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咖啡
“可是姐姐,”杏香在一边坦然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主?”
桃香和杏香想的一样,“就是,我们明明有我们的思想,为什么要一定得跟着父母走?”
梨香面对两个妹妹,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们……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这是她从前没有听过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桃香想去握住梨香的手,可梨香感到害怕,手瑟缩着躲开,桃香见此,也没有坚持,只是真诚地说道:“姐姐,过去是盲婚哑嫁,男nv婚前互不了解,nv子嫁过去,全然不知丈夫的为人,能遇到好的那是运气好,可是,若是遇到差的,如我们姑母那样,她从前不也是被父母安排嫁人?结果呢?她的那位丈夫却是个只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还对我们姑母大打出手,姐姐难道不怕重蹈覆辙吗?”
这话戳中梨香痛处,她想起二夫人和三夫人所说,想起自己想象到的未来,她的脸se越发白了,“我……我……”
“姐姐,”桃香继续劝说,“你既然有了心仪之人,为什么不为自己争一争呢?你既可以袒露自己的心意,也可以去退了那桩婚约,为自己争一桩美好姻缘,难道不是美事吗?”
“不可能的……”梨香仓皇摇头,“这桩事不说其他,只父母那边就过不去。”要是她敢退婚,只怕元父第一个就能扒她的皮。
“可是姐姐,”桃香劝道,“父亲他凭什么决定你的婚姻?倘若父亲不同意,那么g脆……你就私奔吧!”
梨香吓傻了,呆滞地看着桃香,“私奔……?”
“对呀,私奔。”桃香果断点头,两眼冒光。
私奔,一个在元梨香听上去很大逆不道的词语,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词会出现在她们姐妹的对话中。
当桃香说出这个词时,桃香杏香出现了和梨香截然不同的反应。杏香激动地叫了一声,双手交握,那眼中满是期待和神往。
她们上的nv校教学封闭,明令禁止nv学生私下传阅课外。可是,枯燥的条文不能消灭学生们的好奇心。老师管得严,学生们就同她们斗智斗勇,想了不知道办法,绕开老师的监管,把那些足够吓坏她们家庭的读物运进学校,桃香和杏香没少看那些所谓的“j1ngshu”,也读了不少才子佳人为了扞卫ai情反抗家庭的。
于她们来说,私奔没有那样可怖,那是年轻人反抗旧家庭的象征,代表了年轻人叛逆的勇气。她们不像梨香,以此为耻,甚至当成了一种荣耀。
因此,桃香越说越是起劲,“要是姐姐和意中人两心相许,父母又不同意你退婚,那索x叫那人带你逃得远远的,到时候姐姐脱离了家庭,天高任鸟飞,不就能光明正大自由自在的……”
她话还未说完,梨香再也听不下去,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桃香的脸上。
那巴掌声音清脆,梨香打出去后,三姐妹都愣了。
梨香也是大吃一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就悔青了肠。
她内疚地说:“桃香……我……”
桃香也反应过来,冷冷看着梨香,她豁然起身,沉着脸要往外走,杏香忙拦住她,“二姐,你别生气,她……姐姐她也是……”杏香想要劝和,使劲想着,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姐姐?”桃香冷笑,“她算什么姐姐?”
梨香本有愧疚之心,但听桃香如此说,怒不可遏地站起,“元桃香!”
“我说错了么?”桃香反问,“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可你不讲道理,随便动手打人,这样也算姐姐?”
梨香原不善言辞,可一时怒极,说话也流利起来,“你说我不讲道理,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同你讲讲道理!”
“到底是谁教你们的这些?好好的nv儿家,怎么敢提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们没听过那些例子么?好端端的nv儿家,为了个男人,连家里人都不要了,结果被男子辜负,家族抛弃,最后都是什么凄惨下场?哪一家的nv子敢做这样的事,是要连累家里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劝你们最好歇了那些荒唐念头,莫说我,你们要是谁敢做这样的事,往后传了出去,姐妹还怎么议亲?”
桃香目光锐利,冷冷看着梨香,“姐姐的意思,倘若我的丈夫因此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家人,我为什么还要同他结婚?!”
梨香万万没想到桃香如此不惧,她气急,重重拍了桌子,怒道:“你说得倒轻巧!可你为父母亲人想过没有?你只想着你自己,有没有想过父母的脸面?我们做子nv的,身t发肤哪一样不是来自父母,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父母供养?既要你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你的父母养你供你上学读书?!”
梨香说得掷地有声,自以为这样的道理就能压制住桃香,桃香却没有退却,她昂头挺x,轻松一笑,反唇相讥:“若受了父母抚养,就需事事由父母摆布,那么届时父母年迈,需要子nv赡养,是不是也该对子nv百依百顺??”
梨香怔住,不自觉退后一步,“你说什……”
桃香b近一步,“如姐姐说,父母生养子nv,则子nv反哺赡养做报答,这道理很对,我也赞成,只是若父母需要我赡养,那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出去做事去?可现在,父母却要我们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我们做nv子的,得为了从来没有抚养我们的家族绵延子嗣,开枝散叶,请问姐姐,我们不侍奉我们的父母,却跑到别人家,要孝顺别人家的父母,这又是什么道理?这又算哪门子的孝道?!”
桃香说到后来,眼中有泪花闪烁,“姐姐,我堂堂正正为人,为什么不能做我自己的主?难道身为子nv,就必须同父母亲划清界限才能追求我的道理吗?那么为什么父母不能允许我有我自己的思想,非得摆布我的人生不可?可是当他们的安排出了问题,当姑母生生被丈夫拳打脚踢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还有,姐姐,你来告诉我,为什么身为nv子就该忍气吞声?!”
“为什么身为nv子就该逆来顺受?!”
“为什么我们nv子想要自己择婿,便是让家人父母蒙羞的丑事?”
“如果所谓的身受父母,就是让我唯父母之命是从,那g脆就把我这一身骨血还给父母!让他们拿去再造一个听话顺从的nv儿好了!就让我早早投胎去,我宁可做猪做狗,也好过做任人摆布,一生不得做主的人!”
桃香一口气说完,猛烈地喘息,红着眼睛怒视梨香,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后退。屋子里一下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杏香气都不敢喘一下,为难地看着两个姐姐。
半晌,梨香沙哑地说:“今天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桃香和杏香不无失望,还想再说什么,可梨香已经急急上前,推着她们往外走,“出去!你们都出去!”她说话时有哭腔,眼角也带了眼泪。
桃香扭身挣扎,她想说自己会走,可梨香根本不想听她再开口,只一心赶她们出去,不断说着“出去!出去!”
桃香和杏香被轰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吓了一跳。这元家上下谁人不知大小姐脾气是最好的,平日里她和下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下人犯错她也不会随意训斥,今日这般激动,把另外两位小姐赶出来,却还是头一遭。
婆子丫鬟们赶紧上前拉开她们劝和,梨香这一屋的下人正想涌进去,可站在门后的梨香已经合上了,把自己关在里面。有个叫周y的,是梨香的贴身丫鬟,赶忙敲了敲门,想要关心梨香。
“不许进来!”梨香厉声道。
她哭泣着,双手放在背后,后背抵靠着门,又担心丫鬟发现她的异常,她x1了x1鼻,深x1一口气,柔声对门外说:“我歇下了,今晚你们都别进来伺候。”
周y虽然担心,但是小姐发了话,她不敢不应,只好说自己和别人就在外面候着,梨香有事吩咐就是。
可梨香哪里敢叫她们听见自己的异样?
她痛哭着,心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要恨si那个新世界了。这样想着,连高永晟的面目在她的记忆里,都变得可憎起来。
如果她没有见过那样的新世界,她可以安守本分,会乖乖听从父母的安排,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她宁可做一个乖顺的木偶,至少木偶不必思考,不思考,也就不会痛苦。
可她偏偏从新世界里经过,即使融不入那个新世界,可那个新世界的的确确影响了她。
她已经见识过,所以更加痛苦,这是她十六年以来第一次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迷茫彷徨,慌张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明白自己没有那样的胆子去做些什么改变,也就因此更加痛苦。
梨香奔溃了,跌落在地。眼泪决堤似的,在她的脸上肆nve,她拼命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
屋里的摆设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
乱了。
全都乱了。
梨香是在哭泣中睡过去的。
第二天早晨,她需要去父母房里问安,周y在梨香屋外等着,可迟迟不见梨香有动静,周y一担心,试了试推开门,那门一下子就推开了,周y见到了梨香,惊得叫了起来:“大小姐!!”
梨香这才惊醒。
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扑倒在地。昨晚她哭了一夜,哭到后来,不管不顾地伏在地上,枕着双臂流着眼泪,直到哭得累了,这才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睡了过去。在周y的叫嚷中,梨香红了脸。
因为昨夜大哭一场,第二天梨香眼皮还肿着,丫鬟服侍她梳妆打扮,梨香只好叫丫鬟给她多扑白粉遮掩。梳洗停当,她出了房门,桃香和杏香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三姐妹住在同个院子,往常都是一起去给父母请安。昨日吵架归吵架,桃香和杏香还是等着梨香。三姐妹一照面,梨香看到桃香的侧脸,不由停了脚步。虽然过了一夜,桃香也扑了厚厚一层白粉,但还是隐约能看出痕迹。梨香看了出来,内疚地低下了头。桃香乜了梨香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抬高了头,也没和梨香说话,自顾自出了院子。杏香为难地看了看梨香,着急地跟上了桃香。梨香心中有愧,闷头走在她们后面。
梨香一路忐忑,担心长辈们会看出什么,到时候问起,她该如何回答?肯定是不能照实说,否则桃香和杏香就惨了。她想了一路,连后面有人跑过来,也不曾注意。
梨香正胡思乱想,后脑勺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她“哎哟”叫了一声,那人已经跑到她面前,笑道:“ai哭鬼,你怎么又哭了!”
不必那人出声,梨香都知道他是谁,这府里也只有他ai欺负人。
“元敦义!”她气得跺脚,“我是你的姐姐!”
元敦义没有将梨香的生气放在心上,做了个鬼脸。走在前面的桃香、杏香听见动静,转回了身,正好看到梨香身后的人。
“敦义,”一道温和男声响起,“你又在欺负梨香了。”
那男子唇畔含笑,缓步走来。他身姿挺拔,眉目间和敦义、三姐妹有些相似。三姐妹和元敦义见了他,齐声唤道:“哥哥。”
元老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元敦礼,为元夫人所出,与桃香同母;次子元敦义,和梨香都是二夫人所出,b梨香小一岁。
敦礼、敦义、梨香、桃香、杏香,是元老爷五个孩子,这件事也是元老爷心中的痛,像他这样的人家,只有两个儿子那是万万不够的。
正所谓,多子多福。子嗣繁多,人丁兴旺,家族方能壮大昌盛。nv儿生来就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眼看着两个儿子长大ren,元老爷时常为此感到难受。
二夫人是元老爷年轻时候就收在房里的。当时元老爷还未和元夫人成亲,二夫人曾经怀过一次,那是个男孩,可惜生下不久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去了,没能长成。元夫人过门以后不久便怀了孕,三个月以后,二夫人也有了,那年元老爷高兴坏了,以为自己一举能得二男,结果就是二夫人生下了梨香
元老爷是有些惋惜,但那时候元老爷还年轻,觉得还能再生,因此这惋惜之情也没有很深。
这后来,元老爷就纳了第三位夫人。之后三位夫人各有生育,有些孩子在婴儿时期夭折,能健康长大ren的,只有敦礼、敦义和梨香、桃香、杏香五个。
再后来,就是琼南开放国门,陛下推行了新法。
陛下推行的新法中废除了妾制,但留了余地,说新法推行以前的妾并不违法,符合旧律,也就是保留了过去的合法地位,这样一来避免引起民间太大的反对,二来就是保证那些已经为妾的不会因为新法宣布纳妾违法而被家族赶出家门,无处可依。
但元老爷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陛下自己想做老婆奴,何苦让我们老百姓跟着受累。”当然这话他不敢往外说。元老爷自诩是“良民”,不是外面那等za0f的逆贼,他怕自己乱说话会惹来祸端,那些个埋怨的话,他只敢烂在肚子里。
腹诽归腹诽,元老爷曾经还是燃烧着那点希望的。元夫人和二夫人年长,不易有孕,但三夫人还年轻,有时候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元老爷睁着眼睛,盯着三夫人的肚皮,好像孩子能自己从里头跑出来似的。
在元老爷看,妇人生产那是极容易的事,只要妇人怀胎熬过十月,到了时候两腿一张,那孩子就跟瓜熟蒂落似的,扑通一下,自己就能顺利从娘胎里头滑落在地上。
但这希望后来渐渐也绝了,因为元老爷年事已高,他……力不从心啦~要是三夫人再有身孕,b起高兴,他还是怀疑那孩子的血统来得更为实际。
元老爷自己是不行了,但他还有儿子。
即便心里对新法也有怨气,但元老爷是务实的,只要儿子们还有往上走的机会,元老爷是绝对不可能去za0f的。敦礼会念书,成绩优异,元老爷指着他走正经的仕途。敦义虽然淘气,喜ai恶作剧,但优点是脑子活络,鬼点子多,知晓变通,他要是愿意走仕途,与哥哥互相扶持那是最好的,但他要是想去经商,元老爷也是支持的。元老爷已经认了命,自己命中注定,只能有两个儿子,他便将希望放在两个儿子身上,尽可能地为儿子们铺路。
除了要为儿子们考虑怎么立业,成家也是元老爷须为儿子们考虑的。
儿子们还年轻,敦礼的婚事和梨香一样,早早就订下了,敦义虽然还小,但婚事也已经提上议程。元老爷和元夫人已经在相看,寻找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品x不错的nv子。
元老爷是指着儿子们传宗接代的,不只是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妻子,也在考虑往儿子房里塞人,妾制是废除了,可法律还管得着男nv你情我愿的困觉?
敦礼和敦义还在上学,怕他们两个会因沉迷nvse荒废学业,元老爷便没有明着说什么,只是心里日盼夜盼——两个儿子房里都有年轻貌美的丫鬟,这两个儿子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们能一点心思都没有?这两个要是有喜欢的,同房里的丫鬟顺水推舟跑到床上t尝男nv情事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是有丫鬟能给儿子们诞下一儿半nv,那更是好事,一来教证明儿子们有这样的能力,二来早生早好,早点生养,元老爷就能早点看到元家后代,也就能安了心。
至于媳妇愿不愿接纳容忍,元老爷想不出儿媳能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丫鬟所生子nv,一定是记在儿媳的名下,那些孩子长大以后奉养的也是他们的母亲。要是庶子能有出息,那就更好了。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有出息那都是利于家族,儿子们能有出息,儿媳本人也能沾光,她还有什么好怨的?就是儿媳本人,刚进门便有子nv绕膝,这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元家也不是养不起,把那些丫鬟养在房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相安无事,和睦相处,家族和乐也是美事。
当然,那些个善妒不容忍的nv子也是有的,要是儿媳真不愿意愿意,就将那些服侍过少爷的赶出府去,以前丫鬟赶出去还能发卖,但如今丫鬟也有人身自由,因此不能发卖,元老爷很是可惜,因为这样就少了一笔钱财。但赶出去便赶出去了,反正,你同少爷困觉是“自愿”的,生孩子也是“自愿的”,新法说人人自由平等,那好,便给那帮做奴才的自由。只是她们既有了自由,那往后便与主家没有任何瓜葛,既没了关系,主家也不会再掏钱养着没关系的陌生人,而她们所生的子nv,那都是正经夫人的孩子,与她们更没有什么关系,也别痴心妄想那些孩子们还会赡养那些不入流的卑贱nv子。
有元老爷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有更多的人已经付诸行动。新法禁止纳妾,可没说不让男人睡nv人。那些老爷少爷哪里管得住k裆?想睡的照样睡,睡完还不用考虑给不给名分了。从前纳不纳妾就是看男子心意行事,男子有喜欢的便会考虑给个正经名分了。而今不让纳妾了,那那些男人更不必想着给名分,没有名分,那就不是妾,既然不是妾,怎能算得上是违法?至于睡过的nv婢,那些老爷少爷高兴的就收在房里,不高兴的直接逐出府去。没有人会同情她们,在主母眼中,她们是“妄图攀龙附凤的小娼妇”;在她们的家人眼里,她们也是不自重自ai。不洁身自好,“脏了身子”。
这些nv子被赶出府以后会过得如何,全看个人造化。
在许多人的眼中,那位推行改革的君主是英的,他是一轮耀眼的太yan,引导着琼南走向光明的未来。
但是,在光明的背后,在夹缝之中,有多少被牺牲的弱者,他们的痛苦、挣扎、眼泪、哀嚎,统统隐没在了历史之中。
英明的君主无法挽救哀嚎的小人物,耀眼的太yan无法照亮角落里的y影。
历史是汪洋大海,眼泪溶于大海,没有分量。
元老爷也能看见眼前一片光明,孩子们只需要按着父亲定好的轨迹走,儿子们一定会前途坦荡,nv儿们也一定会幸福安康。
如无意外,不管是他们,还是她们,都将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梨香与兄弟姐妹依次门槛,主动分开,分成两列在屋内站好,向父母问了安。
元老爷等他们说完后,笑得很和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梨儿来了?”
元老爷第一个点名的就是自己,梨香一下绷直了后背。
元老爷使了个眼se,元夫人会意,笑道:“孙家下了帖子,他们家的二小姐邀你明天去鸿锦百货逛逛呢。”
“孙家?”二夫人问道,“是城西那个孙家么?”
“是,”元夫人点头,“他们家的二小姐我昨天见过,为人不错,挺懂规矩的。她叫梨儿出去玩,我是放心的。”
元夫人同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梨香渐渐想起这位孙家二小姐是谁。
盘城城西的孙家和元家差不多,都是乡绅,祖上出过做官的人。梨香昨天与那位孙二小姐初相识时,对方言行间也透着一gu拘谨。不过多聊了几回,梨香能看出来,这位孙二小姐x格b她要活络,孙二小姐只是怕生,可梨香却是真的不擅交际。昨天只略略聊过,梨香也没想到孙二小姐会下帖邀请,她想不出自己有哪里能叫那位小姐喜欢的,不过别人既然来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忙在父母面前应下了。
对于她要出去的事,元夫人叮嘱了几句,也允许了梨香明天出去,可以用家里的汽车。元夫人吩咐完,正室里安静了下来,元老爷轻轻咳嗽,大家都猜到元老爷有事要讲,夫人们端正坐好,少爷小姐们也恭敬地站好,生怕被元老爷挑出错处教训,只有坐在二夫人对面的姑母ch0u了一口烟,翻了个白眼。
“梨儿。”
元老爷郑重其事,梨香越发不安,以为自己哪里犯了错,父亲要严厉训斥自己。
“褚家的公子最近便要回来了。”
梨香心一颤。
“我们想着,你们如今年纪也大了,不如就趁他这次回来,索x让你们把婚礼办了。”
梨香愣愣看着元老爷,还没有反应,桃香和敦义齐声道:“这么快?”
元老爷不悦扫了一眼桃香,斥道:“大人说话,哪有你们小孩子说话的地方?”
敦礼递了眼神给弟弟妹妹,敦义看见了,低下了头。
桃香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元夫人笑着打起圆场:“快么?已经不早了!想我们当年,哪家不是早早就结了婚?你三姨娘当年就是你妹妹的年纪,哦不对,那会儿她b她还小呢,就已经入了我们家的门,差不多是梨儿这样的年纪,都已经生了两个了。”
此话一出,桃香大惊,连杏香都变了脸se,身形微晃,害怕地去抓桃香的手臂。
杏香今年十四岁,按着元夫人的话,三夫人当年进入元家的时候,是……十三岁。
从前,她们根本未曾听闻这些事,也未细想,而今元夫人道来,说话时含着笑容,说话间只当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夫人是如此,那元夫人呢?桃香在心里只是略算了算,便已冷汗涔涔。
同样的年纪,她们尚可以在学校念书学习,天真烂漫地憧憬着自己的ai情。可她们的母亲们已经为人妻,为人妾,甚至躺在产床历经生产之痛。
桃香脸se煞白,望着厅堂。白日里的厅堂到处都是亮堂的,无处不是太yan的光辉。堂上的nv眷们满身绫罗绸缎,头上珠钗颤颤生辉。她们提起过去的事,脸上都是笑着的,无不是当作什么普通的事。那些一个个都是往日里看熟透的脸,桃香和杏香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元家的人似的,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明明是在白天,明明已经入春,桃香却觉得自己正置身冬日,脚底直蹿升一gu寒气。那寒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抖了抖,回握住杏香的手。
她们姐妹两个互相握着手,也算是彼此的依靠,只有梨香独身一人,站在厅堂中间,备受父母慈ai的注视。
元老爷笑里一团和气,对梨香道:“褚家的公子来了信,叫我问问你,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哎哟!”二夫人叫起来,“这位公子要做什么?这桩婚事是老爷给定下的,什么愿意不愿意,他们小孩子懂什么呀!”
元夫人笑道:“可不是么,要我说,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我看呀……”坐在边上,一直没出声的姑母突然张了口,慵懒地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这不很好么?说明那家的公子还晓得尊重小梨儿的意思。”
她一出声,元老爷眼中闪过不耐,二夫人和三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话,元夫人也不喜这位姑母,闭上眼,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现今不是过去咯,”元老爷说道,“如今连律法都说了,男nv婚嫁皆当自愿。这律法都这么说了,咱们家是本分人,哪有不遵守的道理?所以呢,我也想问问梨儿的意思。”
元老爷看向梨香,笑得一脸和气,说话也轻轻的,像在哄小孩:“梨儿,这桩婚事,你愿不愿意呀?”
“小梨儿,”姑母懒懒地出声,“这婚姻乃人生大事,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为自己想一想。”
她斜睨元老爷一眼,“等你嫁过去之后,万一你的男人是个不顶用的,到时候呀,可不见得有人会帮你!”
元老爷一口气生生哽在喉咙里,只他知道这位姑nn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能往外说,只能强行咽下了那口气。
梨香还未开口,元老爷眼中闪过寒光,脸上依旧带笑,“梨儿。”
二夫人也等得及,催道:“梨儿。”
元夫人也提醒道:“梨儿。”
敦礼温和含笑,轻轻唤道:“梨儿。”
所有的人都看着梨香,连桃香和杏香也在看她。桃香的目光里带着忧虑,她想去握着梨香的手,想给她一点鼓励,鼓励她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她也知道,倘若梨香说出来,只怕在家里掀起一阵大风浪,可那好歹是表达了她的意愿,好歹是正大光明地说出了“不”。
梨香茫然地抬起头,四周都是她的亲人,他们个个和颜悦se,带着慈ai。他们一个个都在亲昵地唤她——
“梨儿。”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心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便是连平常不怎么喜欢她的姑母,也斜斜地抬头,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她定定站着,嘴唇嗫嚅,话在嘴边,就在她的嘴边……
“nv儿……”
桃香离得近,她听出梨香的声音在发抖。她顿感一丝希望,希冀地攥紧了手。
“nv儿……”
她这样的迟疑不在元老爷预料的结果里,于是连那慈ai的笑也渐渐消失在遮着嘴唇的白须里。
“梨儿。”他沉沉出声,神se严肃。
她闭上了眼睛,白皙的长颈似是大好春日里枯萎的木枝,从正复苏生长的树上坠落。
“nv儿听凭父母做主。”
“老爷,”二夫人惊喜地叫道,“她愿意的!”
梨香并未直接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可是,连这样的话,在长辈们的眼里,也是一种“愿意”了。
是他们最想听见的“愿意”。
结局已定。
元老爷和夫人们都带上了喜气,乐得直夸梨香是个好孩子。敦礼也含笑道了声恭喜,按理说,敦义也该学着哥哥的样子,可他只是勉强地笑着,接着偏过头,不忍再看梨香。桃香也痛苦地闭上眼,嘴唇颤动,头偏向了杏香,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分开,也只有那里,她们方能在这样的家中寻到一丝安定。
梨香安静地接收着父母们的夸奖,少nv红润的唇像是失去了力量,吐露不出任何话语。
那双眼眸落在地面上,没有了神采。
姑母斜斜靠着扶手,x1了一口烟,朝着空中,轻轻吐出烟雾,轻烟袅袅,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飘散。
梨香与兄弟姐妹依次门槛,主动分开,分成两列在屋内站好,向父母问了安。
元老爷等他们说完后,笑得很和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梨儿来了?”
元老爷第一个点名的就是自己,梨香一下绷直了后背。
元老爷使了个眼se,元夫人会意,笑道:“孙家下了帖子,他们家的二小姐邀你明天去鸿锦百货逛逛呢。”
“孙家?”二夫人问道,“是城西那个孙家么?”
“是,”元夫人点头,“他们家的二小姐我昨天见过,为人不错,挺懂规矩的。她叫梨儿出去玩,我是放心的。”
元夫人同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梨香渐渐想起这位孙家二小姐是谁。
盘城城西的孙家和元家差不多,都是乡绅,祖上出过做官的人。梨香昨天与那位孙二小姐初相识时,对方言行间也透着一gu拘谨。不过多聊了几回,梨香能看出来,这位孙二小姐x格b她要活络,孙二小姐只是怕生,可梨香却是真的不擅交际。昨天只略略聊过,梨香也没想到孙二小姐会下帖邀请,她想不出自己有哪里能叫那位小姐喜欢的,不过别人既然来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忙在父母面前应下了。
对于她要出去的事,元夫人叮嘱了几句,也允许了梨香明天出去,可以用家里的汽车。元夫人吩咐完,正室里安静了下来,元老爷轻轻咳嗽,大家都猜到元老爷有事要讲,夫人们端正坐好,少爷小姐们也恭敬地站好,生怕被元老爷挑出错处教训,只有坐在二夫人对面的姑母ch0u了一口烟,翻了个白眼。
“梨儿。”
元老爷郑重其事,梨香越发不安,以为自己哪里犯了错,父亲要严厉训斥自己。
“褚家的公子最近便要回来了。”
梨香心一颤。
“我们想着,你们如今年纪也大了,不如就趁他这次回来,索x让你们把婚礼办了。”
梨香愣愣看着元老爷,还没有反应,桃香和敦义齐声道:“这么快?”
元老爷不悦扫了一眼桃香,斥道:“大人说话,哪有你们小孩子说话的地方?”
敦礼递了眼神给弟弟妹妹,敦义看见了,低下了头。
桃香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元夫人笑着打起圆场:“快么?已经不早了!想我们当年,哪家不是早早就结了婚?你三姨娘当年就是你妹妹的年纪,哦不对,那会儿她b她还小呢,就已经入了我们家的门,差不多是梨儿这样的年纪,都已经生了两个了。”
此话一出,桃香大惊,连杏香都变了脸se,身形微晃,害怕地去抓桃香的手臂。
杏香今年十四岁,按着元夫人的话,三夫人当年进入元家的时候,是……十三岁。
从前,她们根本未曾听闻这些事,也未细想,而今元夫人道来,说话时含着笑容,说话间只当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三夫人是如此,那元夫人呢?桃香在心里只是略算了算,便已冷汗涔涔。
同样的年纪,她们尚可以在学校念书学习,天真烂漫地憧憬着自己的ai情。可她们的母亲们已经为人妻,为人妾,甚至躺在产床历经生产之痛。
桃香脸se煞白,望着厅堂。白日里的厅堂到处都是亮堂的,无处不是太yan的光辉。堂上的nv眷们满身绫罗绸缎,头上珠钗颤颤生辉。她们提起过去的事,脸上都是笑着的,无不是当作什么普通的事。那些一个个都是往日里看熟透的脸,桃香和杏香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元家的人似的,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明明是在白天,明明已经入春,桃香却觉得自己正置身冬日,脚底直蹿升一gu寒气。那寒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抖了抖,回握住杏香的手。
她们姐妹两个互相握着手,也算是彼此的依靠,只有梨香独身一人,站在厅堂中间,备受父母慈ai的注视。
元老爷笑里一团和气,对梨香道:“褚家的公子来了信,叫我问问你,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哎哟!”二夫人叫起来,“这位公子要做什么?这桩婚事是老爷给定下的,什么愿意不愿意,他们小孩子懂什么呀!”
元夫人笑道:“可不是么,要我说,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我看呀……”坐在边上,一直没出声的姑母突然张了口,慵懒地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这不很好么?说明那家的公子还晓得尊重小梨儿的意思。”
她一出声,元老爷眼中闪过不耐,二夫人和三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话,元夫人也不喜这位姑母,闭上眼,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现今不是过去咯,”元老爷说道,“如今连律法都说了,男nv婚嫁皆当自愿。这律法都这么说了,咱们家是本分人,哪有不遵守的道理?所以呢,我也想问问梨儿的意思。”
元老爷看向梨香,笑得一脸和气,说话也轻轻的,像在哄小孩:“梨儿,这桩婚事,你愿不愿意呀?”
“小梨儿,”姑母懒懒地出声,“这婚姻乃人生大事,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为自己想一想。”
她斜睨元老爷一眼,“等你嫁过去之后,万一你的男人是个不顶用的,到时候呀,可不见得有人会帮你!”
元老爷一口气生生哽在喉咙里,只他知道这位姑nn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能往外说,只能强行咽下了那口气。
梨香还未开口,元老爷眼中闪过寒光,脸上依旧带笑,“梨儿。”
二夫人也等得及,催道:“梨儿。”
元夫人也提醒道:“梨儿。”
敦礼温和含笑,轻轻唤道:“梨儿。”
所有的人都看着梨香,连桃香和杏香也在看她。桃香的目光里带着忧虑,她想去握着梨香的手,想给她一点鼓励,鼓励她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她也知道,倘若梨香说出来,只怕在家里掀起一阵大风浪,可那好歹是表达了她的意愿,好歹是正大光明地说出了“不”。
梨香茫然地抬起头,四周都是她的亲人,他们个个和颜悦se,带着慈ai。他们一个个都在亲昵地唤她——
“梨儿。”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心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便是连平常不怎么喜欢她的姑母,也斜斜地抬头,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她定定站着,嘴唇嗫嚅,话在嘴边,就在她的嘴边……
“nv儿……”
桃香离得近,她听出梨香的声音在发抖。她顿感一丝希望,希冀地攥紧了手。
“nv儿……”
她这样的迟疑不在元老爷预料的结果里,于是连那慈ai的笑也渐渐消失在遮着嘴唇的白须里。
“梨儿。”他沉沉出声,神se严肃。
她闭上了眼睛,白皙的长颈似是大好春日里枯萎的木枝,从正复苏生长的树上坠落。
“nv儿听凭父母做主。”
“老爷,”二夫人惊喜地叫道,“她愿意的!”
梨香并未直接说“愿意”或者“不愿意”,可是,连这样的话,在长辈们的眼里,也是一种“愿意”了。
是他们最想听见的“愿意”。
结局已定。
元老爷和夫人们都带上了喜气,乐得直夸梨香是个好孩子。敦礼也含笑道了声恭喜,按理说,敦义也该学着哥哥的样子,可他只是勉强地笑着,接着偏过头,不忍再看梨香。桃香也痛苦地闭上眼,嘴唇颤动,头偏向了杏香,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分开,也只有那里,她们方能在这样的家中寻到一丝安定。
梨香安静地接收着父母们的夸奖,少nv红润的唇像是失去了力量,吐露不出任何话语。
那双眼眸落在地面上,没有了神采。
姑母斜斜靠着扶手,x1了一口烟,朝着空中,轻轻吐出烟雾,轻烟袅袅,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飘散。
说完梨香的事,元老爷正打算进行例行的规训,姑母放下了烟杆,忽地一下站起,打断了正要开口的元老爷。
“真没意思。”她打了个哈欠。
元老爷看姑母不顺眼,不悦道:“你要是身子不舒服,可以不来。”
姑母朝着元老爷耸耸肩,轻笑道:“我知道,你不ai看见我。可你这样一说呢,我又觉得,哎,我还是应该来呢。”
元老爷脸se一沉,姑母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说罢转身就走。她经过梨香身边,梨香以为姑母轻蔑地睨了她一眼,后背弯得更深。实际上姑母并没有看她,一路没有停下。
元老爷板着脸,又对孩子们说了一些话,不外是鼓励儿子上进,还有教nv儿们恪守规矩,还不忘暗讽了一顿姑母,提醒nv儿们切莫向她学习。
训完话,元老爷道自己还有事,也就离开了。
元夫人等到元老爷走开,这才朝着梨香和桃香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妇人心细,早就看出来梨香和桃香脸上的端倪。元夫人有心想问,碍于元老爷在场,怕他看出来又要斥责nv儿一顿,没敢提出来。这会儿元老爷不在,元夫人才敢发问。
桃香和杏香心一紧,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如实交代的,昨天桃香那话要是说出来,保不准会掀起什么大风浪。元夫人要是知道她们有那样的念头,她亲自打一顿还是轻的,怕就怕元夫人惊怒之下告诉元老爷,要是元老爷知晓,轻则叫她们跪祠堂,重则家法伺候。桃香杏香想起元老爷的棍子,心生恐惧。虽然元夫人有的时候也会叫她们受罚,但nv人家的力道和男人家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们两个惶惶望向梨香,生怕她会说出实情。
梨香低着头,双眼木然望着地面,出了声:“是nv儿不好,是我先动手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露惊讶神se。谁都知道在这家里面,梨香的脾气是最好的,她会动手打人?那可的确是太yan从西边出来了。
“梨儿!”二夫人重重道,“你是姐姐,怎么能打妹妹呢!”
元夫人理解二夫人是怕自己怪罪,温言道:“你先别急,梨儿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么?”
元夫人了解自己nv儿的脾气,三个nv孩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晓得桃香x子直,有时候说话没个轻重,是以凝重地看着桃香,“你同你姐姐说了什么话,竟惹你姐姐这么生气?”
桃香不服气,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一想到自己那些话在元夫人这里都是大逆不道的,大脑及时拦住了嘴,没把不服气的话说出口。
“是我的问题。”梨香的眼睛如si鱼的眼珠,全无神采,“妹妹不过同我说笑几句,是我自己急了,才动的手。”
二夫人慌忙训道:“你是做姐姐的,理应让着妹妹,怎么敢动手打人?”
“好了好了,”见梨香打定主意,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元夫人开口劝和道,“梨儿是什么脾气?桃儿是什么脾气?要我说,一定是桃儿那嘴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才惹得梨儿那样生气呢。你也别急,孩子嘛,好好教就是了。”
看元夫人没有计较,二夫人这才安了心,唯唯诺诺地应了
元夫人看着那三姐妹,叹了口气,“姐妹之间拌嘴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许一直谁也不理谁,若是如此,那过去再好的感情,闹着闹着,也是要散的。”
“更何况,梨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阁了。”元夫人再度提起梨香的婚事,“慢的话等明年,快的话也就今年年底了,你们姐妹一处的辰光还能有多少?”元夫人说着说着,想起从前在娘家和姐妹相处的情景,未免触景伤情,掏出帕子抹了抹泪,才继续,“所以呀,你们要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听见了么?”
元夫人说得这话也叫桃香和杏香难受,她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去瞧了瞧梨香,正巧梨香也有所触动,与桃香目光相撞。两人都是yu言又止,但最后都偏过头,什么都没有说。
元夫人将她们的反应都观察在眼中,笑了笑,转向两个儿子,嘘寒问暖,问了问学堂的事。问完,元夫人说了句:“都玩去吧。”几个孩子如蒙大赦,鱼贯走出了正室。
元府后院有几块农田,是早年元老爷叫人辟的,种了些瓜果蔬菜,为的是享受田园之趣。农田附近有个小池塘,小池塘边上造了座亭子,元老爷ai在这里消暑,后来有了孩子,那处凉亭也成了孩子们聚在一起嬉闹的地方。
五人总算是给父母请完了安,一周没见,一起往亭子那处去。亭子里中央有一张石桌,石桌边围着五张石凳。石桌上早就有人来布置过,摆放了热茶,杯子依次放好,石桌中间放了五碟点心。一处放了x1过油的报纸,这是元敦礼要的;一处放了木篮,里头是绣用到的东西,这是梨香的;一处放了一本软皮书,这是桃香要的。亭子里还摆放了一辆自行车,车是敦礼的,不过最近被敦义要了去,说是要学着骑。
五兄妹进了亭子,桃香和梨香像是约好似的,一个拿了绣花绷,一个拿了书本,没有坐在石桌边,而是分开坐在了亭子外围的两端。两人凭着栏杆,一个绣花,一个看书,其他三个人看了,暗自摇了摇头。
姐妹两个闹不和,除了杏香,其他两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随便劝,只好使了眼se,各自做各自的事。
敦义骑着自行车,闲得无聊,想到梨香要去鸿锦,笑道:“姐姐明天要去鸿锦,不如帮我看看衣裳。”
梨香瞧了他一眼,好奇道:“家里不是请了裁缝么?”
“裁缝做得太慢了!”元敦义抱怨道,“那帮裁缝做得那么慢,款式早就跟不上外头的了。姐姐,现如今外头的衣裳都是机器做的,那些机器做的可b人快多了!”
杏香凑在桃香身边,和她一起看书,一听敦义说得,她雀跃起来,直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她顾不得桃香,一溜烟地跑到梨香身边,挽着梨香的手臂,亲热地说:“姐姐,你替我也瞧瞧!听说鸿锦那边好多外国货呢,许多铺子里卖的都没他家的齐全,姐姐要是看到好看的,也替我买回来,我也要试试。”
弟妹有所求,梨香一一记下来。敦礼正在翻看当天的报纸,突然冒出一句:“高家倒是很会做生意。”
“高家”二字一出,在场的桃香和杏香心头狂跳,她们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紧接着看了看正在绣花的梨香。那手明显一顿,只是梨香神se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桃香的眼睛放回书本上,嘴上说:“高家?哪个高家?”
敦礼微微讶异:“你们不知道?”
桃香道:“我们怎么知道?”
杏香接话道:“就是呀,这天底下姓高的那么多,光城里出名的就有四五个高家,哥哥说的,具t是哪一家?”
敦礼答道:“就是鸿锦的东主,唔……我记得鸿锦是他家大公子开的,那位大公子的名字……我记得叫永晟?”
桃香和杏香的心跳得越加快了,她们恨不能赶紧抓着梨香一通细问,问问她那个高先生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敦礼想起梨香去过了舞会,顺口问了一句:“梨香应该晓得吧?昨晚的舞会,高家应该也去了。”
这下子,看书的桃香无论如何集中不了注意力,她抬眼去看梨香,杏香单手搁在梨香的肩膀上,隐隐也是期待神se。
梨花盯着绣花绷,手中绣花针未停,低低地说:“我不记得了。”
她似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又补上了一句:“昨晚见过的人太多,到底见过谁,我也记不大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