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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但是如果有难童院这样的地方收留,就不一样了。能活过今天,就可能活过明天,一天挨过一天,就可能长大成人,就可能看到太平。

这是一群马上就有人管的孩子,也是幸运的孩子。

张直车开得很慢,怕碰到已经跑散开了的小孩。

秦定邦又向车外望了一眼,刚才那位半蹲的女子正站起身来,伸开双臂,迎接快就来到她近前的这帮小小难童。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短袖旗袍,仍然是一头齐肩短发。可能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脸晒得有点红。

她应该是有些热了,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她看到了对向有辆黄包车速度很快,迅捷地一把抱起那个绊倒在车前的幼童,孩子一脸惊慌,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靠着她的肩。看起来在轻声说着话,好像在平定孩子的慌张,同时不忘朝其他难童说了什么,有的孩子听后开始又哭又笑起来。

她一点也不嫌弃这些破衣烂衫的孩子。

张直终于把车开出这段稍显混乱的区域,侧过头问秦定邦,“梁小姐?”

秦定邦收回了望向车外的目光——

“嗯。”

“如果让他看到你,你可能会遇到麻烦。”

这十几个孩子是公共租界的一处难民收容所联系伍兰舟的。不久前怀恩又有数十个大孩子被另一家难童院接收,可以学手艺了。这些自强又幸运的孩子,以后就可以有本事傍身,养活自己,一步步立足了。这是怀恩的喜事,同时也意味着,这里空余出新位置,可以接收新难童了。

那天,河对岸的事是难童院电机室的朱维方过去处理的。朱维方一脸的络腮胡,身材魁梧,持重机警,办事妥帖牢靠,大家都信赖他。院里一遇到费力的事情,朱维方都会主动站出来帮着承担。

他先到公共租界的那处难民收容所办理孩子们的接收手续,之后把这十几个孩子一路从苏州河对岸,经外白渡桥,护送到法租界来。

梁琇和难童院的同事赵大姐一早就在桥头等着。这是她第一次去接孩子。当时看到那些小花脸朝她们跑过来的时候,梁琇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她是在救人,又对更多救不过来的,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梁琇把孩子们接过来后,紧接着,又帮忙安顿。个把月眨眼就过去,期间,难童院有老师来了又走,相比之下,梁琇反倒更像稳定的员工。

梁琇在难童院做义工,越来越得心应手。连伍兰舟都感慨,这姑娘实在是太能干了。因为梁琇不光能教课,还会算账。

难童院的李会计母亲生了重病,不得不回家照顾,所以院里的账目问题,就又回到了伍兰舟手上。可伍院长实在是太忙了,再多些琐碎但重要的事情压过来,她很快就会累垮掉。正当焦头烂额之际,梁琇提出来,也许她可以试试。

梁平芜是经济学教授,家庭氛围使然,梁琇对诸如分配交换的底层原理很熟悉。后来她在安华物资供应社当英文打字员时,赶巧又和供应社的会计在同一个办公室。那女子是个嘴巴闲不住的,经常唠叨账目问题。所以算账这种事对梁琇而言,也算早年潜移默化,之后又耳濡目染了。

伍兰舟把院里账目的算法、注意事项等跟梁琇一一讲完,梁琇很快就上手了。这无疑又给了伍兰舟一个意外之喜。在她分身乏术的时候,梁琇就当起了临时小会计。

但这也意味着梁琇在难童院更忙了。

伍兰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要给她发工钱。但还和上几次一样,梁琇坚决不收。梁琇告诉伍兰舟,现在自己经济情况大为改观,是多亏了伍院长给介绍的家庭教师的工作。如果不是伍院长,她现在生活会紧张得多。而且现在她也不用像以前投那么多稿子,省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过来帮忙。

梁琇以前单纯是为了帮孩子,现在更觉得要尽心尽力帮忙分担,来回馈伍院长的雪中送炭。

既然梁琇都这么说了,伍兰舟也只能在心里多记下这姑娘的一份好,但是坚决让她在家里休息几天,去逛公园、逛百货。如果不休息,就不让梁琇再回怀恩,算是强行给她放了个假。

梁琇只能从善如流了。

想一想,自打回法租界后,梁琇几乎没哪天不忙的。就像是一只已经被鞭子抽起来的陀螺,一直在转,也该停下来歇一歇了。

说来也怪,人在忙碌时,身体总是想着休息,可突然一停歇下来,早上还是会在往常的同一时间睁开眼,脑袋里的时钟比大公鸡打鸣还来得准时,连个懒觉都睡不成。

梁琇给自己放假的第一天,醒的和往常一样早,躺也躺不住了,于是就早早起床了。

楼里邻居早都已经开始忙活。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大人吼孩子的呵斥声,弄堂里的叫卖声,热闹的烟火气升腾起来。要不是外边打仗,这样的日子真算得上生气勃勃了。

梁琇洗漱完毕,吃了两块池沐芳上次让她带回来的伦教糕,喝了点水,就算一餐早饭了。

突然闲下来,梁琇竟有些不知能做点儿什么了。

再不,收拾收拾屋子吧。

梁琇把桌子上的书,纸笔重新归拢了一下,又把桌上那一大盆秋海棠往朝阳的方位转了转,让它多晒晒太阳。有些花骨朵已经张开了,叶片被太阳一照,油光光的。

这时,身后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梁小姐在家吗?我是楼下的小六妈妈呀。”

梁琇知道这个小六妈妈,是个爱说爱笑又很热心肠的中年女子,经常听到院子里她的大笑声。她家孩子多,大的在南市做工,小的还养在身边。所以梁琇常看到她家小六带着弟弟和其他家孩子,在院子里冲啊杀啊的。

梁琇打开门,迎面就是小六妈妈笑容舒展的脸,“梁小姐,你有扫帚不,能借我用下不?”

“有的,稍等。”梁琇说着就去拿屋里的扫帚,顺便把撮箕也一起拿了出来。

小六妈妈开心道:“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扫帚被小六、小七那俩小崽子,当金箍棒给耍断了。去找方太太,她又不在。今天家里面没法收拾了,只得过来先跟梁小姐借一下。真是添麻烦了。”

梁琇微笑道:“没事,你用吧。”

“唉,真是多谢梁小姐了。”

小六妈妈伸手接过扫帚和撮箕时,余光正好看到了在桌角晒太阳的秋海棠,“这花还在这呢。”

梁琇顺着小六妈妈的目光看过去,“你是说这秋海棠?是的,我刚搬来的时候它就在。”

“唉,这盆秋海棠啊,是你之前的那位租户留下的,也是可惜……”小六妈妈摇摇头就往楼下走。

这一半话说的。

“为什么可惜呢?那位租户怎么了?”梁琇紧接着问。

小六妈妈停住了脚步,把扫帚和撮箕放在地上,虚拄着,又望向那盆花,思绪好像随着视线去向了更远方——

“你上个租户啊,是位先生。看起来像个有学问的,戴着眼镜斯斯文的,见到我们就会跟我们打招呼,从没说瞧不起我们这些干粗活的。前一阵子……就是你住进来之前,我们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他人回来,当时只以为他有什么事去外地了。结果后来,来了几个男的,那个凶啊,在这屋里翻箱倒柜的,好像是没翻出什么,骂骂咧咧就走了。我们可害怕了,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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