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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齐大人说的好,我还当齐大人这辈子就把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当破布一样藏起来不肯见人呢。回头是岸,也不算太晚”。薛璃貌似自言自语,声音却大的满殿都能听见。

白玉面具下,面容苦不堪言,语气之间却尽是放肆讥讽,他还要继续装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二少爷。昨晚事已言明,自己,非娶不可。与其让江夫人上门提亲受京中耻笑,不如自己求皇帝赐婚换江府一个安宁。有什么恶名,便让自己一力背了吧。

“江知事,你这,你这…这是金銮殿。你一介后生,怎可对同僚口出妄语”。有人站出来指责。齐世言身为礼部老臣,自然小有知交。

“我就瞧不惯有些人熟读孔孟,却道貌岸然,今日既齐大人请辞,我也请皇上做主,将齐三小姐许我为妻,犁牛之子,驿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荒唐,江知事焉知齐三小姐就愿意嫁与你为妻”?说话的是苏凔。他当然知道齐三小姐就是薛凌,却不知江玉璃与薛凌的关系。唯恐皇帝允了此事,耽误薛凌终身。

亦有旁人低声劝慰薛璃,江闳身退,余荫还在。谁能眼睁睁看着国公之子娶一个烟花之女。

“齐三小姐不愿嫁我,难道愿嫁与你状元郎”薛璃对苏凔的不屑毫无掩饰,又看向魏塱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既为天下万民之父,当然能替臣做主。若齐三小姐嫌弃在下,臣愿为她终身不娶,天地为鉴”。情动之处,脸上的白玉面具被一把扯下,仿佛这样,方能证明自己内心坦荡。

大多数人早知江府二少爷生来带疾,毁了容颜,连殿试当日,皇帝也许他不摘面具的。今日一看,果然可怖。这齐三小姐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日日去齐府趴门不算,连自己脸都不要了。

丑陋的颜色在脸上肆意勾勒,薛璃浑不在意的直视众人,他,还能在此站多久呢。得快点叫人记住这张脸,记的越牢越好,等那个人上殿的时候,应当再无人去怀疑她面容有鬼。

他没猜错吧,她要替他活着,来这金銮殿上,问魏塱要个公道。

“好,好一句山川其舍诸。朕允了,便替齐卿做回主,将齐府三小姐赐予国公府江玉璃为妻,择日完婚,百年偕老,齐卿家以为如何”。魏塱笑的前俯后仰:“凡能者,不问出身,今日,倒是国公家的公子给朕上了一课。”

他如何能不笑,这齐世言的官,铁定是要丢了,正愁找不到甜枣塞,江玉璃就主动站出来。江闳那匹夫在朝中还大有人在,如果这个儿子与那些老势力划清界限,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瓦解这一家。还能顺便收割一把几位寒门仕子的好感,不至于让人站到霍准那头去。

这个婚要赐,必须得赐。

“陛下英明~”。皇帝都受教了,还有什么人敢不受教?底下仍旧是那乌压压的一片子,好事者有,叹息者有。霍准摸了摸朝板,这江家,以后不是什么掣肘了,文臣也空缺了一位,不知道自己的人塞哪个上去合适?

“臣谢主隆恩~”。薛璃亦上前重跪,又偏脸轻佻的喊了一声齐世言:“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

天子再三挽留仍不得,只得憾允齐世言辞官一事。百官齐颂天子大德,不仅不问责,还亲自为齐三小姐正名赐婚。此等荣耀,齐府蓬荜生辉。

齐世言三拜九叩方才起身,转而退出殿外,阳光晃眼,有什么东西自眼眶流出来了。旭日昭昭,他想大呼一句“先帝啊”,却什么也没喊出来,蹒跚下了殿前台阶。

自此,梁无齐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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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

薛凌刚起不久,赐婚的消息还未传到齐府。懒得看这府里脸色,洗洗便坐到了临江仙。窗外春色大好,惊觉自己竟然有点可惜石亓不在。人天天挂着一张假脸,总是希望有个人能敞开心扉的。

真正的薛凌,这几年,好像也就石亓见过吧。

用了两碟点心,叫了俩马车到苏府。进门撞上苏远蘅,他刚从安城回来不久,两人都笑了笑,擦肩而过。苏夫人捏着团扇摇了出来“怎么是齐三小姐亲自过来了”。她喊的是齐三小姐,不是落儿,也不是薛凌。

薛凌捏了一下手腕,记起自己骂薛璃的话来。“儿臣贼子,三姓家奴”,这可不也是在骂自个儿么。“夫人久不登门,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不是要站在这外厅叙话吧”。

“落儿说的什么话,快些进屋饮茶,你爱吃的桃花酥啊,常年都备着”。苏夫人语气换的轻车熟路,上来挽住薛凌胳膊,仿佛刚刚那个人不是她。

两人到厅里坐着,苏夫人将一碟点心推至薛凌面前:“要说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呢,你可尝尝,这是远蘅刚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叫什么旋饼。”

薛凌眼睛亮了一下,这东西平城那一带才有,是用马奶做的,京城确实少见,这苏远蘅是去哪了。拈起一块来吃,味道和记忆中相差无几,一时又多吃了几口。

苏夫人替薛凌斟了一盏茶“慢些吃,喜欢就带些回去,我闻着有股子怪味,咽不下去。”

“我要魏塱的消息”。薛凌搁下手上东西,她又不是来拿饼的“夫人与人做生意,难道一直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落儿说的什么话,这卖米的不开门,你还能去抢不成,今儿苏府只有这一碟子饼,你要就拿去,其他,可是没有了。”

“这府里究竟有什么,我清楚的很,苏远蘅是刚从哪回来?去做什么了?夫人不想鱼死网破吧”。薛凌其实不知苏远蘅去做什么了,但这旋饼,是胡人传过来的玩意,就那一带有,别的地方大多吃不惯马奶,也就没人卖了。梁与羯有通商令,这苏家肯定不会撒手,定然是亲自过去了。

她这么说,是想威胁一下苏夫人,别把到手的鸭子弄飞了。这府上见不得光的事多了去了,想抽身就抽身,亏苏姈如这么天真。她都怀疑换了一个人。

“落儿这话的意思,就是非要拉着苏家跟你上同一条船了?这心要是不在一处,谁知道船哪天就自己破个洞呢”。

“我对你上不上船没兴趣,我只要魏塱的消息,他何时知道齐清猗怀孕。陈王府北侧是城郊,我要你拿到消息时,尽快放一只风筝,上画一株红杏即可,不会给苏府带来任何麻烦”。薛凌那几日为着机关一事,彻底查看过齐清猗的房间。

从窗户望出去,是北郊大片天空,只要有风筝飘起,她一定能看见,这个方法也不会引起什么人怀疑,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苏夫人在小陶炉里生了火,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有些茶,沸水泡不开,得煮上好一会。她已经不想参合陈王府的事了。按底下人消息算,齐清猗的肚子今日该有三个半月了。这薛家养出来的人着实厉害,魏塱眼皮子底下瞒这么久。

摇了半晌道:“这个法子的确可行,但是苏府没什么好处。”

“我只知道你不做,肯定有坏处。”薛凌瞧了瞧眼前人,觉得自己拿府上把柄来威胁不太好,干脆站起来附在苏夫人耳边道:“夫人可知,薛弋寒真的有个儿子,这会在金銮殿上。”

苏姈如一愣,看着薛凌道:“此话当真?”

“骗你作甚?骗你的话,让齐清猗今日滑胎。”薛凌笑着拿起一块桃花酥,她就喜欢这个糕点,几年未变。薛弋寒确实有个儿子站在金銮殿上,她又没说谎,怕什么。

苏夫人看了好久薛凌,觉得不像是说谎。这事儿就太过令人震惊了,她苏府在京中各行各业都有人,对那些达官贵人自然摸了个门清。但平城太远,她的手伸不过去是一说,伸过去了也捞不着啥好处,何况薛凌是双生子一事如此严密,她如何能知道。可自己当年,自己当年喊薛凌,面前的人确实是答应了的,这学医寒的儿子究竟是谁?

“夫人不必妄测,天机算不透,这个消息,你给,还是不给”?薛凌用手托着脸,撒娇般的问。难得看到苏姈如这幅表情,好玩的紧。

苏夫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那你究竟是谁?”

人人都问这个问题,我究竟是谁?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我是谁!

薛凌抖了抖点心碎屑,站起来道:“夫人自己记性不好,我早说薛弋寒只有一个儿子,可惜不是我。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把夫人每件差事都办的极好,我还得赶回齐府,等人来访。今日就不打搅了,相信夫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凌要走,看着桌上旋饼还有几个,有点不舍,不顾苏夫人脸色,对着门外喊:“给我拿个油纸包来”。带回去给齐清霏尝尝也好。

苏夫人脸一阵白一阵红,最终又恢复如常,养虎为患啊!也不要紧,她苏府最擅长与虎谋皮。“落儿是不同了,怕是这齐府的三小姐做的久了,都忘了自己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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