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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

 

看见地上有油时,拓跋铣已经猜到粮仓里面不干净,只是等火燃起来的时候,那种气急败坏才全部涌出。

薛凌早就力竭,却拼死不肯让后半寸,直到从南边来的热浪将凉意尽数驱散,她才任由长剑脱了手,转眼即被人踢倒在地。

有刀锋冲着眼帘过来,又被另一把架开。眼里全是血,看着只有暗红色的一片,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她仰躺在那,腥甜味一阵阵涌至喉头又从腮边流下,有些被衣领挡住,有些进蜿蜒脖颈肌肤里,像极了小时候初冬的飞雪钻进衣领。只是,雪是凉的。而血是热的。

所以,平城是真的没下雪。

拓跋铣过来的时候,平城竟然真的没下雪。

她总觉的那时候平城该下雪,地冻三尺,苍生缟素。

这个时候也该下雪,如她岁岁年年的噩梦,遮天蔽日的苍白掩尽一切。

怎么不下雪?

凭什么不下雪?

她要闭眼,却又忍不住呛咳。牵扯胸口剧痛,使眼前蓦然清明。下意识要去抓手旁剑,却什么也没抓住,反被拓跋铣踩住了手腕,挣扎不得。

可她没看拓跋铣,却牢牢望着遥远天际。太阳已有了金黄色泽,今日是个艳阳天,断不会下雪。

太好了。

她要死了。

不是她要死了很好,是不下雪很好,好到即使她要死了也很庆幸。

幸好没有下雪。

若是下雪,这场火就燃不起来。

她终于闭眼,呼吸却还在。隐约觉得自己在云端飘,又被什么拉着狠狠摔到了地面。有人手捏在下巴上,但还是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只是城中又没外人,看不看的见并不影响。

她笑的嘶哑,说话虽磕绊,语句却是清晰的很,薛凌道:“你,你这……蠢狗。”

两人掉了个头,那会薛凌不答话,现在拓跋铣蹲着沉默。薛凌偏脸想从拓跋铣手里解脱,没有得逞,又骂了一句:“蠢狗……”

血污满脸,拓跋铣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倔强和不屑,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瞧不起,

“没了……”,她连笑带咳,血沫喷到拓跋铣脸上:“我烧光了。”

“石……石亓回去了。”

“你……还不……你……还不滚?”

衣襟被抓起,随手人也跟着腾空。薛凌不知拓跋铣要将自己带往哪,她也不怎么关注,但答案来的很快。

井口石沿硌在脊背处,湿气从下涌入发丝间,薛凌半个脑袋已经被按入井里寸余。好在秋季水位不高,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倒是血滴下去,“滴答”声带着回音有些渗人。

“你说,当年我为何要让魏塱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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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魏塱……庆幸里头又凭白生出些不甘。魏塱那蠢狗还好端端的在龙椅上坐着,她居然要死在这。

血沫开始倒流,吞咽不及便呛进气管里。仰面弯着身子,时因胸前肌肉被拉伸,咳嗽都成了一种奢望。这种液体导致的窒息感,很容易让她想到那年明县寒水。

不知是井底当真凉意噬骨,还是心理作祟,薛凌只感觉周身开始战栗。她许久不答,拓跋铣将人又往里按了些,头上玉束发经不住摇晃,先一步跌落进去,水花好似溅到了脸上。她指尖隐约摸着了那个“凌”字,只一瞬,就被拖离位置。

“你说,当年我为何要让魏塱登基?”

拓跋铣声音并不气急败坏,还如同在鲜卑王都与她议事一般,轻轻柔柔的又问了一次,继续道:“你答对了,我不杀你。”

求生的本能让她极想开口,但鼻翼里一直流血,不知道是刚才磕在了哪。来不及发出声音,嗓子便被一股又一股腥甜堵的严实。咽了几大口后,薛凌彻底放弃挣扎。

可她并没有被推入井里,而是被拓跋铣一把拎起,重重摔在地上。

她看不见拓跋铣挥手,却清晰的听见马蹄声轰隆往南而去。有城内,有城外。现平城已无人,大军无需挤着进来,直接走城外往宁城方向更近些。

这蠢狗居然还要下宁城。

薛凌凝神听身边动静,确定拓跋铣还没走,侧了个身摸索着靠井沿坐下,吐出嘴里血块,道:“石亓已经回去了,沈……沈元州……到了宁城,你白费功夫。”

她不畏死,却奇怪的往后缩了身子,哆嗦着重复:“你白费功夫。”

人身上的热气缓缓凑到脸前,紧着是凉水从头上浇下。拓跋铣拿粗布将薛凌擦的干净,确认她能看的见自己,才蹲下来,笑道:“你说,当年我为何要让魏塱登基。”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尔朱硕递过来一柄小刀。拓跋铣接过去了鞘,刀尖压在薛凌肩膀处,道:“答。”

薛凌喘着粗气看了两眼,绝望道:“他许了你西北四城,你们蛇鼠一窝,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她竭尽全力骂的大声,想掩饰内心恐惧。但她没骂完,她一开口,拓跋铣便撤了刀尖随手丢在地上,落地声脆。听见声音,薛凌便住了口,却是泪湿了满脸。

她已经输了,她屈服于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吓。她唯恐失去自己的手,却又被拓跋铣留着命。她明知道拓跋铣根本不想要什么答案,他只想看她跪地求饶。

拓跋铣拍了拍指尖,像是掸去尘灰。又有人抬了张椅子来,他坐在上头,瞧又回到二人相见的问题,道:“你来这做什么。”

威胁还在,可没一柄刀刃抵在身上,薛凌仍在抗拒那种耻辱的问答,只看向别处,不理问答。把戏玩两次就无聊了些,拓跋铣再未逼她,自顾道:“来烧平城的粮仓?”

“我倒是奇怪的很,霍云旸怎么会将这事儿告诉你,你不应该知道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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