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PO免费看,脸红心跳
18PO免费看,脸红心跳 > 平静的科奥赛/Peaceful Chaose > Cater 25 晒太阳而已g这么兴师动众G什么?
字体:      护眼 关灯

Cater 25 晒太阳而已g这么兴师动众G什么?

 

麦克等了一根烟的功夫,敲了门。好几秒后,门里才传来约翰喊他的声音。

一开门,麦克闻到了烟草味中混杂的一丝血腥味。他关上门,立即打量起一片狼藉的房间,以及身处其中的约翰。此刻约翰正闭眼靠坐在沙发上,任由鲜血从手上划破的伤口处滴落在地。

约翰懒懒地睁开眼又闭上,“倒是忘了你还在。我还以为人都他妈走光了。”

麦克没接话,只是快步绕过地上四散的碎片和障碍,将柜子里的生理盐水和纱布等医疗用品拿出来,然后坐在约翰身旁,小心抬起他受伤的那只手。

约翰不耐烦地一甩手。一滴血溅在了麦克的脸上。

“滚出去,用不着你。”

麦克凑近约翰,为了够到他的手,干脆半跪下来。麦克轻轻握住约翰的手腕说,“处理完我就走。”

约翰闭着眼,没再动。或许是疲惫让他不想再计较。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剩下麦克处理伤口的动静。地上满地狼藉,屋内无人言语,这么个地方,这么不合时宜,却难得让麦克心里涌起的伤感消散了许多。

“警局那边怎么样了。”约翰忽然出声。

“没有新消息。我会继续跟进。”麦克答道。

“没有消息不是坏事。飞车党的事有人压着,他们咬不到我们身上。警局那边有消息了,你随时告诉我。”

“明白,”麦克想到今晚的会面,接着说道,“跟瘸帮的事,我们没必要冲在前面。费迪南德没安好心。我们应该提防。”

约翰没接他的话,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他跟安吉尔像吗?”

麦克清楚,安吉尔对约翰来说,活着时是根刺,死后又成了死结。他抬头仰望约翰,心想,别人都在随着时间向前走,约翰却是陷在过去不愿出来。

“我只知道安吉尔死了,他不可能是安吉尔。警局里的人也验过了。”

片刻,麦克忽然听见约翰笑了一声,混杂着自嘲与释然,“是啊,我都快忘了,还是我亲自动的手。威廉至今都以为他是逃了。说不定他还想过,有一天安吉尔会回来找他。哈哈——”

“你别说,他讨厌烟味这一点,跟安吉尔有点像,”约翰接着说道,“不过你说得对,他不是安吉尔,我管他像与不像。”

麦克给约翰包好了伤口,忽然感觉脸上被约翰的手指一扫,热度一闪而过。麦克有些惊讶,忍不住抬头去看约翰。

约翰的视线正落在麦克的侧脸。那里还残留着没有擦拭干净的血痕。

约翰问,“如果威廉没有让你跟着我,你会做什么?”

“我跟着你,不是因为威廉的命令。”此刻,麦克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里,忽然散发着只是看着就能感到炽热的温度。

即便早有预料,约翰心里还是不自在起来。他们混在一块这么久了,他不会不明白麦克的心思。可和麦克现在眼神里的温度一样,那种心意让约翰只想回避。也许有些感动,他说不上来,但如同一阵风吹过,转瞬即逝了——他不需要这份感情。

约翰再度闭上眼,吩咐道,“你出去吧。”

麦克仅仅是多看了约翰一眼,就收拾好手头的东西起身。如他所说,他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

至于其他的,他渴望,但不奢求。

雨后的清晨,带着水腥味的阳光撒进了科奥赛城,也照亮了威廉的办公室。

可以想见,在沙发上凑合了几个小时的威廉,这一觉睡得不好。随着天光渐起,车辆的穿梭声与行人的交谈声也越发明显,逐渐磨去他的困意。不过直到他听见办公室的开门声,他才终于从闭目养神中睁开了眼。

布兰登刚关上大门,一回头,差点被突然从办公室里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见鬼了!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里!?”

“心里没鬼怕什么。”威廉倚着走廊的墙面,打量布兰登。虽然他的穿着发型还算得体,但他青色的眼窝和眼里的红血丝却显出了深沉的疲惫。

“你昨晚干什么了?真跟撞鬼了一样。”

布兰登回想起昨晚,有些心虚,用放衣服的动作掩盖神色,却像忽然有了重大发现似地扭头对威廉说,“嘿老哥,你也别说我。你去照照镜子,你的脸色又看好到哪里去?”

威廉不用看也知道他说得不假。一瞬间里里外外问题叠着问题朝他脑子里钻。别说外面的事一团乱麻,家里还埋着一颗定时炸弹。威廉又开始头疼。

布兰登暧昧地补充道,“你是不是昨晚跟哪个性感美女风流去了?谁啊?我认识吗?”

威廉不答,带着警告反问,“你呢?别告诉我你重操旧业了。”

“没有,怎么可能,我昨晚跟朋友喝酒来着。”布兰登表面上极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战战兢兢。他可没忘之前他输得底掉被威廉知道,是怎么挨了一顿暴揍,苦苦保证绝不再犯。

更何况,威廉还是他的债主。他欠的钱威廉至今没有开口让他归还。那可是笔巨款。

面对威廉带着威慑力的审视眼神,布兰登干脆耍赖般地凑上前来,“不信?来你闻闻我喝了多少,你知道我以前还赌的时候从来不沾酒的……”

威廉抬起一只手阻挡了布兰登近前,一脸嫌恶,“滚一边去!”

“别担心老板,我喝得不多,保证不会影响工作,”布兰登嬉皮笑脸地说道,知道威廉暂时放过他了,心想,还好留了个心眼,昨晚上多喝了几杯,“不过你昨晚在办公室睡的啊?怎么不回家?该不会是——”

他满脸兴奋地绕过威廉,走进他的办公室,然而入目之处十分整洁,屋子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布兰登看起来有些失望,“奇了怪了,你们昨晚竟然不是在办公室激战……哎老大!我错了!错了!”

布兰登还没说完就被威廉一只手锁着脖子压着走了出去,又被他狠狠摔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

“闭上你的嘴。煮咖啡去。”威廉吩咐道。

布兰登向他敬了个礼,“好的长官!”

两人一起喝咖啡的功夫,威廉和布兰登讨论起这一周的工作日程。

其实这一两年,威廉办公室的业务量在逐渐下降。尤其是今年以来,威廉的办公室已经冷清很长一段时间,电话与访客也是越来越少。周末的几起帮派冲突,在威廉空闲的时间之中,都可以称得上偶发事件。

布兰登经常抱怨现在赚钱不易,冲突越少,意味着生意也就越少。不过他的工资和分成也没有被少给过。

威廉从未这样想。他设立办公室的初衷,就是像有一天他这个角色和他这个地方,都可以在科奥赛不再存在。这些年的空闲期时常让威廉觉得,他所追求并为之努力的目标,也许离实现不远了。即便他所谓的平静二字是相对而言。

不过偶尔威廉也会问自己,这一切是不是他的错觉。是不是这些日子里安逸的生活让他开始逃避警觉,甘于陷入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

尤其是经过这个周末,威廉似乎嗅到一种风暴将至的气息,虽然目前这只存在于他的潜意识。

“瘸帮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我给你发过信息说收到汇款了。”布兰登说道。

“我一会儿过去一趟。”

布兰登仔细观察威廉的神色,“看来这次没那么好解决。”

威廉不置可否,转而问布兰登,“你认识费迪南德·加洛吗?”

布兰登心里咯噔一下,见威廉还低着头喝咖啡,并不是在试探,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流动之城的老板,墨西哥人,好像刚从墨西哥过来没多久。我还去过流动之城,怎么说呢,挺独特的一个地方。怎么了?”

“昨晚我见过他。这个人大概是敌非友,”威廉拿起手机,将费迪南德的号码发给布兰登,“这是他的手机号。昨晚布莱恩在流动之城门口闹事,你问问他要赔偿多少,转给他。”

“什么?布莱恩在流动之城闯祸了!”布兰登装出一副信息量庞大的模样,不过他还真忘了昨晚的事有他这个便宜侄子参与,“怎么回事?没想到好学生也会惹事了。”

说起来,布兰登跟约翰一样,这些年几乎没有把这个被威廉收养的侄子放在心上。布兰登对布莱恩的了解几乎全来自威廉口中,他们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数得过来。不过布兰登明白威廉很重视布莱恩,是真的拿他当家里人。

威廉说,“他昨天跟德里克和李诚在一块,遇见之前那批在华埠闹事的飞车党,就在门口打起来了。没什么大事。”

布兰登开起玩笑,“老板,该不会你在这里过夜,是因为你生布莱恩的气,不想回家看见他吧?”

威廉不答,算作默认。

布兰登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好家伙。他做错事,你让他好好待在家里,自己却出来在办公室凑合一晚。威廉,你对他是不是宠得太过头了。”

威廉沉默着思索了一番,不觉得自己担得起布兰登的评价。他本来还打算在红丝绒过夜的,结果半夜送了罗斯回家。至于睡觉,睡办公室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亲口说的,让那小子滚回家,又说自己今天不想看见他。话都说出去了,他能怎么办。更何况说到底,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没觉得,”威廉说道,“不过这小子确实还是冲动,我之后再好好说说他。”

威廉显然没有察觉到布兰登语气里的酸意,更没有发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布兰登的笑容明显有些冷了,“威廉,你对他可真的比对我好多了。”

他还想说,明明我们才是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布莱恩算什么玩意,不过是个捡来的。但这种话,他不敢说出口。

“滚吧你,又来?”威廉明里暗里听他提过好几次了,他感到莫名其妙,反而被逗乐了,“你怎么回事?你是小孩吗,总跟孩子争宠?”

布兰登也觉得自己很没意思。一开始只是念头,丝一样在心中漂浮;日子久了,倒像根拔不掉的刺了。于是他借着劲头装出一副“佯装愤怒”,“怎么,我没长大不行?不说男人到死是少年,我他妈才多少岁。”

威廉无奈地摇着头站起来,“行吧,三十岁的小宝贝,你乖乖在家待着,家长要出门工作了。”他说着就准备收拾出发。

“哎,那个费迪南德让赔多少就赔多少,账上钱不够怎么办?”

“到时候你告诉我。不过他多半不会要。”

“这么阔气,”布兰登又想起那笔他还不上的巨款,问道,“老板,咱们今年都没生意,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威廉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同时拨通了杰瑞米的电话。

威廉去往杰瑞米家的路上给丹尼尔打了一通电话,问了昨晚事件后续。

丹尼尔告诉他人已经交代了,之前华埠的事还是因为私人恩怨。威廉对此并不意外。他知道这背后多半是约翰的手笔,而约翰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他对真相不感兴趣,他无非是想对洪顺堂有个交代。

威廉最后还委托丹尼尔帮忙查查费迪南德的底细,特别是看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十年前失踪的安吉尔。与此同时,威廉收到了安娜的短信。

“你们都要玩失踪是吧?好!我也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也要出去找朋友玩!”

威廉的注意力则完全被她的第一句话吸引——怎么回事,布莱恩昨晚没回家?

他正想打个电话过去,安娜又很快跟了一条。

“还有,布莱恩的球队教练真是个疯子!你知道吗,布莱恩为了赶早训练,昨晚竟然半夜冒雨回学校!天哪!你有空去看看他,别让他被魔鬼教练折磨!。”

威廉虽然感到奇怪,但总算知道布莱恩的行动路径,心也定了些。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再想太多,因为此刻他已经开到了哈林区。

威廉远远就看见杰瑞米正和他的手下坐在前院草坪上晒太阳。比起前两天的晚上,杰瑞米的身旁显然聚集了不少人,而威廉也注意到了他们眼中或多或少的戒备和警惕。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了。一股怒意突然从威廉心里冒出来。

操他妈防他防成这样,敢情真是费迪南德说的那么回事。

他一下车,杰瑞米的问候声就响了起来,依旧显得亲切,“早啊,小威廉。今天天气不错,陪我一起晒会儿太阳。”

威廉语气却冷,“晒太阳而已,搞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威廉此刻情绪不佳。杰瑞米看了威廉两秒,笑容淡了。他让旁边的人都走开些,还给威廉腾了个椅子,说道,“坐吧。我们聊聊。”

威廉冷着脸坐到了杰瑞米的旁边。

杰瑞米问,“罗姆怎么样了?”

“现在还活着。”

“安排他转监吧。”

“转监,”威廉嘲讽地呼了一口气,“转监就能高枕无忧了?就他妈能解决你和墨西哥人的所有问题了?”

杰瑞米沉默地看着威廉,气势不怒自威。

可威廉的神色也是不遑多让,“我们别废话了,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谈什么,不然他妈的你找这些人过来干吗。”

“你先说,”杰瑞米问,“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威廉盯着杰瑞米两秒,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将附近的人都吓得朝他们靠近了一步,像是怕威廉下一秒就要对杰瑞米动手。

“操!杰瑞米,你究竟有多少事情不想让我知道?非要让我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心眼?”

杰瑞米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但他没有发火。他冲周围人挥挥手,让他们退回原处。

他说,“威廉,你今天火气太冲了。”

威廉深深吸了一口气,烦躁地转了转身体。杰瑞米说的没错,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愤怒不是他解决问题的一贯态度。可是他心里有团火让他控制不住,而这火似乎已经烧了好几日了,或许从监狱动乱开始,甚至从布莱恩出事开始,始终在燃烧。

一闪而过的觉察让威廉稍微缓和了些,“这样的事你瞒我,出意外了,你才找我擦屁股。我他妈不该生气?”

“墨西哥人动到我地盘上,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置了,谁他妈知道这还能牵扯到罗姆身上。这就是个意外。”

“真他妈见鬼的意外,”威廉不由冷笑,“你们刚起冲突,罗姆就进去了,送上门去给墨西哥人当最好的谈判筹码。这叫意外?”

杰瑞米没有接话,这态度也相当于默认了威廉的话。可他此时的默认反而让威廉越发愤怒。

“你口口声声这是你自己地盘上的事,你觉得墨西哥人好欺负,那你他妈倒是自己解决别留后患,别他妈来找我。现在怎么样,他们不安生了,要弄死罗姆了,搞得监狱乱套了,我他妈跑来跑去,你还在这里遮遮掩掩!是你让我介入罗姆的事,杰瑞米,你觉得你能瞒得住我?你他妈究竟在想什么?”

杰瑞米叹了口气,而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威廉的脑海。他们扯皮了半天,只有一样东西杰瑞米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那还是他妈的最要紧的东西,“你是真想吞了那批货!”

话已至此,杰瑞米也承认了,“是!没错!我就是要占了那批东西!他妈这群狗娘养的想抢我的生意,我就让他们付出代价,这有什么问题?这就是公平!”

威廉坐下来。他忽然有些恍惚。

还记得几年前杰瑞米刚从监狱里出来,他们也是这样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晒太阳。杰瑞米看起来比他实际年纪苍老了好几岁。他说,威廉,我说实话,折腾这些年我真是觉得累了。以后我就想有个生计,安分守己,养家糊口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威廉从杰瑞米身上就看不见半点当年的影子了。

费迪南德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贪婪最壮人胆。

威廉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但当年如果不是他帮杰瑞米和警局谈判,向警局担保取得所谓的地下特许经营权,杰瑞米怎么会有今天的生意维持他瘸帮人的生计。

当然对这场交易警局方面其实乐见其成。科奥赛的毒品交易经年难禁,而且越是禁止越是猖獗。与其让科奥赛毒品泛滥成灾、毒贩层出不穷,倒不如让瘸帮垄断。警局再通过控制瘸帮控制毒品交易,一举两得。

这是一场双赢的谈判,包括威廉,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但和平是有代价的。威廉身在当中,很容易左右两难,甚至陷入两方夹击的境地。一旦瘸帮真的失控,威廉可能会与瘸帮反目,又无法对警局交代,变成追责的源头。

以前的威廉并不在乎,虽然也出自他那自虐式的“科奥赛和平计划”,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和杰瑞米的交情,还有信任。

而这个信任在今天终于变成了一个笑话。

威廉的信任和担保成了杰瑞米生意最好的保护壳,杰瑞米完全可以瞒着他扩张生意。今天有个由头叫他独吞,明天呢?他能瞒着自己做太多的事情谋取私利。

这叫隐瞒?这他妈是利用。

“公平……原来你杰瑞米的字典里,利字当头,就是公平,”威廉越想越觉得心寒,寒意攀着怒火,简直是两重折磨,“那我呢,你对我公平?其实你清楚,杰瑞米,在我面前你为什么遮遮掩掩。你他妈……利用我,还敢让我知道。”

“……利用?你需要说得这么严重?一批货而已,你就这么在意,”杰瑞米终于皱起眉头,眼神意味不明,“当年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不会忘。”

“你是没有忘,只是有些东西变了。人是不是都这样,永远不会满足已经拥有的东西?”安分守己,养家糊口,威廉想他真是天真得过分,天真地以为人和事都会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那个样子。

杰瑞米转头看向远方,他短暂的回避的沉默态度似乎是在承认,又似乎是在掩藏所有不可对外人说的秘密。

威廉看着他,突然闪过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但转瞬即逝,那时的威廉并没有抓住。直到后来他回想起才意识到,那是他发觉自己只看到冰山一角的直觉。

“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要告诉我?”不过他还是这样问了一句。大概他还是希望杰瑞米这样做是有原因。

杰瑞米表情不变,但他短暂的静默却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错觉,就像他最后还是说了话,但让人觉得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

“都说到这里了,也让你心里有个数。之前和警局闹了点不愉快的,就是墨西哥人的这批货。”

威廉忽然想起那天跟丹尼尔他们吃饭,亨利提了一嘴瘸帮背着警局运货的事。当时他还以为这只是这些年众多小摩小擦中的一个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他甚至还嘲笑他们健忘。谁知道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他们只要那批东西?”杰瑞米说。

“是。”

“就这么还给他们,就是让瘸帮以后任人宰割。还有,”杰瑞米转过头看向威廉,“如果我还了,你就不担心他们?”

威廉看着杰瑞米眼里的怀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原来人与人的相知并不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深入,反而是越来越多变数。人越来越看不清楚。

威廉不想做任何解释,也不想再跟杰瑞米周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接不接受。”

杰瑞米定定地看了威廉好一会儿,最终说道,“行。我还就是了。”

威廉沉着脸站起来。而几乎同时,他对面背身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猛地转过身,冲着杰瑞米说道,“老大!不能这么轻易给他们!”

威廉冷冷地看着这个眼前正凶狠瞪着自己的男人。他认出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奥斯卡,才跟着杰瑞米不久,也是杰瑞米的远方亲戚。威廉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

威廉没有理会奥斯卡,他冲着杰瑞米说道,“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然而他刚走一步,不想搭理的人却找上了他。奥斯卡挡住了他的路,不甘又挑衅似地瞪着威廉。

威廉心想,好,这可是你自找的,他正好没处撒气。

威廉抬腿就朝着奥斯卡的膝盖内侧狠狠踹下去。

奥斯卡显然措手不及,疼痛和震惊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然而威廉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他在奥斯卡还未倒地时就已经绕到身后,从后锁住了他的喉咙,动作一气呵成。

周围的人早已紧张又畏惧地围了上来,唯独杰瑞米依旧稳稳坐着。

“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嗯?这他妈有你说话的份?”威廉在奥斯卡头顶冷冷地说,视线又朝着杰瑞米看过去,“原来今天叫这么多人是想让我有来无回?他妈在意这批货的人是谁啊!”

杰瑞米和威廉的视线在空中交锋,气势互不相让。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一批货的事。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打破了两方剑拔弩张的态势。

“威廉叔叔!”

威廉阴沉的脸色忽然一缓,一转头,他看见穿着拖鞋的德里克站在杰瑞米家的门口,满脸惊愕。

威廉立即松开了憋得满脸通红的奥斯卡。他皱起眉头,视线扫过德里克和杰瑞米,心里却奇怪——不是说今天一大早球队要训练吗?

杰瑞米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站起来转身朝着德里克说,“回屋去。”

“爸爸!你们……”

“我说了,给我滚回去待着!”

威廉知道刚刚的架势是把孩子吓到了。毕竟是自己动的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挂上微笑,朝德里克摆了摆手,“没事,德里克,我们闹着玩的。”

德里克显然还有担心,但此时威廉已经与刚才判若两人,他也终于放松了些。

“哎等一下,”威廉叫住了即将回屋的德里克,“你们球队今天早上训练了吗?”

这突然的发问让德里克愣了一下,“……今天没有啊,这周的训练从明天下午开始。”

这下威廉确认布莱恩这臭小子是找借口离家了,“哦,知道了,你们周五下午球赛在哪比?几点开始?”

“在兰比体育场,4点钟。威廉叔叔要来看吗?!”

威廉点了点头,“到时候去给你们加油助威。”

“太棒了!”德里克憨憨笑起来。

“对了,先别跟布莱恩说。”

“我知道,你是想给他个惊喜,嘿嘿,布莱恩肯定高兴死了!”

“好了,回去吧,”威廉朝德里克挥挥手,目送他关门回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不是打算以后让德里克接手么?怎么这些事情都还不敢让他知道。”

杰瑞米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到,“真要弄你,我会选自家门口?”

威廉看了眼身后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的奥斯卡,“这你不能怪我,他自找的。”

杰瑞米竟然点了点头,瞥了奥斯卡一眼。奥斯卡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抬头,一瘸一拐地退回了其他人的身后。

“行了,我累了。过去的事也不提了,之后交货的细节我再告诉你。”

“好。不送了。”

两方交接的那天,杰瑞米和费迪南德都没有来,只派了各自的得力手下。

威廉安排他们在没有势力管辖的废旧工厂见面,两边都各自来了五六个人,站在东西两边,而威廉站在中间,如同一条分割线,不沾任何一边。

不管来的人之前见没见过威廉,那一日的威廉必定要给他们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威廉当着双方的面,让他们在工厂外看着他把毒品扔进了工厂里的一架老旧密闭焚烧炉里。

然后他锁了大门,在外面点了一根烟。忽明忽暗的烟火就像焚烧炉里正燃烧殆尽的东西。

他让两边的手下回去传话。

对杰瑞米,这就是他的交代;对费迪南德,他说过的话言出必行。而双方也都很清楚威廉对他们共同的态度——他不会让毒品在这座城市泛滥。否则就会今天一样,这是他的警告,也是宣战。

杰瑞米在书房听了手下的汇报后,脸色意味不明,但半点轻松的神态也没有出现。

角落里的奥斯卡心中恼怒,但经过上次的教训,也只能压着怒火沉默地玩着手里的网球。

只有杰瑞米最得力的助手安东尼·沃尔夫总结道,“头儿,他的立场看来不会变了。你还要再试探他一次吗?”

“没这个必要了。”杰瑞米说道。威廉的态度,他其实一直都清楚。

至于费迪南德,他那时正坐在流动之城二层自己的休息室里,享受着美人的唇舌服务。跪在他面前的女人正尽心讨好他那根粗壮的器具,他却在认真听着电话里的手下报告现场的情形,以及对威廉的看法。

一边吞吐着一边抬眼观察着费迪南德的女人,看见他一直冷漠的脸渐渐有了笑容,似乎混杂着怀念和欣赏的意味,甚至是快感。她努力了半天不曾见到,却被这一通电话激了出来。

达到高潮的瞬间,费迪南德闭着眼睛,想象着威廉站在科奥赛满城火焰的中心,眼睛倒映着跳跃的火苗。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又孤立无援。

费迪南德觉得那情景甚至比生理高潮带给他的快感来的更多。

到威廉这里,按理说顺利了结一桩恩怨,他该感到轻松不少。该交的交了,该烧的烧了,该转监的转监了。但他心里依旧不痛快。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

他就像置身无数信息堆成的迷雾之中,他摸得到雾气,却什么都看不清。

又快要想得头疼。威廉最终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先把眼前最清晰的问题解决了。

于是当晚,卢卡斯的地下拳场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卢卡斯正在去往贵宾厅的路上。他在想,今晚小狼上场,贵宾厅开台又要大赚一笔了!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好好招待这位出手阔绰的金主。听迎宾的下属说今晚的贵宾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下属称呼他k先生。

刚进门的时候卢卡斯还笑得合不拢嘴。只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那副样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活见鬼了。

“好久不见,卢卡斯。”威廉笑着看向他,虽然笑容却有些冷。

“威、威廉?!”卢卡斯觉得大概有一瞬间,自己的灵魂出走了。

他连想都不用想。威廉今天突然到访要不是冲着布莱恩来的他妈他把自己这一头黄毛给剪了!他怎么就发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样子,”威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卢卡斯硬着头皮向威廉走近两步,威廉的眼神看得他后背发凉,“……好、好久不见啊威廉哈哈……咱们这是……有多久没见了?”

威廉也不着急,看他这心虚的滑稽模样也怪有意思,“我想想……几年前有个案子的事情咱们见过一两次吧,再就得有个十几年了。我记得我还上场那会儿,你在这里还是个侍应生啊,那时候你还找我借钱。现在你是老板了。可以啊,看你这里生意这么红火,这些年没少赚钱吧。”

“没有没有没有,”卢卡斯想起另一位在休息室等待候场的少爷,额头冷汗直冒,“生意很一般,很一般。”

“哦,”威廉瞥了眼楼下的盛况,“这还算是很一般。”

卢卡斯有点受不了了,跟威廉待在一个房间里他都有点喘不过气,立即就想跟他坦白认错,“威廉,我——”

“哎今晚都有谁上台,”威廉却打断了他,话家常般地向他打听,“这些年有没有碰上特别厉害的?我记得我当年好歹也是两年的擂主啊……哦对,你们侍应生跟我推荐来着,有个叫什么……沃夫冈是不是?听说这小子打了三年,毫无败绩——”

“我错了威廉!我错了!我有罪!!”卢卡斯猛地说道,他在胸前双手合十,一副无比真诚畏惧的样子,“我不该让布莱恩在我这里打黑拳!还让他打了这么久!我更不该瞒着你!真的!我我我,我知道错了!”

威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卢卡斯,当年我借你的钱可没让你还过,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不不不!”变脸后的威廉比刚才更加吓人。卢卡斯真想给自己一拳让自己昏过去。这么清醒地面对威廉的压迫感简直比给他一拳还要难受。

“你干脆打我一顿吧威廉,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无话可说!”卢卡斯哭丧个脸,像是已经看到自己被威廉揍得奄奄一息的样子。

卢卡斯心想,小祖宗啊,我对你可他妈真是仁至义尽了!

威廉沉默着晾了他一会儿,问道,“他什么时候上场?”

“这……下一场就是他了。”

“行啊,那你坐吧,一起看完再说。”

“啊这……我……他上场之前还要见我一面。”

“可以。你先去,再过来,不过,别告诉他我来了,”威廉盯着他,“否则,我他妈也不知道我会干出点什么事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布莱恩看着进门的卢卡斯说道。

卢卡斯叹了口气,找了块玻璃镜面照了照自己。不出所料,将死之人,一张脸上什么糟糕的心情都能看得见。

不过还好,也不算最糟糕,至少他还有个陪葬的。卢卡斯对镜子里反射出的布莱恩投去怜悯和同情。

“怎么了?”

“没怎么。”死到临头了而已。卢卡斯甚至开始琢磨起威廉找人关停他的地下拳场之后他该怎么过活了。

布莱恩懒得理他,继续玩他的手机游戏。说是玩,其实就是找个消遣,让他不再对着空荡荡的来电显示和收件箱发呆,转移他对威廉的注意力。

今天是他出来的第三天。威廉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过。没有短信,没有电话,甚至都没有跟安娜提过他……所以威廉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吗?他会不会就打算不让自己回去了?

所以布莱恩这几天的心情也很坏。幸好还有晚上的比赛让他发泄发泄。这几天他也没回学校住,就窝在卢卡斯这里,学累了打拳,打累了看书,有考试和球队训练的时候才回学校。

结果他却听卢卡斯说道,“哎,小狼,你今天上台的时候,下手别太狠了哈。”

布莱恩冷冷盯着他看,“你收对方钱了?”

他这神情太像威廉,看得卢卡斯心脏猛地一跳,“不是,那怎么可能!是这样……今天贵宾厅开了,那个客人吧,这个……他不喜欢太血腥的场面……”这种解释狗屁不通,但他也是真的尽力了。

布莱恩冷笑起来,“扯什么淡。不喜欢他来这里?这人有什么毛病?”

卢卡斯险些被他这话逗乐,只能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他在心里说道,嘴下积德吧孩子,要不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说的这个有毛病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最尊敬的你们家的国王陛下!

“这个,每个人的口味各有不同嘛。反正你就有点分寸就行了。那可是贵宾厅的客人啊。他有要求,咱得满足不是。好了好了,准备上场了。”

布莱恩戴上面具,站起身,在面具后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没问题。”

卢卡斯第一次在看拳赛对局时有了想要捂住眼睛的冲动。当然,他不光想捂眼睛,他更想骂娘!妈的这个臭小子今天是故意跟他作对!他妈是怎么凶残怎么来!!!

布莱恩今日的打法和上次野牛对局完全不同,一上来就直接打到对方见血。

他的对手还是个长得凶神恶煞一身腱子肉的壮汉。那家伙刚开始时还十分猖狂,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样子。结果太令卢卡斯失望,几个回合下来就没了招架之力。然后,布莱恩今天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干净利索地结束。

相反,他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就像有的老鹰反复折磨猎物一样,布莱恩放慢了动作,在对方倒地认输之前,每一次出击他都打到对方的痛觉敏感位置。虽然伤得不重,但是难以控制的痛嚎却将现场氛围渲染得更加血腥、残忍,也让场下的观众更加兴奋、疯狂。

卢卡斯的脸就这样随着场上的每一次痛嚎和场下的每一次欢呼,变得越来越惨白。他早就不敢去看威廉的表情了。

到最后,当布莱恩的对手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时,布莱恩抬头看向楼上的贵宾厅。他那充满嘲讽的眼神穿透了单向玻璃窗。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堪称优雅地对着玻璃窗行了一个绅士鞠躬礼,祝这位不喜欢血腥的贵宾观赛愉快。

看得卢卡斯呼吸骤停——布莱恩这个臭小子是铁了心要把他玩死吗!!?

然而卢卡斯没看见,对着这样的布莱恩,威廉的嘴角居然勾了起来。

小崽子,够狂的。

威廉不想承认,但此刻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血液在血管里火热奔腾,感受到他的心脏因为布莱恩的动作而剧烈跳动。

他骗不了自己,他真是有点喜欢布莱恩的这幅面孔:骄傲、狂妄、目空一切。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更想起一位入土多年的故人。那老头嚣张了一辈子,不论辉煌还是落魄,强健还是伤重,始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乔瓦尼·美第奇,身上流着意大利王室的血,凭他们几个荒蛮之地的地痞流氓也想要老子的命?扯他妈什么淡!”

“嘿小鬼,能拜老子为师你得谢天谢地。你随便找个不入流的杀手打听打听。这个圈子里,老子可不是王。老子是传奇。”

“世人怕魔鬼。知道魔鬼怕什么?魔鬼怕我。”

直到他临死之前。那也是威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老头子这样的强者,终有一天也是要死的,也要在孤独与虚弱中耗尽最后一口气。

“可惜你到最后也没能见上他一面,乔瓦尼,”威廉心想,“也就在你们父子俩身上,我终于信了点基因遗传的说法。他可真像你。”

虚空里他仿佛听见乔瓦尼的声音,“我就说吧,再披着羊皮,他也是头小狼崽子,这是他骨子里带的,没办法。随他去吧,威廉。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心意吧。”

看着布莱恩离去的背影,威廉叹了口气。他最终还是做下了这个决定。

“威廉,我、我可真是什么都没说!”卢卡斯再一次主动坦白道。

“嗯,要不他不敢这么嚣张,”威廉觉得好笑,“他平时也这样?这是什么贵宾的专属权利?”

卢卡斯也不敢说别的,只好乖乖点头。

威廉看卢卡斯也被吓唬得差不多了,终于缓和了神色,笑起来,“行了,放松点,卢卡斯。我知道这臭小子什么样。这件事不全怪你,我也没真想追究什么。”

卢卡斯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威廉!谢谢!”

威廉又问了些布莱恩的情况,除了欧文的事,卢卡斯也不敢瞒他。威廉这才知道,原来布莱恩母亲在世时他就常出入这里观摩,向拳场里的很多人请教格斗技巧。他的外号沃夫冈也是教他的人给他取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布莱恩受伤的经历。除了前几日,三年前布莱恩受过一次重伤。

威廉知道那次。那时候布莱恩死活不愿意离开家出去读大学,又恰逢科奥赛多事之秋,他是真的很生气,一气之下对着布莱恩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后来布莱恩消失了几天,他事务繁忙也不想理他。直到布莱恩再回来,脸上挂了彩。看着他那副可怜样子,还有他哀求的眼神,威廉没狠下心再赶他走。

这样说来,布莱恩两次受伤都是因为他。

威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越发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挺混蛋的。

“你回去吧。别告诉他我来过。”

卢卡斯这回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心想,总算是要送走这位大佛了,结果又听威廉说,“不过你有个心理准备,布莱恩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卢卡斯哪里有说不的权利。他只能看着威廉离开的背影,为自己的摇钱树即将倒塌而痛心不已。

回家路上,威廉脑子里想着许多事,无意间把车开进了老布鲁克街。

熟悉的街景唤起记忆。威廉甚至知道再开十秒之后,他的车会经过什么样的地方。那里他已许久没有去过。

威廉开车驶过布鲁克赌场。他注意到,金色的霓虹招牌都有些掉漆了。都说布鲁克是老牌赌场,这么看还真是有点字面意思。

赌场是红巾帮上一任头领布鲁克他父亲老布鲁克年轻时候弄起来的。到威廉和约翰在布鲁克吃喝玩乐的时候,这里依旧是全城最火热的赌场之一。

他夜闯野牛造船厂那日说改天要找约翰喝酒。威廉觉得今天恰好是个机会。他来都来了,至少看一眼约翰在不在。

于是威廉掉了个头,把车开进了布鲁克赌场的停车场。

威廉没有立即打给约翰。他也是带着好奇和怀念进来的,想看看现在的布鲁克赌场是个什么样子。威廉绕着大堂转,经过他熟悉的走道、吧台、赌桌、轮盘、老虎机。周围的颜色和灯光让他的脸颊带上兴奋的颜色,但他大概是全场最沉稳也最平静的人,只有回忆偶尔引起心中波澜。

一圈下来,威廉发现,赌场的人数比他还在的时候大概少了将近三分之一。这也是约翰跟周礼他们过不去的原因之一。洪顺堂开的华人赌场确实占了一部分布鲁克的市场份额。

威廉正准备给约翰打个电话,一个人端着托盘忽然走了过来。当他停在威廉面前,威廉才注意到他穿得西装革履,并不是普通的侍应生。而且,他好像见过这张脸。

来人的笑容里带了些恭敬,“欢迎回来,科布里斯先生,要来杯威士忌吗?”

威廉拿起了那杯加冰的威士忌,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布鲁克赌场经理詹姆斯。

威廉回了个微笑,“叫我威廉就行。约翰有你帮他管理赌场,一定是很放心了。”

“过奖了,”詹姆斯谦虚地笑了笑,“今天是,来玩的吗?”

“你们老板不在?”

“哦,他在,不过,”詹姆斯的脸色闪过一丝古怪,“请允许我猜一猜,你应该没有提前告诉他要过来的事吧。”

威廉点点头,有意思地看着他。

詹姆斯虽然维持着得体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写着难以启齿的尴尬,“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罗宾逊先生……今天也在。”

威廉想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说的罗宾逊先生是谁,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随即就被詹姆斯复杂的表情逗乐了。他甚至想象起詹姆斯站在门外给正玩得起劲的两人把风的情景。

他忍不住笑了两声,拍拍詹姆斯的肩膀,“辛苦了,詹姆斯。你的工作还真不是一般的繁重。”

詹姆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威廉揽着詹姆斯的肩膀,笑容里带了点邪恶,“那你预计,他们还要多久结束?”

“这……这不好说。”

“你看,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要不这样,你帮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詹姆斯吓得连连摆手,“请饶过我吧,科布里斯先生!搅了老板的好事,他肯定不会怪你,但我的下场可就惨了!”

威廉哈哈笑起来,“别紧张,詹姆斯,我就是开个玩笑。好了,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好久没来了,我顺便玩两把,刚好等等他们。”

詹姆斯和他道别后,逃也似的走了。当然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安排了专人时刻服务威廉。

没多久,贵宾室的门终于打开,而威廉的手边也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筹码,但面值都很小,加起来大概几千美金。他本来也就随便玩玩,以此消磨时光。

他选了个玩黑杰克的赌桌,每局下注都很小。他二百美元的初始筹码还是詹姆斯送的,不过第二局以后他已经连本带利还了四百美元筹码给詹姆斯,又用剩下的玩到现在。

后来不只玩家,连荷官看威廉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威廉不是没有输,但慢慢有心人会发现,他输钱的轮次下的都是小注,而赢钱的轮次赌注往往较大。刚开始差别不明显,可积累下来,威廉手中的筹码数量一目了然。

而另一边,有人立即向刚走出门的麦克汇报了威廉到来的事。麦克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待他亲眼确认了威廉的情况后,麦克当即回去告诉了还裸着身体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约翰。

当约翰匆忙赶来时,荷官刚开始新一轮发牌。约翰走到威廉身后,看见他面前刚发到一张a。然后他就听见威廉说,“我觉得你要给我带来黑杰克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闻见你身上的烟味了。”

约翰把手搭在威廉的肩膀上,看见威廉果然得到了一张皇后牌,笑了一声,“你是公认的赌神,还需要我的运气?再说,我是白约翰,不是黑杰克。”

威廉笑笑,站起来,朝约翰旁边的麦克招了招手,让他近前来。

“这些筹码就当我请红巾帮的兄弟们喝酒了。”

麦克看向约翰,约翰笑了,“威廉给的,还不收着。”

于是麦克让人将威廉的筹码收了下去,而约翰则揽着威廉的肩膀往贵宾室的方向走去。当然,威廉知道那个方向除了约翰的专属,还有许多私人房间。

但他还是对约翰揶揄道,“你确定你那地方现在合适进人?我可不想一进门就闻到或者看到什么太激烈的东西。”

约翰的表情僵了一下,有一瞬间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但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而望向前方的威廉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应该告诉我的……”约翰的语气弱了下去。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尤其是,他一想到威廉知道他们在屋里做什么却无动于衷,心里更是闷得难受。

“嘿,那我也太没有人性了吧,”威廉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不过兄弟那你可以啊,依旧精力旺盛,时候可不短。”

约翰苦笑,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你今天突然来找我做什么?招呼也不打。”

“刚好路过,想起来欠你顿酒。”

他们在另一个房间聊了会儿天,又喝了不少酒。本来威廉要开车不该再喝,但约翰坚持,以及,在场唯一没喝酒的麦克提出要当代驾司机,威廉这才同意。

微醺时分,威廉想到科奥赛近期的动乱,对约翰劝道,“约翰,等这阵子过去,你跟洪顺堂那边,也没必要再过不去了吧。”

约翰直视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飞车党的案子结就结了,以后别再出现新的案情了。”

约翰捏紧了酒杯,冷笑起来,“周礼那个混蛋又他妈跟你说了我多少坏话,你就这么信他?”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威廉皱起眉头,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觉得我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究竟是谁干的你以为我心里没数?”

约翰今天心里本就不痛快,又被他的态度激起了怒火,“好啊,既然你都下定论了,不如你直接去告诉周礼!告诉他谁找他的麻烦,我等着他上门找我报仇!”

威廉听他这样说,心头更是火大。约翰给他惹出这些麻烦,自己却反倒委屈起来,反倒理直气壮了!那他他妈找谁说理去!

“我要是想告诉他我还用给你说这些废话!”

他们两人这突然而来的愤怒让坐在一旁的麦克也紧张起来,生怕他们真的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约翰闷头喝了几杯下肚。他已经喝得两颊泛红,眼眶湿润,只感觉脑袋有些眩晕,心脏发痛。此时他也不想再做任何思考,只想把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

“别他妈总说得是为我好一样,威廉……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人里,你最冷血了你知道吗?我、麦克、布鲁克赌场、红巾帮的一切……你根本不在乎,这些都是你随手就能丢弃的东西。真的。就是随手……你离开红巾帮的那天你甚至连头都没回……好吧,你走就走吧,你有他妈的非走不可的理由,我能说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接过红巾帮的担子,我依旧把你当兄弟。可这些年你把我当兄弟?你跟瘸帮走得近,你跟洪顺堂的人称兄道弟,好!这些我都不说什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次次都在是逼红巾帮、逼你原先最亲近的兄弟让步……在你眼里,是不是他们所有人都比我约翰重要?!”

威廉猛地拽着约翰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惊得麦克立即喊了一声“威廉”。而近得呼吸相闻的二人却似两头愤怒的雄狮毫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我他妈不在乎你?我他妈不把你当兄弟?!”威廉也是气急了,“约翰·克劳尔,你他妈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要不在乎你,我明知道是你找的飞车党我瞒着周礼!我要不在乎你,你他妈当年对安吉尔做的事我从来都没提过一句!他怎么成了叛徒,他怎么命丧谷底,你他妈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一下子将约翰和麦克同时镇住。

久违的老友聚会最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虽然两人的怒火就像拍岸的巨浪,来时轰轰烈烈,再落下时,已风平浪静。

再然后就是许久的沉默。一层窗户纸的捅破似乎让在场的每个人不知所措。

威廉也是不太清醒了。他没想让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越是自己亲近信重的人,他越是忍受不了他们的隐瞒和欺骗,更别提利用和背叛。

尤其是约翰。威廉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少,但真被他划进兄弟行列的,其实也只有约翰。哪怕他们都随着年纪增长变得面目全非了,这也是他过命的兄弟。

可他也说了,到底是面目全非。

威廉偶尔也会想,他要是做个纯粹的中间人就好了。就冲一个目标,城市和平也好,名利金钱也罢,他会过得一身轻松,而不像现在,深陷泥淖,恩恩怨怨,公私难分。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找的,他当年不是没有预想过。只是伤不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知道这么疼。

后来威廉和约翰都没有再说什么,而麦克也适时地提出,该送威廉回去了。

车上,麦克和威廉一前一后坐在对角线。沉默让封闭的车厢比深夜的城市更寂静,然而这种寂静不会给人安宁,反而会放大他们对彼此关注的敏感神经。

威廉看向后视镜,里头倒映着麦克的半张脸。他看起来冷静而又沉稳。

“我好像从没跟你说过,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威廉忽然说道。

麦克的神情明显紧张了一下。安吉尔的事被揭开后,他摸不准威廉话里的意思。

威廉看出了他的顾虑,“没别的意思,别多想。过去的事我没想追究。”

他这样说却让麦克更想确认他真实想法。这些年他们没有过单独交谈的机会。

“威廉,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我也,瞒着你。”

威廉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愧疚。虽然是麦克式的不易察觉的愧疚。他知道,麦克能问出这句话证明,自己在他心中依然有不少分量。

都知道麦克是约翰的心腹,都觉得似乎他跟威廉已经没什么交情。但在麦克心里,威廉始终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曾经的领路人,是他的头领,兄长,也是朋友。这种特殊的联结让麦克在很多事关威廉的事情上不能不感到矛盾。甚至内疚。即便他忠于约翰。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内疚。而且,我其实很高兴,麦克。”

麦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很高兴,这些年约翰有你和他并肩而行,帮助他,照顾他。当然,你们做的事是让我很生气,但这是另一码事。一码归一码。我生气的是约翰这个混蛋。至于你,他是你的头领,你的义务就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我有什么可责怪你的。”

“……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你们要站在对立面……”

“你站在他那边。不用管我。”

麦克抬眼看向后视镜里的威廉,就见他的眼神有醉意,但,非常坚定。

“连你都不站在他那边,我不知道他身边还有谁,”威廉伸出手握了握麦克的肩膀,“麦克,别让他一个人。当然,我知道你不会。”

“我不会。除非我死在他之前。”

威廉到家的时候已过午夜。他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将钥匙插进了大门的锁孔。

在车上静止坐着时他还不怎么觉得,可到了家他开车门时轻微一动,脑袋不仅沉得像灌了铅,而且仿佛有了引力,让世界以他的大脑为中心旋转。天旋地转。奇妙的是他暂时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和麦克挥手道别。

只是对不准锁孔的行为还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嘿哥们,这回可不是你以为的喝醉了,你是真醉了。

就当他用尽全力终于打开大门,昏暗之中,他首先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然后注意到她右手举着一把手枪。

威廉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十分警惕,其实眼神空洞。此刻他的神经像打了结一样。他没有思考,也没有戒备。那纯粹是他发蒙状态的下意识反应。

于是他大脑放空着看着眼前的女人放下枪。她的右手好像还拿着什么。她抱怨着,“该死的!都喜欢大半夜发疯!让不让人睡觉?!吓得我以为有人在撬门!”

原来这是那个烦人的安娜,威廉想。

其实潜意识里他一定知道对方是谁。不然即便醉酒,对危险警觉的本能也不会让他就这样傻傻任由对方拿枪指着自己。

但也许,这也是他另一种本能在作用——他信任的本能。

熟悉的声音算是唤回了威廉的一点思考能力。但着实不多。威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关门、开灯、扯开衣领、将自己摔在沙发上。他更不再关注安娜的行踪。

喝醉的威廉没什么趣味可言,就是远比平时沉默。不过也不只是沉默。

从卧室回来的安娜抱着手走到客厅,观察着正看天花板看得入迷的威廉,仿佛平平无奇的墙面上刻着什么绚丽的壁画。他神情放松,带着好奇,就像孩子研究着新鲜玩意。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看他醉酒的状态。她知道他喝醉了。

安娜觉得无奈又滑稽,却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你渴不渴?要不要给你倒杯水?”像是家长关怀孩子一般。

威廉缓慢地转过头来看着她,许久,他才点点头,说,“好啊。”

这算是他最乖巧可爱的时候了,安娜想。说起来,她做了许多年威廉的继母,也只有这种时刻的威廉能激发出她些许称得上母性的感觉。

安娜把水递给威廉,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撑着脑袋看他。

“布莱恩怎么惹你生气了?”安娜问。

布莱恩离开后的第二天早上安娜就琢磨出来了。什么球队训练,都是他为了骗人编的谎话。安娜想起了三年前他的那次离家出走。

这小屁孩一向老成,还有什么能让他半夜发疯?

安娜那时挣扎地看着手机的发送界面,心想,布莱恩,老娘可真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又想,她为这个家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然后终于,她硬着头皮给威廉发送了一条短信。但又担心太过轻描淡写,立即跟了一条,着重强调了布莱恩是“半夜、冒雨、走的。”

威廉愣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安娜。

他皱起眉头,说道,“他背着我,干坏事。不听话。”

他说话一顿一顿,笨拙得有些可爱。安娜憋着笑问,“干坏事?哪一件?”

要是在平时,威廉大概就抓住“哪一件”追问到底了。然而他此时只是摇了摇头。

“很多。”

安娜忍不住噗嗤一声,附和道,“可不是,这小鬼坏透了!谁养出来的自然随谁。”

威廉竟然点了点头,“怪我。是我,没把他教好。我对不起他。”

安娜真想拿手机把威廉说的话录下来以后拿给布莱恩听。可手机刚被她放在了卧室。她想去拿,又怕错过威廉随时可能会说出的话。就在她正煎熬的时候,威廉却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可我怎么能,对他有,那样的想法呢。”

安娜呆滞了好几秒。随即,似是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她的心跳有些加速。

“威廉,什么意思?什么想法?”

威廉却不说了。

安娜还想追问,威廉却忽然对着她问道,“你想出去玩吗?”

“什么?”她还没从那令她震惊的猜测中回过神来。

“带你,还有布莱恩,去拉斯维加斯玩,去吗?”

“怎么忽然……去什么拉斯维加斯啊?”

“我去见个人。刚好,待两天。”

“哦,”安娜显然还没有从她与威廉这一小段似乎信息含量巨大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此刻她也无心思考,只答道,“你让我想想,我明天告诉你。”

“好吧。”

“这之前,你先告诉我,威廉,你对布莱恩到底有什么想法?”

威廉目光放空了一会儿。也许是有些头疼,他皱起眉头,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侧。

“我也不知道……假的,梦而已,怎么可能……”

沉睡中的威廉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那铃声在安静的早晨格外刺耳,让本就备受头痛折磨的威廉雪上加霜。

威廉紧锁着眉头撑起身,他的脸色堪称狰狞,只是当他接起电话,却没想到电话对面传来更加震耳欲聋的声音。

“威廉!!你说要过来找我是真的吗?!”

“操!”威廉愤怒地骂了一声,立即将电话远远移开。

对面的男人却不以为然地吹了个口哨,“嘿宝贝,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热情啊。”

“去你妈的!!你他妈大早上发什么疯!”

“啧啧,起床气这么大不行的威廉,男性功能很容易未老先衰。”

威廉举起手机真想狠狠摔出去,但理智控制了他的行为。他深重地呼吸着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然而安静的环境却让他终于听清了听筒里隐隐约约的声音。

“啊啊……嗯……那里……真棒……哈……”

那是两个陌生男人的呻吟和清晰的肢体对撞声。威廉的脸色顿时沉得发黑,咬牙切齿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仿佛要将其当即撕碎。

“尼古拉斯·班迪尔!!”

“嘿,孩子们,我们小声点行吗,我在打一个极其重要的电话……”他带笑的声音随着色情的声响一起消失了,听筒里随即响起窸窣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威廉被气得双眼发红,头痛欲裂。

真他妈是狗改不了吃屎!威廉想起尼克·班迪尔曾经的种种作为,就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冲大脑。他热衷于那些他所谓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每次都能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他妈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个混蛋!!他真想立刻将那个混蛋暴揍一顿!!

“怪我!我错了好不好?那我从床上起来,一看到你的信息,我就只想着你了,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人在干什么。你消消气,消消气!生气伤身体!”

“操!不他妈怪你怪谁!滚你妈的蛋你这个老变态!”

尼克·班迪尔却笑出声来,“嘿宝贝,老变态这个我承认,要不怎么我听着你骂我就觉得爽呢?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再这么下去真让你把身体气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亲爱的国王陛下?我派专机去接你!”

威廉重重地呼吸了几个来回,觉得终于压住了怒火,这才沉沉开口。

“不用!我周六过去。”

“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愿意来见我一面,怎么样我也得用国家元首的待遇把你招待到位吧?这样才有下一次不是吗?”

威廉的脾气又上来了,“闭嘴!我说了不用!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好好好!好的陛下,我听你的话。我知道你低调,不过你应该相信我,就算是专机,我也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不需要。你别管。机票我自己订。到了我告诉你。”

尼克忽然沉默了几秒,随后语气里也带上几分严肃,“这一次你真是有大事要跟我交代啊。”

威廉没吭声。

“按你的脾气,你早就挂电话了,却一直忍我到现在。要我说,是不只一张机票吧?终于要把你的宝贝侄子带来给我见见?”

威廉也不跟他绕圈子,“是。”

尼克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欢迎他呢?”

“什么?”威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完全没想过尼克会说出这种话。

“知道你让我突然想到什么吗,威廉?”尼克笑了两声,“托孤。交代后事。是不是很滑稽?”

威廉听出了他的试探。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玩世不恭的老流氓浑身长满了看透旁人的心眼。

“见了我,你就知道是为什么事了。”

“行吧,都依你。你愿意来见我,我就很高兴了。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就在拉斯维加斯恭候你们到来。”

挂了尼克·班迪尔的电话,威廉也没有了睡意,只好强忍着头疼起了床。

等他收拾妥当走下楼去,他竟然闻见了食物的香味。他扭头朝着厨房望去,居然看见安娜穿着围裙哼着歌在做饭。

安娜听见了他下楼的动静,转过头,冲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早啊,威廉。”

“这都是什么?”威廉皱起眉头。

他搞不懂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安娜将锅里的鸡蛋铲进盘子,又从旁边的小锅里盛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奶油浓汤。威廉看着她把一道道菜品往桌上放:一碗奶油浓汤、一盘放着土司和煎蛋的主盘、一小碟水果、一杯橙汁。

安娜解下围裙坐在威廉的对面,“还站着干嘛?坐下来吃啊。给你准备的,对解酒有好处。”

威廉感觉难以置信,“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怎么不吃?”

“嘿宝贝,看看几点了?”

威廉扭头看到墙上的时钟刚刚走过10点。

“先喝汤,还是热的。”安娜说。

“你也没什么要毒死我的理由。”威廉喝了一口汤。汤是鸡肉面条汤,味道居然出奇地不错。

“好喝吧!克里西教我的!”

威廉知道她说的是谁。克里斯汀·怀特,科奥赛政策学院的老师。其实威廉后来亲自去看过那个女人。不是他不相信布莱恩的调查,只是这件事他必须亲自确认才能安心。

此时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那是个很端庄美丽的女人,性格内敛沉静,举止得体。而且不知为何,威廉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威廉看得出来,安娜很喜欢她这位新朋友,而且她们已经很亲近了。

他瞥了安娜一眼,“说吧,你无事献殷勤,想要什么?”

“我不想去拉斯维加斯,你和布莱恩去就行了。”

威廉拿着汤匙的手停了一下,他似乎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醉鬼,不记得昨晚对我说过什么了?”

安娜脸上那耐人寻味的笑容看得威廉心中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我昨晚说什么了?”

“哦……你说你生布莱恩的气了。然后你突然问我去不去拉斯维加斯,说要见个人什么的……”

“就这些?”

安娜点头,“还是你有什么秘密怕被我知道?”

威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想起布莱恩,他的头疼又更厉害了。他没有注意到,暧昧的笑容在安娜的脸上一闪而过。

“那就说定了,拉斯维加斯你和布莱恩去。我就待在城里。”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