹一样,都是利用强烈电磁脉衝让机器短路。两者的差别在与我手上这台脉衝机是专家级的,而那什么手榴弹只是玩具。」「噢?那还真是谢谢你的专家机器!」哈利非常不爽。「拜你所赐,这下子连计时器都坏了!看你待会要怎么引爆?」强烈的电磁脉衝会中断週遭所有电子仪器的运作,所以不仅仅是终结者,就连哈利手中的炸药定时装置都短路了,令他一个头两个大。「哼,你不是炸药专家,应该修得好吧?」汤玛士冷冷地回应,顺手将那台脉衝机放到一旁的座位上。「再不然就我来修,反正只是短路,就不信比几十年的老发电机还难。啊,差点忘了,某人就连老发电机都修不好。」「你这傢伙…」「够了!」康纳出声制止。「贝尔副主任是帮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状况还没解除,别在这种时候起内鬨!」他直接上前试图移动终结者,刀疤见状也跟上帮忙,但即便两名成年男子依旧难以拉起这沉重的躯体,更别说它是躺平在车厢中段,离车门还有好段距离。放弃把终结者扔出车外的想法,康纳转头对汤玛士问道:「我以前也曾试过类似的方法让终结者短路,但只用在t-600身上,你认为对800型可以维持多久?」「大概五至十分鐘吧?我猜。」对方摊摊手。「毕竟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好,那你和哈利全力搞定炸药和计时器,其他人到车尾监守,我们必须让作战成功!」说罢,康纳逕自跨过倒在地上的终结者,朝着车厢尽头走去。其他人也一一照办,但看得出多少有些紧张,像凯尔就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还不时回头确认那机器是否「死而復生」。「你听到了吗?」守在车门口的康纳对刚来到身旁的贝蕾儿说。「重机的声音,距离不到二十公尺。」「所以我们大概只有五分鐘不到。」她粗略地计算速度,得出了这个不尽理想的答案。「在那之前我们得把炸药搞定,还得分离车厢,并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是满紧迫的,但办得到。」康纳同意。「不过,你似乎还有别的事想说?」「嗯,」贝蕾儿点头。「终结者是熟面孔,和袭击博物馆的是同一批。」「这我知道,重点呢?」「其中一人当时曾被我毁掉右眼,但这次出现时却不是那样。」贝蕾儿说道。「它的眼睛,虽然还是没有人类的眼珠,但至少机械的部分已经修好了,这似乎意味这些机器即使远离天网,在外头还是会自我修復?」这段话令康纳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就我所知,这就是终结者,它们确实有足够的能力自我维修。」「但…材料是哪来的?难道是…」贝蕾儿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欢呼声。「耶嘿!我就说没问题吧!」汤玛士得意洋洋,手中还挥舞着恢復了功能的计时器。「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我修不好,也没有任何机器我搞不定!」「好好好!你很行!」哈利闷哼了一声。「现在麻烦你把定时器交给我,我要设定好时间。」两人的一来一往乍看之下都是在斗嘴,但或许正如康纳所预期的,如此的同儕竞争反而能激发最好的效率。见到计时器已经修好,眾人连忙又穿过车厢,全都挤到前头的第一节车厢里,仅剩下设置炸药的两人还留在原地。「哈利,贝尔,你们预留半分鐘,装好后就马上过来。」康纳和刀疤一同紧抓着刚上完油的转轴,只要一动起来,就会立刻令两节车厢分离。「时间不多了,动作快!」「就在你说话的同时已经好了!」哈利接上最后一条线,打开炸弹的开关。「现在只剩下找个好地方安装,就一切搞定!」「那还用问,就装在终结者先生的身上吧。」汤玛士把定时装置一把抢去。「终结者是我摆平的,计时器也是我修好的,当然是我来装!」「喂!你这白痴,别乱搞!」哈利气急败坏。「这是我设计的装置,当然是我来搞定!」「哼,一个就连发电机都修不好的笨蛋,又要怎么搞定这…」汤玛士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喉咙发出些许「咯…咯…」异样的声响。「你说谁是笨蛋,你才是白…」哈利也停下口,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汤玛士的胸前出现了一隻手,严格来说是从后方穿破他的胸膛而出。伴随不断涌出的鲜红血液,那隻手掌中还握着某个东西,儘管上头的血管已被撕裂,它依旧尽职地照着以往的速率收缩跳动…「快离开!」随康纳这声大喊,哈利拔腿就跑,一眨眼就衝到眾人身边,还没来得及喘气,又立即回头看去。原本停机中的终结者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汤玛士估计错误,它只花了不到三分半鐘就重新开机,而这自命不凡的科学家也为此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因重伤而颤抖的人体被慢慢提至半空中,由于终结者的身形高大,汤玛士整个人被高举离地,鲜血也从胸前的伤口滚滚而出。儘管胸腔被一条金属手臂贯穿,汤玛士却似乎还有着意识。他边颤抖边缓缓抬起头,朝着这边眾人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开啟了捧在手中的计时器。「快!分离车厢!」康纳一声令下,和刀疤与凯尔三人一起迅速地转动轮盘,两节车厢间的卡榫随之松脱,载着汤玛士与终结者的第二节车厢开始缓慢远离。杀人机器猛然抽手,任那具残破的身躯落在脚边,接着便快步上前,却只能目送他们离自己愈来愈远。从这个位置,眾人看到汤玛士手上的装置持续闪烁着红光,似乎瞥见他脸上透出了一丝笑容…剧烈的爆炸衝击整座隧道。惊人的气流令眾人几乎站不稳脚步,巨大的火球朝着这边飞扑而来,康纳连忙拉上后方车门,要大家躲到座椅间保持低姿势。儘管有扇铁门挡在中间,他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紧接着,头顶上冒出一阵闷吼,正如康纳所计算,隧道的壁面龟裂,然后坍塌。彷彿瀑布般的水泥块滚滚而下,在袭击整个地下铁的同时也带来大量的烟尘,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列车大幅摇摆,差点就要出轨,好在老鼠早有准备,很快以超乎常人的技术将火车拉回正轨。这场毁天灭地的混乱不知持续了多久,凯尔一度以为永远都不会结束,当他注意到时,平静已无声无息的降临,静默再次吞噬了一切。眾人纷纷从座椅间探出头来,只见康纳依旧以身体抵着车门,呆坐在地上持续喘着气。「贝尔副主任…汤玛士…」这天晚上,康纳小队首次面对了最残酷的现实,而这…或许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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