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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江玉枫站在门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挑个时间,去魏熠坟前上柱香。

“李伯伯叹什么气,当年平城怎么了,宋柏去哪了”?口里还断断续续的有血沫,薛凌边咽边问。她终于抓住个平城活人,她立马就要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

即使那个真相,自己已经猜测了千万遍,但一朝没有证实,那就一朝是个迷。

“宋将军,宋将军不曾…”。老李头想说宋柏不曾造反。

薛凌却不耐烦听这些废话。“我知道他不曾,他去哪了。”薛凌打断老李头的对话,她以为老李头是事后从平城出来的。既然老李头能活着出来,肯定还会有其他人在,他们都去哪了?

为何薛家获罪之日,无一人站出来。宋柏满门抄斩之时,也就她薛凌孤身一人营救?

“小少爷,宋将军,应该是战死,将军治下十余位,应该尽数战死”。老李头年岁已高,嗓音沙哑,这会话题沉重,更催人泪下。

当年宋柏遣散守军,老李头走时,薛弋寒余下心腹仍无一人肯撤,非要死守平城。后来拓跋铣大军过境,那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战死,薛凌已经来不及咽下翻涌上来的血沫,拿手狠狠的擦了一把嘴角,袖口染上一片鲜红。老李头心疼不已,道:“我先找些药给你。”

“不用”。薛凌按住他道:“城里可还有其他人与你同行。”

“没有了,小少爷。”

“你可知道无忧公主死因。”薛凌盯着老李头,生怕听漏了任何一个字。这件事,是置薛宋两家于死地的罪魁祸首,是她薛凌夜夜噩梦的根源所在。

“被人从城墙上方推下,当时我并不在场。按宋将军所言”。老李头停了片刻,道:“是当今天子”。

说完老李头卸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三年的时间,对于他这种深藏秘密的人来说,太过难熬。且天下之大,没有半点薛宋两家人的踪迹。他还以为,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面去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李头是个大夫,胸中半点权术也无。他猜不透皇帝为什么要千里迢迢送个妹妹去死,又把这件事栽赃到了薛宋俩家头上。但他不信皇帝,他更信任自己呆了数十年的平城。

他可以放心去死了,那座城里的尘封过往,终会被人揭开。q------------

断肠声

薛凌原以为自己会激动异常,可这会居然平静的很,可能是因为,这个答案,她在脑子里已经回答了无数遍,只缺一个人附和。

问完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薛凌坐在那小幅度的踢着自己裙角,听老李头细细讲整个平城事件经过。

无忧公主是如何欢天喜地的要嫁,又是如何被人一把推了下去。拓跋铣如何暗藏祸心,宋柏如何遣散众人,他又是怎么回的京,怎么找上的江家。

薛凌一听腰佩里头居然有株草,顿时明白了当年在明县时为何会被困住,大概就是那玩意引起了怀疑。便多问了一句,可有遇到其他人找上薛璃。

老李头道:“我进去时,屋里是有旁人,似乎是姓霍。”

“霍”?京中霍姓不多,薛凌立马上了心。

“我是听见小小少爷喊那人霍少爷,似乎还颇畏惧”。老李头皱着眉头回想,他当时注意力都在薛璃身上,这会还真有点拿不准记忆是不是对的。

果然是霍云昇那狗,薛凌决定抽空要问问薛璃薛璃才行。当年腰佩竟然落到了霍云昇手上,这会拿出来卖,分明就是当饵用的,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漏子,让这狗起了疑心。亏得陈王府什么消息也没听见,不然自己还真有可能去看看。

老李头见薛凌不再说话,站起来去翻柜子。薛凌以为他是给自己找药,也没拦着。

不多会,老李头捧来个盒子。里面是一些丸子,却大小不一,有一颗格外大,看着奇怪的很。薛凌不解,大夫大多数视如命,不会这样杂乱收着。她狐疑的看着老李头,不知道自己吃那颗。

老李头一拍脑袋,道:“嗨,我忘了。小少爷等等”。说着又去拿出个盒子来,取了一枚递给薛凌,看着她服下,才去拾掇桌上盒子里的药丸。

一枚枚取出来在薛凌面前拿小刀切开,切了三四枚,才从一枚中切出个布条。老李头拿在手上抖开,递给薛凌道:“这是…。是宋将军的遗物”。

薛凌接过来摊开,上头字迹已成褐色,一看就知是鲜血书就。在丸子里藏了三年,斑斑驳驳的。用的是平城不常见的绢布,薄薄一片,长不过两指,上头只有四个字:

君要臣死。

薛凌坐在椅子上,她都记不清宋柏长什么模样了,却感受的到宋柏临死前是怎样的挣扎。已知所忠之君不正,却不得不忠,断定所守之城不保,却仍要以死相保。为将一生,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件事加起来更让人绝望?

老李头又切开那枚最大的药丸,里头是薛弋寒的私人大印。这东西虽不能当兵符使用,好歹是个身份象征,当时薛弋寒恐平城生事,留给了宋柏。宋柏留着无用,一并交给了老李头。老李头唯恐落入他人之手,用药封了起来,终于好好的交到了薛凌手上。

薛凌自觉已经没什么事要问了,便对着老李头道:“李伯伯去睡吧,我自己呆一呆即可。”

“小少爷,如果真是天子所为,如何为将军讨个公道”?老李头抱着药盒问,他实在不懂,皇帝为什么要让胡人打进来,皇帝不都是想国泰民安的吗?他还希望宋柏说的不是真的,宁愿是从戏文里听的那些,薛宋两家是被奸臣所害,这样还能平冤昭雪。

如果是皇帝的话,普通人怎么能让皇帝认错?

“是魏塱所为,我就杀了魏塱”。薛凌将金印收起,捏着布条出了门。看见江玉枫还在那站着,右手顺势垂了下去。这狗再敢动手,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刀剑无眼。

此时江玉枫已经冷静下来,走过来问:“他说了什么”。这个老头什么也问不出来,咬定只见薛凌一人。江府又不能用点什么手段,自然不知。

薛凌服了药,只是压住了血气,内伤并未愈,不想与江玉枫纠缠。甩下一句“轮得到你来管”?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江玉枫却追了上来拉住她道:“现在江家跟你在一条船上,你不说清楚,江家怎么行事?”

薛凌一甩手,把袖子扯出来。退了两步才道:“你再敢对我拉拉扯扯,我会把你胳膊砍下来”。接着把手里布条扬了扬:“他说了什么?他说魏塱那个狗皇帝杀了自己妹妹,冤杀我爹,屈死宋家满门。”

江玉枫愣在当场,无忧公主之死,他跟江闳少不得猜测,却最终判断天子不可能拿西北开玩笑,背后应该另有人作祟,魏塱只是顺水推舟栽赃到薛宋两家头上罢了。

如果此事真是魏塱一手策划,当年参与薛宋两家一事的尽是帮凶,谁也别想撇开,那是西北万里河山啊。

江玉枫指着屋子里问:“你有什么证据,他是什么人,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薛凌将宋柏留下的布条拍到江玉枫胸口,道:“你想要什么证据,平城起战第二日,宫里的太监就到了,传旨给我父亲的副将宋柏,说我父亲毁两国姻亲,已于狱中赐死。城外拓跋铣围的水泄不通,他是怎么进去的?两地千里之遥,他如何未卜先知无忧公主已经死了?若不知道,又何来的我父亲毁两国姻亲?”

薛凌松了手,江玉枫却还没接,布条飘飘荡荡的掉在地上。江玉枫被薛凌那几句话问的喘不过气,捂着胸口去捡。

薛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少爷,满朝文武,都是凶手,你江家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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