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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

 

13

在应星看来,把重点放在技能与手艺的朱明比罗浮更纯粹。

师傅与同门并不在意他为短生种,技艺上对他倾囊相授,生活上也是颇为照顾这个战乱里活下来的孩子,应星亦不辜负他的天赋,即使在朱明这样满是大师的地方也足够出彩。虽然也有人常常叹息应星可惜身为短生种,但至少不含什么恶意,只是老家伙们的些许感慨,他的成长路上有好心人替他开导,随着应星长大他也渐渐能够释怀。

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自然不满足与只停留朱明,他来到罗浮试图开辟自己的新天地。

于朱明长大的应星对于人情世故远不如罗浮人敏感,开始的应星被完全不同于朱明的罗浮花花世界迷了眼,抱着一腔热忱开始了罗浮工造司的工作学习,开始遇到了不大愉快的事开始还能当不同地方的习惯不同,但是待久了,即使再迟钝的脑袋也会觉出不对劲。

对待工作多数人也是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像他这样的热忱在里面格格不入,若是只有这个也就算了,更刺激少年人脑神经的是这里长生种对于短生种显而易见的傲慢,在朱明大家各凭本事说话,而且,尽管他并不太愿意承认,到底是因为他的师傅是怀炎,大家也都会给几分薄面。但他在工造司却明显感受到一股子“不过是个短生种”的排斥,关于各种实验与材料申请也比别人更容易被卡着往后拖,虽然也不乏友善之人,但是与恶意相比实在是不足以慰藉应星的心。

一群傲慢的蠢货!愤怒的少年人如此评价。

回朱明?回去是绝不可能回去的,就这么让人挫了志气那就是丢师傅和朱明同门们的脸,也对不起离去的爹娘!应星卯足了劲头打算跟罗浮死磕到底,不是傲慢吗?那就让他这个短生种用小小几十年来挫平了他们的傲慢!

他的年纪对比那些长生种匠人来说太过于年轻,可他早就有了匠作的职衔,到罗浮后尽管转正拖了他相当长时间,后来的评职称评级也是一卡再卡,但对比一众长生种仍然算得上是神速。在他人眼里看起来令人眼红的年少有为,其中辛酸也只有当事人能知晓。

尽管才华带来的神速进步一定程度上能够让他安心,但处于长生种聚堆的地方,一旦停止了工作,看一看周身的人们,他总难免生出满胸的无奈和焦躁。

本来应星对她的出现感到开心,和自己一样的短生种、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短生种,同类对于孤独的人来说总是一种慰藉,但他在知道他们之间时间的沟壑后,慰藉变成了隐隐的不安。

对于他来说的好几日,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半天几个时辰,现在他们仍然是同龄的朋友,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当然,他不至于被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工作,但只要想起来心里就会拧上一个疙瘩。可和她相处时,过于活跃的气氛反倒让那些莫名的情绪散的干干净净,他也会又觉得自在起来。

她总是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喜欢打量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很快挪开视线,晃着椅子再开启轻松的垃圾话。

有窗口出了很难吃的饭——确实,但是你不用惦记着给我尝尝了。

唉卷子好多啊你怎么就不用上学呢——首先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其次我看不懂你们的字,不要指望我帮你写。

隔壁班又逮了俩倒霉蛋广播示众至于吗带了两本而已这该死的衡水教育何时到头——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我认为你也该小心些。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她开始耍赖嚎起来,应星微笑,应星冷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啧啧啧,好冷漠,好冷漠。”嘴上一副痛心的语气,但很显然她并没放在心上,摸出块糖递给他,为什么她的衣兜里总能摸出来各种零食?应星心里吐槽着,毫无防备的拆开塞嘴里,被猝不及防的酸味攻击皱紧了脸。

“里面是甜的,加油等外面一层化完吧。”她满脸幸灾乐祸的笑,看着他狼狈找水,吨吨吨一杯下去,嘴里酸味冲淡了不少,倒是确实能尝出来下面透着甜,但是牙缝里和腮帮子的酸意依旧激的他嘶气。

臭丫头!应星把糖咬碎了嚼了嚼,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很明显根本没能起什么威慑作用,她笑得浑身颤眼泪都出来了,凳子嘎吱嘎吱往后倒,应星眼疾手快跨过去扶了一把,避免了连人带凳子翻倒的悲惨局面。

“我真怀疑你只有八岁。”应星感觉自己这不爱说话的性子真的除了毒舌同事之外就是在她这里做吐槽役,还偏偏这种时候格外有灵感。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生活态度。”笑够了,她大概本来想用袖子擦擦眼睛,顿了顿又伸手到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根本没能吸取教训继续摇起凳子,看得应星直皱眉。“看开点,高兴点,怎么着日子都要过的,别老皱着脸嘛。”

应星觑她一眼,对上那双很亮的棕眼睛。他突然觉得局促,她总是对情绪与氛围有着过于敏锐的直觉,她之前明明很喜欢问东问西,特别是罗浮与长生种的事情,但最近她把话头转向了她自己的日常生活,很讨人厌的学校,各种各样的老师同学,早五晚十的生活。

对于应星来说这很有趣,是他从没经历过的日子,他看着她又自顾自讲起来,说明明是冬天连一场雪都没有,怕不是又要等明年。

季节也离他远去许久了,仙舟上没有四季,除了特殊的持明土地。

应星莫名想起家乡了,记忆已经很模糊,但是有些东西身体与感官是不会忘记的,透过纸窗的阳光、泥土地与野草野花、炊烟与父亲母亲的气息,他许久不曾记起来了。

应星难得的走了神。絮絮叨叨的声音彻底停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歉意的转头看向她,对上对方有些担忧的表情。

应星突然感到莫名的轻松,不由得笑起来。

“嗯……你在笑什么?你刚刚绝对是走神了是吧是吧!”

“抱歉抱歉。”应星假咳一声把快溢出来的笑意又咽回去,他又望着窗户出了会儿神,鬼使神差的,他说。

“你要……听听我的事吗?”

14

我这人最擅长最喜欢的就是跟人打交道,多观察别人的表情和动作,稍微留意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闲聊,就算是刚认识的人也能谈笑风生,这种拿捏场子的感觉会让我非常有成就感。

应星不太一样。

一是在这地方至少目前不需要什么太有目的性的交往,二是他实在太实诚,说啥都信,看他的反应已经够有意思了。

就是心思太沉,一看就是那种思想层面想太多的类型,这天生的谁也改不了嘛,只能说我活跃点让气氛轻松点。

不过我真没想到,应星突然说要不要听听他的事情——有点受宠若惊啊,总感觉他不喜欢别人多打听他的事。

我要听我要听,我把凳子拉近了一点示意他快讲,没有人会不喜欢八卦唠嗑,我还挺好奇应星家里怎么样的,之前一直感觉关系还没亲到那种程度就没问过。

的说出这种战争的话一时让我感觉非常割裂。

总感觉对这里的印象要推翻重新搭建了。

应星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变得很炽热,带着一点点恨和很执着的什么东西。

这种炽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安静的倾听是最好的选择,但他突然停住了,露出了一种略有尴尬的表情,别过头去轻咳了两声,他这种老干部式欲盖弥彰的小习惯真的很让人想吐槽。他再看向我,又是我很熟悉的内敛模样,表情有点难为情,“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呃,我有给到什么负反馈吗,怎么这个反应?“没有。”我果断摇摇头,应星看起来稍微松了一口气。

哦,原来是讲完了自己又不好意思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况——插诨打科很明显非常不合适,安慰我觉得也不是他要听的,虽然知道有时候人可能只是需要有人陪一陪,但是,但是我真的很不习惯这种凝重,救命,我悄悄别开脸,现在满手心都是汗,不管是谁救救我啊!

太好了,在气氛还没彻底沉重起来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大概是来找应星的同事吧,很好,很适时的敲门声,不管外面的人是谁都谢谢你了!恩人!

应星冲门外喊了一句稍等,在桌子上翻了一下拿起什么东西就要出门,又顿了一下很别扭的站到我跟前。

“我先走了——抱歉,刚才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呃?”

“你愿意听,我很高兴,请别露出这种表情……咳。”他又下意识想挡脸假咳,胳膊抬到一半大概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刻意,又很局促的放下了,“现在的日子我很满足。”

靠!我心里骂了一声,怎么反倒被他安慰了?我表情到底怎么不对了,不管谁听这种事情都不可能有多轻松吧?应星那种表情真让人——啧。

“少管,上你的班去。”我把他往门口推,脸上有点臊,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算了这家伙赶快在我眼前消失!笑笑笑,笑屁,以为我没看到吗!

总之,看他俩脚都迈出了门我毫不留情的啪一下把门关上了,坏了,我一个客家怎么比主家还自在,算了,反正应星也不会在意。

搓搓脸,有点僵,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下脑子。不对不对不对——不是错觉吧,现在我俩真有点暧昧了啊朋友?

倒也不讨厌,讨厌的人我不会想着去刷好感,就是有点麻烦吧,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我们很明显不是一挂人啦,一起玩玩没什么问题,深交的话保管有一天得崩盘,应星又是那种板正又执拗什么都很认真的性格,这地方也不是打游戏不能读档不支持多线路np……等等不是那个意思,我道德感虽然也不怎么高但是还是有底限的,只不过我这人单纯不喜欢往一处栽,更喜欢换着地方乱窜,毕竟人多才更热闹更有意思嘛。

但是现在再想要不要稍微拉开点距离感又显得我这个人人品稀烂,特别是对比应星那种真诚态度——呃!良心!良心真的开始痛了!

算了,都这样了,只要肢体接触不过分亲昵应该就没问题……有问题那也不是我的问题了。我想了想,带着一丝迷之愧疚把兜里零食全掏出来在桌子上摆了个小堆,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阿门,原谅我吧。

15

未被云游天君开拓的封闭世界,有着自成体系的社会与文化,对于星神没有任何概念的低科技星球。

一开始应星很理所当然的把她所在的地方归到了这一类。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奇物联通了互不干涉的世界也不无可能。本来对于对方的世界应星或多或少还带些好奇,想着或许哪天她的星球也能与宇宙接轨。

可后来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差异在这个广袤的宇宙中并不是问题,令人别扭的反倒是有时候过于微妙的相似既视感——和罗浮极其相似的口音、不需要联觉信标就能够理解的俚语、只是听一遍就能哼对味道的持明小调与狐人大鼓,莫名其妙就能接上茬的罗浮古词。应星幼时花了几年来纠正对于仙舟人的仙人印象和习惯长生种的文化,可她有时让他觉得对方比自己更像个老罗浮。

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宇宙中文化的冲突并不在少数,即使表面极为相似的文化细究起来也总会有本质上的不同,应星都怀疑她是不是从仙舟移民的地方来的——当然,不可能,这样的话其它设定通通都对不上了,再者说即使是星际移民的仙舟人,在星球上漫长的时光中也早就和星舰脱离了平行关系。

但既然是思考不出来的问题,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去上心,这又不是一个攻克不了就没法推进度的课题。在某种程度上未知反倒更有趣了——尤其是在未知之上建立起信任,还挺有浪漫主义。

她对此露出一个非常微妙的微笑。

“不觉得像是什么幽灵吗,十大怪谈之看不见的学生!这种设定一般都会有什么代价交换,哼哼,你要来交换什么呢?”她张开双臂摆出kg一样的姿势,“金钱、权利、自由,这些当然……都没有!”

“用很酷的语气说着很逊的话啊。”应星吐槽。

“毕竟不劳而获的思想要不得啊同志,金钱权利自由这种东西要是我有也就不需要去当怪谈嘛。”她还挺入戏,拿播放器外放点开一首略带阴间的bg,非常一本正经的设定起背景:“考了好几年才考上这里,结果因为高强度工作心梗暴毙,但是不甘心就这样死亡于是变成了幽灵,会在每一个熬夜的工友耳边低语——你工做不完了。”

“但遗憾的是,他们无法听到你的低语。”

“是啊,真遗憾。”

“等下,你真干过?”应星表情犀利起来了,他寻思这语气怎么还这么遗憾,这家伙总能悄默声去干点离谱事——总感觉她好像很热衷于做一些略有恶劣但是又没什么影响的事情。

“反正又听不见,就算我说撕你图稿也无所谓。”她理直气壮,故意把声音压的阴森森,但是配上音质非常扰人的bg和艳阳天并没有什么效果。“再进阶一步还可以这样——十二点流出红色液体的水龙头,突然打开的房门,半夜三更突然的敲门声外面却空无一人——”

“十王司会过来逮人的。”应星十分真诚:“虽然逮不到,但是凭空给人增加工作还是算了吧。”

“应该不会管吧,只要不真的出事大概率会被忽略掉,而且说白了都是瞧热闹的,没听说过有谁会报警说家里有鬼的。”

也有可能会被当成岁阳作乱,那可就麻烦了,应星心想。

播放器卡了两声,电流声让它更阴间了,然后一声短促的短路声后它便没了声响,她拿起来摇一摇摁一摁:“啊……老式的p3掉电好快,又要充电了。”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应星一下子支棱起来,凑过去想要看,她便顺手把这个很简陋的播放器递给他:“嗯?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需要的话,可以帮你修修看。”应星故作沉稳轻咳一声:“虽然罗浮惯用玉兆系统,但其他星球的科技我也是略懂一二的。”

她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你不是工匠吗?”

“嗯?当然……啊,仙舟的工匠并不是像有些星球那样那种仅仅是打铁铸造。”应星突然意识到,对方大概一直把工造司当成了低科技星球那种纯手工做活计的地方。

朱明出来的匠人听不得这种话,他严肃给仙舟的匠人们辟谣:“工业方面的开发与制造都归于工造司负责,这是相当广泛的范畴,并非只是简单的铸造,对于我来说,修理一个器件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显然,她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工造司到底分量多重,但是还是很配合的点头:“那就拜托你啦——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不用太上心。”

被,被质疑技术力了,虽然话说的是很委婉的话但是他被质疑技术力了!应星听不得这个,好胜心突然就涨起来了,手上的小小播放器突然就沉重起来了!

“掉电快是吗——还有其它问题吗包一次性绝对全部解决!”

16

他们真的很喜欢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争个风头,特别听不得别人有一丁点的怀疑——嗯,不过应星这样倒也挺有萌点。

倒也不是不信应星水平,老款的电子器件结构都挺简单,但两个世界肯定有互通不了的科技吧……大概,反正那玩意挺旧了真坏了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带学校来玩玩的东西。

看他兴致意外的很高,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么热爱工作,某种意义上来说真可怕啊。

我转头把p3的事情丢脑后了,说到底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高三生啊——开玩笑的。今年总算是下了雪,外面白花花一片彻底把我心思勾走了,跑操也停了,虽然冷了不是一点半点冻得我要死但还是感谢老天爷的馈赠。

我琢磨着跑操都停了,体育课肯定也不上了吧,随便哪个老师来求求你了把这该死的体育课占了吧——然后体育老师抓我们去扫雪了,对,扫雪,整个操场的雪,有体育课的都别想跑。

难以想象下节课教室里会是怎么一片尸横遍野的场景。

不过也没谁真的认真扫地,扫着扫着就耍起来了,高粱杆子扫帚挥一挥就能扬起来一大片雪,没扫帚的直接上手,本来雪还没彻底停,又人为掀起来纷纷扬扬的一片雪雾。

总感觉这种氛围……该喊两句“不要小瞧我们的羁绊啊牙白!”

于是我们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把冰冷的雪无差别往人脖领子里塞,操场的战斗开始了!打起来打起来!

没扫多少雪,身上倒是粘了不少,大家还扫帚的时候老老实实挨了顿骂。手腕和脚腕都潮了,手套也湿透了又结成冰渣,还好穿的靴子没进水,我摘了手套磕磕鞋上的雪和泥,又抖抖大衣把碎雪抖掉。

“帮我放暖气片上吧,我桌子旁边那个。”

“好,欸你不回教室?”

我嘿嘿一笑:“给朋友送温暖去。”

“喔——”她也露出一个了然的欠揍笑容,“去吧去吧,别回来晚了。”

不知道应星在不在,不在也没关系,我不介意每节课下课都去瞅瞅,当然,很幸运,一开门就是那身红工装。

应星猝不及防迎接进脖子的一捧雪,又被我冷透的校服棉大衣抱了满怀还用冰手揣了脖领,他立刻一副炸了毛的模样,迅速拉开距离冰的哆哆嗦嗦指着我“你,你”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什么话,最后高冷的哼了一声,转身不再搭理我。

“呦,真生气了?”我嬉皮笑脸歪着身子看他表情,他冷着脸转身不理我。

“应星,应哥,星哥,哥——”

应星面无表情投来冰冷的死亡注视。当然,我知道这家伙一会儿肯定就会消气:“欸,别这表情嘛,带你体验一下冬日的魅力……说起来你们这儿怎么一直这个天气,也没见过下雨,气候这么稳定吗。”

“气候?我没有说过吗。”应星对于正经话题都会好好回复,他开始为我科普:“罗浮不是星球,是仙舟的六大座舰之一,并没有星球的四季轮转。”

很喜欢明o方舟玩家的一句话:“啊?”

抱歉串台了但是等等,你先等等——原来这里是飞船?星舰?我本来只是以为这里只是单纯科技比较发达居然已经发达到星舰当家的程度了吗?不过这么说确实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我大脑死机,不过设定这种东西只要接受了就会消化的飞快,我很快兴奋起来了——一个生活在星舰上的世界欸!宇宙航行欸!好酷!

不过他们连季节都没有,不会连节日都不过吧?那就太没意思了!

“仙舟向来注重仪式感,虽然星舰没有四季轮回,但也按着历法节气来计算年月,长生种虽然没什么时间概念,但是对于各种节庆还是相当上心的。”

“没见过啊?”不如说根本没见这家伙有过什么节日,不过这话对于应星来说说出来就不太礼貌了。

“你只在工造司附近转吗?这里如果在金人巷或者长乐街或许会更热闹一些——给。”他突然递给我一个杯子。

“呃?”

“你的手红了,小心冻伤,倒了点热水好歹捂一下。”原来是去倒热水了吗,他又去洗漱台拿了条毛巾递过来,“雪化了,头发都湿了,擦一下,衣服我没办法,总不能让你穿我的。”

“妈,妈!”我靠,好感动,这不是妈是什么,他很嫌弃的噫了一声:“别乱叫,我不吃这一套,赶快擦擦。”

“好好——谢谢应星妈妈。”头发擦半干就差不多,上面都是灰和不知道哪里粘上的渣子,我去水管前涮毛巾,雪地里待久了凉水过手上都感觉是热的,呼,太暖和都不想动了,要不眯会儿再回去?算了,一打盹就更不想走了。

把毛巾叠好挂好,应星又给我一个什么东西……嗯?这不是我那p3吗,他还真给我整了个啥?

“我加了一个光电板……也就是说,可以直接光能充电,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啊,喔……嗯?!”不是,整个了什么?本来困着呢我立刻精神了,恭恭敬敬的把p3捧起来,爹和妈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了,“你,是我的神!”

“咳,顺手的事罢了……”唉怎么还害羞了害羞啥,技术人员就是靠谱啊,我刚要再彩虹屁几句,他捂着脸把我往门口推:“行了,你不是要回去吗,快走。”

“这就赶我走了?”

“啧……我要换衣服,托你的福,上身湿透了。”

“嘿嘿,我错了,下回还敢,这么见外干什么给我瞅瞅啊欸欸欸真关了?”

19

春天了。

罗浮没有四季,但她的世界有。应星看着她把那身厚棉大衣换成了薄褂子,长到有点遮眼的刘海也被卡子别上去了。衣服明显大几号,挂在身上空荡荡的,配上和罗浮人面部特征很相似的显幼面孔,看上去像是青春期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不合身的小孩,当然,她这个年纪大概不会再长个子了。

罗浮的动植物管制相对严格,观赏植株并不支持人们去随意掐枝,应星也没有买绿植装扮屋子的习惯,不过她很喜欢把花花草草往自己这里带,于是桌子上多了些活气。

没了根的植物蔫的很快,泡水里最多也就能坚持两三天,但换的勤这一点弥补了这个不足。不得不说,新鲜的花叶的确让人心情愉快,在大部分星球,春天代表着生机活力与美好的开始,应星的故乡也是如此。

也许借她的光,确实越来越顺利了,不管是工作还是个人生活,倒是个好开头。

“曾经在朱明有过一面之缘的狐人前辈,按年纪讲或许算得上长辈……不过这点不用太在意,我想你们如果能认识的话,或许相处的会不错。”

“他乡遇故知啊,真好。”她看起来比他还开心,凑过来看他玉兆上白珩的通讯头像,浅紫色头发的狐人女子在图片里笑得非常灿烂,“哦哦,漂亮狐人姐姐,我喜欢!”

“别总瞧着漂亮一点看,轻浮。”应星无奈。

“光看照片第一眼印象当然是脸,我又没跟她玩过怎么瞧别的点子。”她理直气壮,“用脸就能招人喜欢本来也是一种本事。”

“呃……算了,我总是讲不过你。”应星叹气,“白珩她是仙舟曜青的狐人飞行士,这次来应当算是出差?之后应该会在罗浮停些年,当然,对于他们长生种来说只是调一段时间的岗。”

“飞行士?那不是那什么天泊司的人吗?工造司我记得你们只是搞工活儿的。”

“我没提过吗?船舶部也负责星槎,她不太走运,星槎总是莫名其妙的出事送来维修,我正巧碰见她了,她还是老样子。倒是没想到她能认出我这萍水相逢的人,毕竟和那时候相比,我的模样变化实在很大。”

真是很久了,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豆丁,把长生种当仙人,满脸艳羡的跟在师傅后面呢。

“喔,那种小时候遇到的人超好的白月光姐姐吗,真好啊,还能再见到。”

是啊,再见是个很温暖的事情,他也不是当年年纪轻轻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家伙了,承了人的恩要还,他想,也许可以为她打一张弓,穿梭战场,一柄好武器总是没错的。

“哼哼,没准是个好兆头呢,朋友总会越来越多,这样日子一定会很热闹吧!”

“哈,越来越多倒是不必,有道是人生知己足矣——我不贪心,现在的也足够了。”应星心情很好,笑着揶揄她:“爱热闹的是你吧?嫌我这里冷清了?”

“哪有,光你一个人就够有意思了,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再去玩别的。”嘶,这话听着不太对啊,应星瞧瞧她非常真诚的眼神,慢半拍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啧,当他还是之前傻愣愣的他?人总是会进步的啊臭丫头别以为他不知道弱点:“挤兑我你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没精力?卷子写完了?要背的复习完了?错题抄完了?我记得你一周一考来着是不是要考了——”

“精神攻击爆条了!”她瞪大眼睛,满脸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痛心疾首的捂胸口斥责他:“好过分,好过分!你居然用我的咒语攻击我——虽然这些小小问题并不在话下但是你37度的嘴居然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我看你乐在其中。”应星抄起手来斜觑道。这家伙没事就会戏精起来,滑不留手的,虽然也都是无所谓的事,但他还是有那么些小心眼的——总不能只有自己被她耍着玩的份吧?啧,好像还真是,毕竟厚脸皮这一点上他是绝对比不过她。

“哦?被你看出来了。”她一副我摊牌了我不装了的样子,笑嘻嘻往床沿一坐,“我人这么好哪会挤兑你……刚说什么来着,哦,对,狐人姐姐白珩。”

“见都没见过就叫上了姐姐了?”

“嘴甜点总没错,不对这不是重点,她是别的地方来的飞行士是吧——”她看起来格外的兴奋,扶了扶眼镜,眼睛看上去都亮起来了:“可以开星槎,是在仙舟上还是也能到宇宙里开?她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能不能跟着去玩玩听上去真有意思!”

……哈?

20

我都快忘了这是个星际背景的地方了……毕竟在应星这儿感觉生活规律又安定,有种我在异世界享受赛博退休的感觉。

但我这正值青春年华啊,高三生怎么不算青春年华了,退休生活达咩我还想着趁有时间多玩玩呢,或许也有开了春心情格外好的原因,这位狐人飞行士姐姐轻轻松松把我心思勾走了——啊,好想旅游,去哪里都无所谓,跟着星槎啊飞船啊蹭一趟转一圈也挺好,但是理智拉着我嚷说这时候要是出去浪回来保准把课忘的一干二净。

之后高考完吧,就是不知道和这位姐姐有没有缘分认识,就算没缘分也不妨碍我能偷摸跟着人家蹭蹭星槎,而且……虽然这么说有点像偷窥狂,我还挺好奇能和应星玩到一起的长生种姐姐是个什么人,好想贴近了看看,这一点就不告诉应星了。

“原来你喜欢到处跑吗,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安稳的日子。”应星没回答我,很莫名其妙的问了我一句别的。

“唔?不冲突,喜欢旅游也得有个家能休息吧?”我摸摸下巴思索,就跟游戏再怎么开图也得有个固定的复活点一样,不过等级上去了肯定也不会拘着一个初始位置,“我超喜欢到处跑的,可惜目前的我处于被学校封印的状态。”

“宇宙不像罗浮,它危险的多,你该有些警惕心,抱着旅游的态度,要吃大亏。”应星看起来很无奈的叹气。

“抱着旅游的态度?不对哦。”我冲他摆摆食指,纠正他的话:“在这里我完全不会有事,所以我只需要把它当旅游。”

好吧,看他那个表情根本没信。

我想了想,改了个口:“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玩?不过感觉你这里天天都在上班……”应星这自愿天天上班这一点真是让我理解不了,这什么,我的爱人是工作吗。

“可以,我的年假还没有动过,要是想的话总能抽出时间,前提是罗浮这里没什么太紧急的工作。”

“嗯……啊?”同意了?居然同意了?我有点惊奇的看看应星,不像开玩笑,他也根本学不会开玩笑吧?被我这么一瞧他很别扭的皱起眉毛,满脸都写着不爽:“你又拿我寻开心?”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出去玩!你想去哪里?等我考完我再做规划吧我超会带人玩的绝对包你满意!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需要准备什么吗?吃的有没有忌口过敏的?”

我再次兴奋起来了,快乐的凑过来围着他转悠,有人一起肯定比一个人要有趣,赞美应星!

应星欲言又止,最后再次长长的叹口气,但他绝对心情挺好偷偷开心呢,我看到他耳朵红了!

“看你喜欢,我怎样都可以,需要帮忙记得叫我。”

啊,这什么语气,好像家长说出“只要你玩的开心就好我们怎样都可以”这种话,莫名其妙就会让人觉得低一头,真心这么觉得也不行,倒时候我偏得挑个这家伙超级满意的地方。

不过目前我还是很满意的,有点未来规划就够了,好比拉磨的驴子面前吊的胡萝卜……不对,这么想还真是悲哀!

有点不爽,我到书桌前懒懒的扒拉塑料瓶里的花,啊,水里怎么长毛了,为什么迎春和杨柳条这种东西都能死这么快,应星完全没换过水吗,这个样子好像也不是换水的问题……总之拿回去扔了吧,正好宿舍楼下丁香开了,剪两枝换新的,瓶子也换了得了。

“走了?”

“对啊,卷子也没写完复习的也没背错题也没抄下午还有考试——这就算了最喜欢的咖喱鸡窗口也换厨子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拖长了声音故意语气里带点谴责,果不其然,应星挠挠头很贴心的认真替我考虑解决方案:“学业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真的受不了学校的饭可以来我这边吃,工造司的食堂可能有时候赶不上时间,我替你留一个玉兆,金人巷那边部分铺子有机巧鸟的配送服务。”

好,心情突然就好了,我当然不至于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别人,让我开心的只是对方的反应——这么说显得我人品不太行,人总有点很隐秘的劣根性嘛,看别人给自己送温暖当然比围着别人转高兴。

“谢啦,但是不用,好吃的那么多我又不死磕他一家。”

我习惯性往兜里掏零食——啊,忘了是刚换的褂子。我又摸裤兜,还有条莓果软糖,正好是以前没吃过的口味,我撕开包装往他嘴边递,他被我投喂的很顺嘴,低头咬住边缘把糖叼走。

啊,我脸上笑容忍不住再次扩大,虽然很失礼,但真的很像……乖狗狗。

21

云骑军的武器与装备定期有着检修与更换,每个部有专人来对接,这种事情的流程就是各个司部的人对接签字往上报,也有几个小队则是直接同应星对接。

应星喜欢和云骑军打交道,作为步离人手中活下来的幸运儿,他对这些战士有天然的好感,况且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兵,利索,说话直,除了工作不多事,处着舒心。

其中有个叫景元的云骑让他印象深刻。

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因为他那个赫赫有名的师傅“无罅飞光”,让他记住的原因是他那帮在他面前怂的不得了的实习生,居然带着怀春少女一样的羞怯表情来他这里打听人来了。

不得不说,这位暖白发色的云骑军的确很吸睛,就算是穿着便服也引得工造司的各位尤其是姑娘家频频偷眼看,犯花痴的是自己学生更让事情好笑起来。应星当时就乐了,嗤的笑了一声,扔过去两沓资料:“一个月,把这个模型优化到及格线,下次老师我直接带你们去见本人。”

本来他还半恼半笑他这群在非学业的事情上如此有勇气的学生,也没指望着真能给上来什么东西,结果第三周还真的收到了整整齐齐一沓打印稿。

应星沉默了,她好奇的看看,然后发出很大声的笑,应星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好,不错,虽然瑕疵很多但是对于这帮家伙来说已经算是非常认真的结果了,看起来动了脑子也查了资料,要是平时的报告能到这个水平,应星会真的欣慰一下然后感叹孺子可教,但是搁这么个场景下,应星只觉得脑门蹿火最后气的笑出声。

“爱的力量啊。”她啧啧称奇。

“哈,我看是荷尔蒙上头的力量。”应星拿着红笔在上面批注,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笑模样,手上的力道足以看出可怜带教的心情。

“是不是你太严格了?好歹是分到你手下的,肯定论能力不会太差吧。”她打趣道。

“那也只是对比来看,恕我直言,这些长生种只是拿着时间在挥霍。”应星幽怨道。

“所以你还要给人家介绍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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