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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苏皖南刚踏进文泉会所,负责人李浩就已经轻车熟路的安排好了,“苏总,陶琪已经在房间等候您了,您直接上去就行。”

苏皖南点了下头,电梯直达顶楼,李浩不敢怠慢,还是尽职尽责带着苏皖南往前走,虽然这条路苏皖南已经熟的闭眼都能走对的程度。

到了房间门口,苏皖南照例转身望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李浩心里默叹了口气,顺着苏皖南的视线回了句:“徐总今夜也在。”

别的李浩不愿再开口,主要是怕这两位水火不容的主闹出些事来,其次,他再多说饭碗就很可能不保了,苏皖南点到为止,没有再为难李浩,安心进了房间享欢。

天刚蒙蒙亮,助理杨林打了好几通电话催促,苏皖南挂了几次,都没能阻止杨林的锲而不舍的继续催命。正打算关机的苏皖南被一旁的陶琪轻轻推了一把:“苏总,或许有急事,接一下吧。”

陶琪早已穿戴整齐的站在一旁,铃声吵的苏皖南心烦,无奈接了电话,那头的杨林缓了口气,虽然很急还是平复了心绪说:“苏总,医院的”

苏皖南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一旁没管,电话里杨林的声音还是能听出几分急迫,苏皖南置若罔闻,丝毫不介意陶琪听到这些,甚至还能分出心思关心道:“起这么早?不累吗?”

陶琪露了几分腼腆的笑意,习惯性的挽了耳后稍落下的几丝碎发回道:“不累。”

那头的杨林已然听到了苏皖南这边的情况,没有继续接着说,只是干脆利落的道歉:“对不起,苏总。”

苏皖南昨晚临时起意,杨林并不知道,话只说了一半,但大概事情他想苏皖南已经清楚,也就不必上赶着去触苏皖南的霉头。

电话苏皖南没挂,哪怕苏皖南没有和杨林直接说些什么,杨林也不敢轻易的结束通话。

苏皖南像是来了兴致,声音有着杨林不太熟悉的温柔,“陶陶,帮我好好打扮一下?”

陶琪大多时候面对苏皖南都是温婉可人的,这会儿难得的带着几分活泼,“好,包君满意。”

苏皖南带着笑意的语气通过电话还落在杨林的耳旁,五月份刚到,杨林却无端打了个与天气不相符合的冷颤。

说是打扮,只不过是陶琪帮着苏皖南弄了个利落干净的发型。

头发被剪短,露出苏皖南光洁的额头,显得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苏皖南透过镜子看了几眼说:“手艺不错。”

陶琪把手上的工具收好,回道:“可不是,好歹曾经是看家吃饭的本事。”

陶琪把一早准备好的衬衫西裤给苏皖南穿上,苏皖南的避讳她都清楚,没有沾染上乱七八糟的香水味。

可今天的苏皖南显得有些反常,穿好衣服之后皱着眉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陶琪心下忐忑的问:“怎么了?”

“有香水吗?”

陶琪知道苏皖南不喜欢,她一向不会喷香水来见苏皖南,可她包里还是时常备着些,“有的。”

苏皖南皱紧的眉头舒缓了些,“那帮我喷点。”

陶琪不明缘由,也只能照做,拿起香水瓶往苏皖南身上喷了点,苏皖南闻了下自己身上的气味,满意了不少。

苏皖南打开房门的瞬间,陶琪紧接着跟上,之前穿戴整齐的衣服只剩下一件吊带背心,搂着苏皖南的腰侧不肯撒手,眼角还带着红,身上深浅不一的印记显露无疑,曲线玲珑,风情万种的贴着苏皖南问:“苏总,你今天晚上还来吗?”

苏皖南抬了下陶琪的下巴和她对视,没有确定答复,只说:“乖,听话。”

陶琪侧头在苏皖南的脸颊边亲了一口,刚巧看见徐湛从对面房间出来。

苏皖南像是没察觉,笑着对陶琪说:“过几天再来找你。”

苏皖南和徐湛不约而同的坐上电梯,各自缄口不言,离传闻中的水火不容还差了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林已经按照吩咐在会所的门口等苏皖南出来,看到徐湛的时候也难免心惊。他不会蠢到苏皖南和徐湛是事先约好的,只觉得这俩人倒是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着高度统一。

苏皖南先到了医院,丝毫不见徐湛的影子,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到了病房门口被以往对他视而不见的徐博给拦下道:“好好说几句吧。”

对于徐博苏皖南没有其他过多的情绪,但并不代表他要接受徐博的请求,推了门看着江芸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是真的没有多大的感觉,连曾经过往的恨意都谈不上了,不是释怀,只是真的不在乎了。

江芸睁了下眼,看不太清,只能大概的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也许是可笑的母子连心,也许是死前尚未了结的心愿,对着模糊的身影嗫嚅道:“南南,是你吗?”

病房里只有苏皖南和江芸,徐博给他留了足够的空间供母子俩人最后的叙旧,可苏皖南却没有几分真心。

江芸还在一遍遍的问,笃定眼前的人是苏皖南却又不太敢相信真的是他。

“是我。”

江芸刚才一遍遍的问话耗费了大半心力,喘了几口气有些接不上,苏皖南没有反应,等她缓了下又听见她说:“坐吧。”

苏皖南闻言坐下了,不过依旧和江芸隔着一段距离,并不亲近,江芸本就黯淡的目光又灰灭了些,没有再强求。

江芸和苏皖南没有母子间该有的默契,就算等江芸开口他也没有接下话,“南南,是妈妈对不起你,可是要不是苏沐这个混蛋,我也不会”

苏皖南已经无数次听过江芸这样的开头,每次都在江芸的欲言又止下结束,小的时候他不能理解江芸的痛苦,却想要分担江芸的痛苦。

他总是他江芸打完他以后哭着道歉:“妈妈,你不要哭,南南一定会听话,让你开心。”可江芸厌恶他就跟厌恶苏沐一样,肮脏的血脉就是江芸痛苦的根源。

江芸这回似乎是想要说到底,把这二十几年的委屈疯狂折磨一次说个清楚,可这回苏皖南并不想买账,“别说。”

事实上从进来到坐下的这段时间里苏皖南说出的话没超过五个字,可这句别说刺激的刚刚还在奄奄一息的江芸如回光返照一般:“为什么不能说,以前我是顾忌你太小,现在你还在维护你那个变态父亲的最后颜面吗?咳咳”

闹出的动静还是惊到了门外的徐博,他刚推了门想进来,就被感知到的江芸给吼了一句:“你出去。”

“咳咳”

苏皖南至始至终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对于情绪激动的江芸也没什么表态,江芸气的半仰着身子都要从病床上滚下来他也没想去扶。

临死前的母慈子孝他也没兴趣去扮演,“如果你还是这样中气十足,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再见。”

死前来看你最后一眼,苏皖南就是来等江芸最后一口气咽下,这么多年没见,苏皖南狠毒的不像是当年那个五岁求着江芸别走的可怜孩子。

“哈哈,报应咳咳报应”江芸哭了又笑看着苏皖南和苏沐相似的眉眼,冷淡的近乎绝情的面容说:“你和苏沐一样都是变态,都该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芸的最后几分伪善也被苏皖南给毁个彻底。

江芸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诅咒生效了,苏沐死的不太体面,夜夜寻欢作乐的苏沐死在了男人的床上。

苏皖南让江芸别说不是想保住父亲苏沐的最后尊严,他只是由衷的感到恶心,为苏沐,也为江芸,甚至是毫无相关的徐博,还有不被承认的自己。

江芸开始了回忆,述说的快意来自于她一次又一次的向苏皖南灌输苏沐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苏皖南还小的时候是真不懂,懂事之后他大概知道了江芸歇斯底里的来源,苏沐是不是个变态有待商榷,可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利用了江芸所有的一切,是个同性恋还骗了江芸和自己结婚,得到了江家的财富还不算,还生下了苏皖南这个被江芸称之为“孽种”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江芸曾经的耻辱。

“他这种命比狗贱的私生子如果不是我有什么筹码来争夺苏家的家产,是我蠢信了这种”

苏皖南转头看了眼门,打断了江芸的话,“徐叔叔还在外面。”

提到徐博江芸还是收敛了点,甚至还能露出点笑意说:“他知道的,他明白我,不像”

苏皖南觉得江芸是疯了,什么事情都能扯到苏沐身上。

门外的徐博敲了下门,进来的是和自己同时出发来医院的徐湛,徐湛卡了下时间,刚刚好过来看江芸。

徐湛看起来要比苏皖南这个亲生儿子来的更自在,刚进门就慰问道:“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

江芸从来不吝啬对于除苏皖南以外的其他人释放善意,笑起来慈眉善目,“挺好,累了吧,一大早让你赶过来,快坐。”

徐博也在一旁,如果不包括苏皖南,另外三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幸福和睦的一家人。

场合不允许,苏皖南只在心底发出几声冷笑。

等人都到齐,江芸开始了言辞恳切的遗言,至于在场的人信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天让你们一起来主要是想在见你们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走的也算瞑目不后悔了。”

江芸说一句,苏皖南就在心里接一句:我还没死,估计还不能算真的瞑目。

“南南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我对不住他,徐博,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他。”江芸气若游丝的说完这句话没再开口,她没有提徐湛,亲疏有别的太过分明,苏皖南看的清楚。

徐博答应了江芸的最后的请求,他和徐湛率先走出了病房,只留下了苏皖南在这坐着。苏皖南知道江芸的用意,她装的柔弱可欺,仿佛真的是一个母亲临终前的懊悔,她也只不过是被个混蛋骗了的可怜女人。

一边希望自己死,一边又拜托徐博照顾自己,矛盾和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可苏皖南全然都不信,甚至想戳破这虚伪又美好的假象。

“妈,六岁那一年我去找你,在徐家的游泳池里我没死,你猜是谁救了我?”

江芸没有回应,可苏皖南知道她想知道,“是徐湛救了我,徐家的人都知道是你把我推下去的,所以你刚才的嘱托很可笑。”

说完之后苏皖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而苏皖南又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苏皖南,你的出生不是一场错误,你很好,记住这句话。”

苏皖南最终还是留在了医院,不是为了江芸只是因为徐博和他有话要说。

徐湛也没走,站在病房外的一排座椅前在打电话,声音并不大,可苏皖南听的很清楚,他是在远程安排工作。

在徐湛的眼里江芸是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的恶毒女人,他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全了对徐博的孝心,装模作样不只是江芸的专利,徐家也好,苏皖南也罢,他们各自心里都有一把天平秤,衡量的刚好,却又不会表露的明显。

江芸撑不过今天,徐博心里清楚,葬礼的事项甚至已经提前安排的妥当,不会太过高调,毕竟在名义上江芸算不上徐博的妻子,连江家的牌位都够不上。

苏家的更是不用说,别说苏沐已经和江芸离婚了,而苏沐的死更是上流圈子的一个笑话,把江芸和苏家幸幸苦苦粉饰的太平彻底打破。

江芸恨苏沐不假,可她更恨的是苏沐连死都要把她最后的一层遮羞布给扯下。

徐博只是为了报恩,他对江芸的事情已经仁至义尽,百年之后与他共葬一旁的是徐湛的母亲,不论外面都在传些什么,他和江芸确实没有任何一点龌蹉。

“皖南,有时间的话再来一趟吧。”徐博没有插手苏皖南和江芸之间的恩怨,连叫他参加葬礼也给足了余地,去或不去全凭他心意。

“徐叔叔,我会去的。”抬头迎上徐博的目光继续说:“我会以他儿子的名义给她立碑,苏家进不去,我的总可以。”

徐博惊讶于苏皖南看穿他没说出口的话,终究是感叹道:“好孩子。”

苏皖南看了一眼还在继续打电话的徐湛,徐湛感觉到一瞬而过的注目,对着已经走远的苏皖南没有作过多的视线停留,只是告诉徐博他下午要回公司。

三天后,苏皖南参加了江芸的葬礼,一切都从简,徐博没有安排乱七八糟的人过来参加葬礼,只是一些曾经照顾过江芸的人,真正算起来,确实只剩下苏皖南这一个真正和江芸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直到在墓园江芸下葬完毕,这一天才总算过去,徐博象征性的发出邀请:“皖南,一起吃个晚饭?”

“好。”回答的过于干脆,饶是徐博都错愕了一下。徐湛将徐博的反应看在眼里,转头仔细看了苏皖南几眼,发现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这闷声不响的性子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看不出索性也不去想,反正他也没兴趣。

徐湛这一天坐不太住,连夜里那档子事的消遣都要克制,跟他妈的守孝一样,而坐在他对面吃饭的苏皖南才是真孝子,他妈的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这一抬头不打紧,盯着苏皖南看的徐湛正好和苏皖南对上视线,徐湛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对着苏皖南进行光明正大的打量。

苏皖南被徐湛看的心口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桌上放了酒,这三人坐在桌上却又无话可说,徐博和徐湛倒是说了几句,但并没有过深的交谈,想来是顾及着苏皖南还在场,还是不太合适,桌上的氛围怪异又违和。

苏皖南只好瞎说了几句场面话,对着徐博敬了几杯酒,徐博抿了几口,苏皖南却一口一杯闷喝到底,徐博想拉都拉不住。

徐湛坐在桌椅上冷眼旁观着有些失态的苏皖南,平常冷静的近乎面瘫的脸上因为酒气上涌而染上了几分红晕,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被苏皖南解了开来。

苏皖南皮肤白的透着光,虽然只解开了一颗扣子,还是被眼尖的徐湛看见了苏皖南脖子上的印记。

徐湛意味深长的看了两眼,低头掩饰了轻微的笑声,乍一瞧苏皖南这一脸禁欲样倒是忘记了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文泉会所的常客。

徐湛十次消遣至少有八九次能碰见苏皖南就在他对面的房间夜夜笙歌,好不潇洒,他这几日因着江芸的事情没有去,好家伙,他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白酒性烈,苏皖南急灌了几杯更是上头,手掌硬撑着脑袋才没让自己倒在桌上。

徐博让佣人打扫了一间客房给醉酒的苏皖南住下,徐湛架着苏皖南往客房走,被醉鬼甩了一路有些气恼,掐着苏皖南的腰警告,“别乱动。”

“嗯”苏皖南眨了下眼,像是在消化理解徐湛话里的用意,反应迟钝的让人瞠目结舌。

徐湛有些好笑,把苏皖南的手放在肩上固定又搂紧苏皖南的腰往二楼走,到了房间徐湛把苏皖南往床上一扔,把被子随意盖在苏皖南的身上就算完事大吉。

只见苏皖南猛地坐起身子大叫:“我不要。”

徐湛懒得搭理醉鬼,打算关紧房门装没听见,又被苏皖南抓住手说:“我要洗澡。”

苏皖南抓的很紧,徐湛一时间竟然没甩开,耐心告罄,“睡你的觉,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苏皖南非但没有睡觉,另一只手抓住徐湛的衣角重复,“我要洗澡。”

苏皖南的急切徐湛看在眼里,在醉酒的苏皖南面前好像洗澡是件关乎生死的大事。徐湛没动,苏皖南还在原地嚷嚷:“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刚才为了拦住徐湛不让他出门,苏皖南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徐湛别过眼没看,指着地上的拖鞋说:“把鞋穿上,就带你去洗澡。”

苏皖南走的歪七扭八,明明伸脚就能穿进去的鞋最后还是没能穿上。

徐湛没有漏掉苏皖南的反应,他蹲下身帮苏皖南穿鞋,脚踝上的触感有点痒,苏皖南反射性的往后缩,对着徐湛有些无奈的神情傻笑,徐湛依稀看到当年那个差点在泳池里溺死的孩子笑容,徐湛已经记不太清当时是个什么场景了,只是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苏皖南的那一句:“谢谢哥哥!”

徐湛难得心软了一次,“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客房有浴室,但是太久没有接待过客人,浴室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徐湛把苏皖南带到自己的房间。

徐湛把浴缸的水放好,再过去看苏皖南的时候,他已经从床角爬到了枕头边上,折腾了一晚上徐湛被苏皖南弄得有些心累。

他走到床前看着半闭着眼的苏皖南问:“还洗澡吗?”

“洗洗澡。”

徐湛没有去拉苏皖南,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问:“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苏皖南头闷在枕头处还在说:“洗洗澡我要洗澡。”

徐湛掐了把眉心,告诉自己苏皖南没有装醉酒的理由。

徐湛把苏皖南带到浴缸前,“你自己洗吧。”

刚才还被徐湛拉着乖巧听话的苏皖南突然推开徐湛就往外跑,路都走不稳,被浴室门口的地毯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苏皖南疼的大叫了一声,徐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傻眼,忍了一晚上的火气瞬间给点燃,“发什么神经?”

“不要不要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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