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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薛凌仍旧是从暗道出去,守在远些的地方,等着有人扑灭了火势才离开。但正如她所料,凌晨时分,是看见安城城内火光烟雾,不过只持续了一会,就没了其他迹象。

挺好的,如果火势冲天,那就彻底瞒不住了,反而没意思。

薛凌将埋着的东西挖了出来。果然,她还赶得上回京过除夕。

身上胡人衣服本就不舒服,又沾了血迹,薛凌干脆找了个背风的地儿,换上那套为回京准备的衣服。

窄袖骑装,一身象牙白,翻身上马,好像又是以前在平城的模样。

回到石亓部落的时候,已有人出来迎她。羯人冬季本就难熬,草原上米粮之物更是奇缺,今日搬回来的东西足够这个部落三四月不愁吃喝,石亓又是第一次靠自己获得物资更是格外欣喜,早早交代了人,等着薛凌。

薛凌听不懂羯语,也不多言。走到石亓帐子里,没看见石亓,便自顾自的架了一个罐子掺上些羊汤,洒了两把米下去,想煮些粥喝。几个羯人不拦她,还凑过来兴致勃勃的看。

这里连个长柄勺也没有,她只得拿一把切羊肉的匕首缓缓的搅动着罐子防止粥糊了。

真好啊,薛凌想起薛弋寒守城的那些破日子。

无战不得要粮,所以她三四岁就去翻过土地。可即使如此,平城也少有吃到精米的时候。

西北这块地,常年风沙,哪能种什么水稻,无非就是些小麦、荞皮。做好了饼子,一口咬下去,牙都能咯掉半颗。

现如今倒好了,守城的粮仓里,老鼠该有兔子大吧。可惜自己第一次去没查查堆的什么玩意儿,不然应该多搞些白砒石丢进去。

石亓是去分装粮食了,羯人没有农耕一说。这种精致的白米细面都要靠牲畜交换,且他们很少有机会直接和梁朝换,只有供给鲜卑大量的牛羊毛皮才能喝点残羹。今日一次得到了数百车,实在欣喜。清点完毕之后又迫不及待的分出几车给父王等人送去尝尝。

等他收拾妥当了回到帐里时,薛凌已经端了碗粥在喝。这两年在苏府养的口味刁钻,这几日不是饼子就是肉,吃的反胃。所以此刻对着粥吸溜的格外起劲。

罐子里还在咕噜噜的冒着热气,几个羯人站一堆看的眼馋,但没谁动手盛,她也懒的管。

石亓撩开帐子就看见薛凌坐在地上抱着碗,一勺勺的往嘴里送汤水样东西。头发高高束起,身上衣物精致,连腰带都绣了祥云纹。再不是昨儿那个肮脏可怜相,反而透露出些许贵气。

“你怎么一天一个样,我都没认出来,在吃什么”。石亓走近了看着薛凌碗里。

“汉人的饭。”事已经办完,不需要再给什么脸色,薛凌连头的懒得抬。

石亓赶紧找了个碗递给薛凌:“你给我也来点。”

他说的理直气壮,薛凌停顿了一下,还是放下自己手里东西,从罐子里倒出一碗给石亓。

粳米微甜,羊汤炖了几个时辰,早就鲜掉眉毛,再洒上一点盐巴。京中临江仙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了。可惜缺了一碟酱菜。

石亓尝了一口,就喝的飞快。比薛凌还先喝完一碗,感叹了一句:“为什么咱这就缺这东西呢”。转而又把碗递到薛凌面前:“你这杂种真是厉害,会偷东西,又会打架,这也煮的好,给我再盛一碗。”

薛凌把勺子哐当一声丢碗里,抬起头来不说话,也没接他手里的碗。

连石亓都觉得这目光有点不对劲:“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薛凌嗤笑出了声,接过石亓的碗,慢悠悠盛了一碗,却没马上递过去。又拿刀切了几片薄薄的羊肉放进粥里,站起来走到两个人快要面贴面的距离,才双手递给他。态度看着恭敬的很。

石亓早就接触了大把女人,且此时薛凌身上还是男装,偏这一刻居然不知觉的吞了一口口水。

讪讪地退了半步伸手要接碗,便听见这个看着温驯的小羊羔子吐气如兰:

“你敢再叫我一声杂种,我就在你喉咙上开个洞,连碗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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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之

石亓一愣,而后不知是自己接慢了,还是薛凌故意先松了手,粥碗跌在地上,洒了一片。地上粘毛铺的厚,碗倒是没碎,在那轱辘着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你这个杂……”。石亓到底没把这个词说完,反倒是一瞬间红了脸,不与薛凌吵闹,飞快的蹲下去用手拢归拢那些粥米。

刚盛出来的粥水还还有些烫,薛凌看他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吹气,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那句杂种马上就要说出来,她是听见了的。

弯下腰去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不过是我与人在桌面上打架,丢了几块不要的骨头,才轮的到你捡。你悄悄吃便罢了,叫唤什么?”

她说话处事已是集军中苏府两家之长,唇齿之间尽是尖酸刻薄,眉眼勾勒的却是笑意盈盈。

一边说着,一边伸直了右胳膊。打算石亓敢有一丁点动作,平意就会滑到手心。

一旁的侍卫听不懂汉语,还以为两人无意打翻了粥在说些道歉的话。竟是一个都没过来。

出乎薛凌意料的是,石亓并没立马跳起来,还在那一点点的收拾着。直到把最后一粒米也装进碗里,才抬头看着薛凌:“你果然是个汉人。”

他突然就没了前几日的骄纵样子,薛凌到是有些不习惯,开合了一下手指,又不动声色的把平意往袖子里拢了一拢。

她办完事本是要直接回京,但那匹马却不太好,经不得连日跋涉。念及羯人马壮,就想回来讨好一下石亓要匹良驹。

这一回才发现,自己已是丁点都藏不下去了。若时光倒退回三年前,二人相遇,她还是那个平城少爷,石亓这种蛮夷该在自己脚下才对。此刻居然还使唤自己端碗。若不是这三年颠沛,她能直接把那一罐子扣石亓头上。

石亓将碗放回桌子上,他对价值千金的夜明珠不屑一顾,却对这碗粥水被洒勃然大怒。就这么一点点米粮,有些羯人可能一生都没吃过。

同样是个人,汉人占据南方,有最精致的丝绸瓷器,吃的是精米细面。但羯人的地头,盐碱地连颗菜都种不出来。费尽心思养出来的牛羊马匹还要被鲜卑剥去一层才能交换到梁朝的东西。

有的选的话,有谁愿意天生做个强盗?这个女人进来,他就看不到一点羯人的样子,却又抱着一丁点希望,没准这个杂种能和汉人也说上话呢?

“是啊”,薛凌后退几步,把长剑也抓在手里,摸索着那两只兔子:“你还能拿我怎样?”

“你既是个汉人,又毁他们粮食做什么”

“我想要,有人死。”

薛凌三日就到了京城。果然是好马,这一路基本没停歇。石亓还给了一件紫貂的大氅,说是粮食贵重,毛皮不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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