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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节

 

“我一把年纪了,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你哥哥这一走没个年回不来,你偏偏也要出去!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当着你们的面儿一条绳子勒死了,免得叫人说你们没顾及家里还有个母亲!”陈夫人边说边哭,是真的伤了心,“你成全你的一片痴心,谁来成全我这个当娘的?!我做了什么恶事?别人家的孩子丢了,我的儿子也要赔上去?!

你们都觉得我私心太重,嘴上不说,心里也必然是这么想的。可我问问你,天底下哪个当娘的没有私心,想让自己的孩子好,难道有错吗?

何况我并不是没有让步过,那岑云初我本不中意的,可不想违拗了你的心思。便也亲自上门去提亲,三媒六聘地娶过来,不肯怠慢一点儿。

出了事,你只顾着自己伤心,可不想我也病了这么多天。”

最近的两个月,陈夫人仿佛老了好几岁。

岑云初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做不到视如己出。

然而人本性如此,也并不是她不仁善。

做父母的,当然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困在这上头?!

况且他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有对不起他们岑家的地方。

陈思问看着母亲,心里难过得好像是磨盘碾过一样。

“思问,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要是走了,我活不长了。”陈夫人抱着儿子痛哭,“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风餐露宿,哪怕沿街乞讨也好。只要让我跟着你,别让我日夜悬心。”

其实何止是忠孝不能两全,情与孝也往往难以两全。

一头是岑云初,一头是母亲。

陈思问在中间被拉扯,承受着裂肤之痛。

“思问,我一生没对你说过狠话。今天我告诉你,你前脚出门,我随后就碰死,绝不活着!”陈夫人甚至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我怀胎十月,生死一线,难道就换来了你一意孤行,弃之不顾?!那岑云初给了你多大的恩惠?你愿意与她生死相随?你欠我这个当娘的呢,何曾回报过一点?”

陈夫人的性情十分刚烈,但她对儿子已经算是慈母了。

可如果陈思问就此走了,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如今不单是陈思问陷入了绝境,她这个做母亲的又何尝不是站在悬崖边上?

金蝉脱壳

一轮孤光挂在中天,萤火繁星,风声飒飒。

山中的夏夜无比惬意,没有半分暑热,除了清凉还是清凉。

郑无疾把酒杯斟满,双手托着敬吴先生:“学生深感先生教诲之恩,使我这朽木也开了窍,实在受益匪浅,终身感佩。”

“大官人实在太谦虚,也太过奖了。”吴先生呵呵笑道,“一来您绝非朽木,依老朽看来,应是一块未饰雕琢的璞玉。二来老朽也不过是些许点拨,怎能居此大功。实在不敢当,不敢当。”

“先生也太谦虚了,您对我恩同父母,无疾有生之年,必将您视为尊亲,言不及义,先生满饮此杯。”郑无疾这小子,生就了一张甜嘴。

为了让吴先生多喝酒,奉承话一车接着一车。

吴先生喝完了一杯,他就立刻又满上一杯。

此时门窗大敞,他们又在高阁之上,山风浩荡,月华如水,着实令人胸襟开阔,酒兴大起。

吴先生喝得高兴,把衣襟敞开了,拿筷子敲着酒杯道:“你不知道,我年轻时也曾如你这般放荡恣睢。仗着父亲是一方缙绅,成日价挟弹飞鹰,宿柳眠花。

常常个月不进家门,花出去的银子如流水一般。

不曾想交友不善,那人本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却图谋我的家产,用计害我输光了家业。

我父亲被气死,妻子被接回娘家。

随后那人又将我赶出本郡,不许我在家乡过活。

我一路流浪乞讨,有好几次都险些丧命。

我知道是自己品行不端才找来了灾祸,在投靠了亲戚之后,我开始发奋苦读。

那一年我二十五岁,经过十年方才考中进士。外放回原籍知县,才算报了当初的仇。

报了仇以后,我又觉得做官太累。辞了官,各处游历,没钱了就坐馆。有一技傍身,也算是到老有靠了。”

“原来先生还有这样一番不寻常的经历,”郑无疾倒真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了,但还是不忘劝酒,“真叫人又惊讶又佩服。”

他想的是,自己已然不赌了,只是不想把人生都浪费在读书上。

何况又徐春君这个比猴儿还精的老婆,别人想骗他家产也难。

因此吴先生的事并不能真的打动他。

他还是想回去,跟徐春君生小孩。

如今都六月了,离徐春君给她那个继母守孝期满也没多久了。

郑无疾想方设法给吴先生灌酒,他自己却没喝几杯。

吴先生本来也是个好酒的,这些日子在这里隔三差五才喝一顿,而且从开始小酌怡情,并没有敞开喝过。

今日算是开了斋,在郑无疾的鼓动下,又是吟诗又是作赋,最后酒喝光了,酩酊睡了过去。

郑无疾看着吴先生睡得沉了,方才蹑手蹑脚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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