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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约书亚的信仰与救赎中世纪的理想主义者

 

“用铜制成钱……那能值钱吗?商人竟然肯认?真是闻所未闻……”约书亚不免感慨,除了中国之外,其他地区的钱币多以金银制成,如今的欧洲最流行、也最为稳定的钱币是德涅尔银币,以纯银铸成,其余货币多为地方诸侯发行,良莠不齐,质量参差不一,因而都不如法兰克王国发行的德涅尔币稳定,受大众欢迎。

“赛里斯国与欧罗巴大陆全然不同,他们的国家,皇帝的威严至高无上,没有任何地方诸侯胆敢挑战他的权威,有这样强大的政府,货币不需要依靠本身的价值,靠政府公信力即可流通。”安东尼奥说道。

这就让约书亚觉得更加迷惑了,“什么是……政府公信力?”

“您可以理解为,民众对政府的信任,民众对政府的信任越深,中国的铜钱就越稳定。”

莫说铜钱可以作为货币,就是纸钱,都能作为一般等价物流通市井,从彼时的纪年推算,此时的中国应当已经在宋朝时期,交子可能已经初现了。

“中国竟然是这样强大的帝国吗?那岂不是和当年的罗马帝国的帝制时代一样?”

恐怕中国的皇帝要比被元老院们制衡的罗马皇帝更有权势,安东尼奥不由想,“您可以这样理解,中国的皇帝,是教皇与皇帝的结合体,他们既是国家的大祭司,又是世俗的君主。”

虽然中国古代的封建王朝,一般不会被宗教所制衡,但自周朝时起,天下共主,或称君王,便“天子”自居。

上天之子,代天牧民,天,即为中国人最大的信仰,宋代以前,只有天子才能祭天告祖,宋代以后,“礼下庶人”,平民百姓才得以祭祖,后世许多家族的族谱也多是宋明时期的平民修着。

安东尼奥前世曾听闻有人说,中国是个自古以来的无神论国家,他认为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古代的中国人并非没有信仰,他们信仰的,是“天”与“先祖”,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或称泛灵论,这种模糊的宗教信仰,与世俗王权紧密联系在一起,才造就了中国独特的宗教观念与天下观,使得古代的中国,王权始终能够牢牢凌驾于神权之上,与欧洲的神权与王权打的有来有回的场面截然不同。

“真是神奇的国家,让我想起了古代的埃及法老,也是既为君主,也是祭司……”约书亚虽然觉得奇异,却也并不会过度吃惊,因为这样的政治体制,在地中海地区这片诞生过无数文明的地方也曾出现过,他读书颇多,家中又藏有许多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书籍,因此反应不大。

“可是,如果君王的权力如此之大,他过于残暴,又没有祭司制衡,又该如何呢?”约书亚又不免问。

这回安东尼奥笑了出来,“很简单,被愤怒的民众赶下台,开启新的王朝。”

历朝历代,无不如此。

这回约书亚瞪大了眼睛,面露惊讶,“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何止经常,安东尼奥想,自秦汉时起,中国的农民起义就没有断绝过。

“赛里斯人有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意思是,没有什么天潢贵胄是天生如此的,只要有能力,普通人也可以替代那些帝王贵族们。”

约书亚这次沉思良久,说道,“我觉得这句话说的不无道理,在天主面前,众生皆为平等,既然如此,国王为什么不可以是平民出身呢?如今的日耳曼君主们,在几百年前,也不过是罗马人眼中低贱的蛮族。”

“您真如此认为?”这回换安东尼奥惊讶了,他还真没想到,他这位生在一千年前的中世纪、自幼接受正统贵族教育的老师,竟然能有如此超前的想法。

“是的,我是如此认为的,安东尼奥。”约书亚说,他微皱起眉头,“我有时在想,天主最初创造凡人之时,并无君王和贵族,人的灵魂和身体,都是平等的,但自从夏娃亚当吃下禁果之后,这个世界才会分出了高低贵贱,贵族们总逼迫平民们为自己种田,为自己打仗,可他们的血肉和灵魂,本都是天主创造的。可见,世间的高贵与低贱,财富与贫困,本就是禁果带来的罪孽!”

他叹息一声,清秀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悲悯,“你知道,我自年少时起,就一心发誓要侍奉天主,那是因为我幼时,佛罗伦萨曾发生过荒年,我从窗外看去,看到许多人被饿死街头,贵族们不肯施以援手,唯一肯救助他们的,只有教廷的神父。”

他握紧胸前的十字架,说道,“自那时起,我就立志要成为一名修士,世间的穷苦之人太多,世人的罪孽太过深重,我只希望我能尽力而为,帮助更多的人脱离苦楚,替主救赎世人。”

安东尼奥看着他,微微有些触动,他不曾想,他这位聪敏博学、为人和善的老师,内心竟有如此悲天悯人的胸怀心境。

但他同样为约书亚感到遗憾与惋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能够解决饥荒与贫困的,不可能是神明,只能是科技与工业化。

若神明真的有用,几百年后黑死病肆虐欧洲时,神明为何不肯垂目,以至于时人对教会纷纷质疑,天主教廷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他也很遗憾,一千年前的中世纪,注定与工业化无缘。

“您能这样想,就已经很好了。”安东尼奥只能这么说,他不忍告诉他,他的理想在这个时代,只可能是一场空。

但,他也不能说这样的理想就毫无意义,人人吃饱穿暖,人人平等自由,这样的理想,从古至今,从未断绝过,而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总会有理想主义者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约书亚摇头,“可是进入教廷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如此无私,能够坚守信仰的,”他叹气,“有些修士,早就被安逸富足的生活腐蚀了灵魂,变成了教会的蛀虫。”

这再正常不过了,教会又没什么纪检委反腐,虽然有时也会惩处贪腐的主教们,但……安东尼奥内心不由嗤笑,中世纪的世俗组织,能有多高的行政效率和公正性呢?教会内部矛盾重重,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终究这帮洋和尚们六根不净,就算当了出家人,也没斩断俗根。

若是安东尼奥遇上了这种事,他只会思考能不能利用这件事带给他什么好处,他是懒得大义凛然的帮着教会反腐的,这种事向来吃力不讨好。

除非他真的当上教皇,利益和教会牢牢绑定在一块。

“所以我一直在想,教会早该进行一场变革,对修士们约束更严格,提倡修士们苦修和救赎,就像古罗马时代,最初的基督徒那样。”约书亚说。

安东尼奥有些惊讶,他抬眸看向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微俯身,低声道,“老师,您应该知道,这样的改革是很难推行下去,如今的教会已经是个庞大的世俗组织,它早就不再是古罗马时代那个东躲西藏的小教会了。”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本就是天主的旨意呀,小安东尼……神父是在替主牧羊,继承主的意志,我们本该是要清贫苦修,救助世人的呀……”

安东尼奥沉默不语。

你问他,他对这个时代的教会印象如何,他会如此回答,教廷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都那样鲜明,因为教会早就是家运行了千年的大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和派系斗争暂且不提,修士们的水平和道德也多是参差不齐的。

这里是教廷国,是教会直接控制的罗马,所以罗马城内的修士多平均水平尚可,文化素养与道德水平都较高,但安东尼奥却也知道,在更遥远的地方,天主教廷控制力较弱的地方,修士们是个什么水平,就全看耶稣能不能显灵了。

有些地方的修士,甚至连圣经里的字都认不全,这样的水平,也能滥竽充数,成为一方主祭。

修士们的道德和文化水平,不会因为他们嘴上说信了基督而有所提升,因此在安东尼奥看来,虽然天主教廷做的许多事情——如心理疏导、临终关怀、救济穷人和免费看病这种事情,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社会福利与公共服务,但教会内外部的问题还是非常多的。

不管是有些地方的修士乱收什一税,还是时不时靠卖赎罪券创收。

可是,安东尼奥也不得不承认,在战乱频繁,地方诸侯割据的中世纪,教会的存在是十分有必要的,纵然它有再多的毛病和问题,都不能否认它在文明传承、人文关怀、社会救助这些方面所承担的重要责任,在古代中国,这些事情都可以由大统一的中央王朝包办完成,由政府代替,但在西方,在领主分割成的数个小政府的土地上,只有教会才能不限地域与国家完成这些职能。

若是教会,能够真的改革掉自身弊病,或许这只是一时的,只是历史上的匆匆一笔,但对于这个时代,活生生的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平民百姓们来说,却是意义重大的。

这意味着他们能得到更多更好的帮助。

所以安东尼奥不会反对约书亚的想法,但他仍然拉住约书亚,俯身低语道,“老师,自古以来,想要变革者,难有善终,我不会反对你,但只希望你能保住自身,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以前,不要轻易掀起波澜。”

约书亚看着安东尼奥骤然靠近,在他眼中放大的俊美面容,心下猛地一跳,他垂下眸不敢多看他,只是点头,“我明白的。”

“那就好。”安东尼奥松了口气,放开约书亚,他认真说道,“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希望您出事。”

约书亚猛地拉住他,褐色的眼中一片真挚,“你当然也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难得温柔、轻松的笑了起来。

他觉得,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上约书亚这样的人,应该算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

安东尼奥:你是不是对亲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约书亚:爱人怎么能不算亲人呢?

安东尼奥:我不搞师生恋。

受7保密:亲爱的老师,猜猜我们后来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十天后,查理曼的手终于好全。

老老实实遵循安东尼奥的医嘱,在家蹲了半个月的查理曼感觉自己差点被憋坏了,伤口一好全,他就迫不及待带着弓箭和猎狗出门,上城郊打猎去。

他在城外猎到了一只毛色极漂亮的黇鹿,油光水滑,斑点雅致,让查理曼忍不住想,这张皮子倒是很适合做成帽子和披肩,软皮还能制成靴子,不知道安东尼奥会不会喜欢。

他带上猎物,高高兴兴回家,路上还碰到了之前和他玩得很好的纨绔子弟,他们叫住他,问道,“查理曼,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不见你出来玩?”

查理曼一甩鞭子,无不得意洋洋道,“我最近忙着去教堂祷告和做义工,哪有时间干别的?“

贵族少年们无不啧啧称奇,”你连学校都没去过几天,竟愿意往教堂跑?这算哪门子的虔信徒?听说你要是再不去上学,爱德华神父就要去找教皇阁下理论,要把你开除了。“

查理曼浑身一僵,心道不妙,最近天天忙着去教堂找神父了,后来又憋在家里,竟然忘了去学校糊弄一番,不由干笑两声,慌忙跑回家去收拾一番,回去上学了。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不学无术,却也不敢再被罗马的大学开除了,要是他被罗马城的大学也开除了,那等待他的,就是他老爹的狼牙棒了。

另一边,安东尼奥对查理曼又滚回去上学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只是感叹自己的耳根最近终于清净了,因为他在之前对查理曼说让他在家待着不要见风,否则伤口可能会被感染。

其实他只是找了个理由把他打发走而已。

要问安东尼奥有没有被查理曼对他的喜欢打动到,有,但不多,也就一点点。

但也就被打动了一点而已,要问他有没有心动,那确实也没有。

还是远在美洲的辣椒土豆番茄南瓜更让他心动……

处理好教堂的琐事后,他如常奔走在街区间,去看望几个信徒。

他来到了一户人家中,看望这对贫穷的夫妻唯一的女儿。

女孩名叫茱莉娅,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今年才六岁。

安东尼奥走进他家低矮的房间,看见了茱莉娅,她正躺在床上,看见安东尼奥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天真的笑脸。

“安东尼奥神父,您终于来了!我一看到您,身上就没有那么痛了。”

安东尼奥坐在她的床边,垂眸看着床上的女孩,他看到——她的浑身上下都被绷带缠绕着,上面时不时渗出体液,散发着一股草药的味道。

这个女孩在几个月前,在郊外替父母捡拾柴火时遇到了棕熊,她九死一生爬上了一座废弃的塔楼,却在棕熊走后,支撑不住重重摔了下来。

安东尼奥不敢触碰她的身体,他双手合十,指尖垂下银质十字架,平日里总是冷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温和,“小茱莉娅,今天还想听什么故事?”

“您能……能再跟我讲一遍那个中国女孩的故事吗?她叫,叫……”

“花木兰。”安东尼奥说,中国人的名字对西方人来说,确实不好记忆。

“对,就是她!她可真厉害,能替父亲上战场!”茱莉娅笑着说道,“要是我也能有这么棒就好了,这样,我的爸爸妈妈,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安东尼奥沉默片刻,抬眸看向她,“好孩子,你好好养好身体,以后也能像花木兰那样厉害。”

茱莉娅开心看向他,“真的吗?神父,我真的能养好身体吗?我相信神父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您说我能养好身体吗?”

不,那不可能。这个时代,不会有人摔碎了骨头和经脉还能活下来,她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可以的,天主会庇佑你,圣母会赐福于你。”安东尼奥说。

“那我能像花木兰那样,成为一个将军,让父母都过上好日子吗?”

你不能,孩子,这个时代,不允许女人建功立业,上战场打仗。

“你会的,你是勇敢的孩子,不是吗?你能从棕熊的掌下死里逃生,再没有比你更勇敢的孩子了。”安东尼奥说。

“那天主会被我打动吗?我希望有一天,我和父母死去之后,会在天堂中相遇,听神父们说,天堂无病无灾,我是不是去了天堂,就没有痛苦了?不会让我这样,痛得晚上连睡也睡不着了?”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天堂。

“会的,孩子,你们会在天堂中相遇,无病无灾,无忧无惧。”安东尼奥起身,抬起手,将那被他掌心暖热的十字架轻轻放在孩子的额头。

“我蒙天主启示,以主的名义告知,你的灵魂,必定会升入天堂。”

他又陪了小茱莉娅一会儿,讲了一遍她最爱的花木兰的故事,才离开。

临走前,他又和小茱莉娅的母亲说了一会儿话,交代她如何更换纱布,如何制作草药——纱布和草药,都是他让人从教堂送来的。

她的母亲似乎早就知道了孩子已经活不久了的事实,神色总是忧郁而悲伤,她差点跪在安东尼奥面前,哭着感激他的仁善与帮助。

安东尼奥扶起她,阻止她下跪。

“上帝会保佑茱莉娅的灵魂。”他说。

母亲啜泣一声,重重点点头。

安东尼奥转身就要走,不经意一瞥,瞥到了他家院子的灶台。

灶台里似乎是在煮着什么东西,也许是茱莉娅的午饭,安东尼奥没有多想,转身就离开了。

待走到集市上时,安东尼奥才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震惊不已。

他想起来了,那锅子里煮着的东西,是一种前世他在纪录片里见过的毒蘑菇,剧毒无比,会在致幻中让人悄无声息死去。

他拔腿就要回到茱莉娅家中,却忽然想起,今日茱莉娅的母亲过度悲伤的神情。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当他再次回到茱莉娅的家中时,他看到茱莉娅的父亲正端着碗朝屋子里走去,母亲原本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看到他,大惊失色,浑身都颤抖起来,一脸战战兢兢。

“您怎么……怎么又回来了……”她的声音惊恐又胆怯,还带着几分悲伤的颤抖。

安东尼奥看向房门,看到茱莉娅的父亲差点将手中的碗摔碎,他放在一旁,用悲哀又恐惧的眼神看着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的眸中,一片幽深的黑。

他将手中攥着的东西递给茱莉娅的母亲。

“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一小瓶蜂蜜。茱莉娅这孩子太懂事了,我想送她一些蜂蜜,你们给她尝尝吧,她的童年,应该多一些甜蜜。”

母亲颤抖着接过蜂蜜罐,捂住嘴,啜泣不已。

安东尼奥离开了。

他既没有阻止那对父母,也没有再去看望一眼小茱莉娅。

他独自走在街头,身旁是罗马城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喧嚣吵闹,他却缄默不言。

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看向了远处高耸的斗兽场,与近处破败低矮的民居。

何其伟大的斗兽场啊,历经千年不倒,直到21世纪,仍然伫立于此,供世人瞻仰,安东尼奥想。

可这些破败的民居呢?它们能支撑几年?能屹立几年?千年之后,人们还会知道这里曾经生活过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悲欢离合吗?

会知道曾经有个浑身病痛的孩子,生前终于吃到了一次甜美的蜂蜜,喝下父母用血泪熬成的毒蘑菇粥,结束她痛苦而又短暂的一生吗?

风吹起他洁白的神袍与微卷的黑发,他伫立街边,只是缄默不言。

一如神明,亘古缄默不言。

当查理曼骑着马,看到路边的安东尼奥时,他看着他,却恍惚间有种别样的错觉。

就好像……安东尼奥不是此间凡人,而是天神下凡,他冷眼旁边着世俗的一切,眼眸淡漠清冷,不染世俗,又带着淡淡的、居高临下的悲悯。

那让他觉得安东尼奥变得很远很远,远得如在云端,他的衣袍明明垂坠下来,却好似让人怎么够也够不到。

查理曼忽然出声,“神父!”

安东尼奥看向了他,他的眼眸在看过来的那一刻,依旧带着一种出尘的淡漠。

仿佛他看向他时,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书本里的一行字。

查理曼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悲伤,他想,他是不是永远也抓不住这个人呢?

安东尼奥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身上那股超然的冷漠消失了,那让查理曼觉得他整个人又从云端落到了地上,他下了马,来到安东尼奥面前,这回他觉得他又站在他一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了。

“神父,您……您怎么了?”查理曼小心问道。

安东尼奥看他,有些疑惑,“什么怎么了?”

“您不知道,您刚刚的样子,让我差点以为您要回到天国去了……您……”他敬畏的、迷恋的看着他,“您真像壁画上的神明啊……”

安东尼奥微微仰起头,看向天空。

“神明?”

他又看向查理曼,“你觉得我像神明?”

“即使您不是神明,您做的事情,又与神明有什么区别呢?您在救赎世人啊……”

安东尼奥轻轻摇头,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种坚韧肃穆。

“不,我不是神。”

能救赎世人的,从来都不是神。

“不要把我当做神,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凡人。”

安东尼奥说道。

彼时十九岁的查理曼看着面前年轻的神父,还不能全然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君主的查理曼,再次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时,他才终于更深刻的了解他这位少年初恋的内心世界。

安东尼奥其人,从来只相信凡人的力量。

他是最优秀的修士,是最亵渎的伪信者,是最不相信上帝的,无信之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无信之人,却是这世间,最适合登上教皇宝座的人。

他比书中虚无缥缈的神明,更能普渡悲苦的世人。

查理曼发现,神父最近对他的态度要比之前软化了一些。

具体表现就是,神父对他不再似之前那般冷淡了,有时他请神父来家中练习骑射或单纯做客,安东尼奥也不会再频频推脱,有时也会同他坐在一起,听他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

这让查理曼高兴极了,只觉得他又离这位冷美人更近了一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捂化一点点他的冰川。

又经过大半个月的骑射练习,安东尼奥如今也能在马上熟练开弓骑射了,虽然准头没有多精准,毕竟箭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但也能让他稍稍满意了。

这意味着他在这个时代,又多了一份自保的能力。

其实,若是想要弥补箭术的不足,安东尼奥也并非是毫无办法的,他可以使用弩。

弩,或称十字弩,弩机,东西方皆有发明使用,中国自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经发明了弩机,而在西方,古罗马的军队甚至配备有专门的弩兵。

弩是一种威力较大的冷兵器,在21世纪的今天,弓可以作为合法的武器售卖,但弩却是非法的管制品。

因为弩与弓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不需要使用者有较大的力气。

弩机射出弓箭的力量,靠的是纯粹的机械发力,而弓则需要人工发力,这令弩的优势在于,它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孩子在经过数个月的训练之后就能成为神射手,而弓则需要数年的训练才能培养出一个神射手,还必须是大力士。

这也当年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会大量使用弩机、形成弩箭阵的原因。

但在冷兵器时代,弩一直未能完全取代弓,成为唯一的主宰,其原因在于机械力学和材料学的限制。

由于弩机的射程有限,不能与弓箭完全相比,同时上弦的速度也比弓箭慢,因此,古代的军队仍然长期装备弓,训练神射手。

当然,随着冷兵器科技的发展,也并非没有出现过射程极远、威力巨大的弩,在两宋之交,常年与金国作战的宋国就曾发明出一种威力巨大的弩机,名为八牛弩,最大射程可制1500米几乎相当于现代枪械的威力,在宋金战争中发挥过巨大作用。

但这种巨型弩机成本过高,制作难度大,不能广泛装备。

而弩机到最后,也并未在宋元以后成为战争的主流。

因为更便宜的火器出现了。

13世纪,蒙古崛起,蒙古人吸收了东西方军事科技之大成,开始大量使用火器,一路东征西进,所向披靡。

蒙古人在攻陷了金国与南宋之后,掳走大量火器工匠北上,并将火器带到欧洲用以攻陷城池,将火器传播到了欧洲。

火器的广泛传播,使得一种新型的射击武器出现,即为火铳,最早的枪支。

早期的枪支虽然也有射头不准、威力较小等问题,但比起弩机,火器的造价更便宜,训练成本更低,因此在16世纪以后,欧洲就逐渐过渡到了使用火药或火器的战争阶段,并随着火药的发展,在17世纪时,枪支弹药基本成为了战争的主流。

当然,冷兵器在火药尚未进化到威力巨大的早期,仍然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直到20世纪,冷兵器才完全退出历史的舞台。

换句话说,从弓箭,到弩机,再到火器的发展过程,实则是军事技术的发展过程,其背后的原理是从人力动能,到机械动能,再到火药燃烧所提供的化学动能。

在安东尼奥所在的这个时代,弓箭占据着战争的主流,但弩机仍有小范围的流行和使用,譬如查理曼的家中就有弩机存在,但他觉得这种弩机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应该使用的武器,因此他还是惯用他的长弓。

安东尼奥就没这么多忌讳了,他打算回来私下定制一把精巧的弩机,最好能随身便携的那种,作为自保的武器。

其实若是可以,他甚至能手搓一把燧发枪或左轮手枪来,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但他不打算现在就拿出这种超越时代太远的东西,一是因为,一旦这种东西流传出去,对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毫无帮助,反而会让战争陷入更加残酷的场面,于普通人无益;二是因为,这个时代,也缺乏制造枪支弹药的精钢。

没办法,谁让欧洲的金属冶炼与锻造技术都长期落后于中国,后来他们的锻造技术得到发展,还是得益于蒙古西征带来的技术传播。

安东尼奥倒是打算在日后改进一番金属冶炼技术,这对农耕水利都是有益处的,当然,这也可能会增加战争的烈度,毕竟金属使用最多的地方仍然是战场。

但这,就不是安东尼奥能够控制的了,人类最顶尖的技术进步,往往都是运用到战争中去的。

安东尼奥从马上跳下来时,浑身都是汗,越到夏天,罗马城的天气就越热,他才训练了没多长时间,身上的衣服就要被汗水渗透了。

要不是身份限制,他真想穿上短袖短裤,可惜这在这个时代是平民的打扮,贵族和修士们是不会如此穿着的。

可谓另一个方向的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查理曼也跟着下了马,说道,“您去泡个澡休息一下吧,我让人给您准备好了换洗衣服和盐糖水。”

查理曼不知道神父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想法,他第一次听神父说运动过后要补充盐糖水的时候,虽然很愿意相信他的话,心中却感到疑惑,为什么要喝盐糖水呢?不甜不咸的。

直到他自己也亲自尝试了一番,发现大量出汗之后,喝盐糖水确实比喝普通的水要更解渴,他才愈发钦佩神父的博学与智慧。

安东尼奥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点了点头,就匆匆去浴室了,有洁癖的他实在是受不了浑身沾满汗液的感觉,这才六月初,罗马城就已经闷热无比了。

查理曼的宅邸也有温泉,罗马城只要有点钱的人都爱在家里修温泉池子,也是古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习俗。

安东尼奥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在洗去了身上的汗渍之后,温泉的暖意包裹着全身,让他越泡,身体越有些燥热。

他的下半身又逐渐挺立起来。

安东尼奥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真是浮躁重欲的身体,又正值人生的成熟期,他如今十八岁,以前世来算,已经正式成年了,所以身体释放出性成熟的激素,总会在夜间和早晨折磨他。

幸而他如今已经从神学院中搬了出去,在独门独院的住所里住的时候,安东尼奥还能用手纾解一番,平日里他也会用不那么热的温水清洗身体,以抵抗蠢蠢欲动的欲望。

他这辈子是个洋和尚,娶妻生子是不可能了,事实上,他也从没有结婚和生育的想法。

他前世是个铁丁克,从没想过结婚和谈恋爱。

原因也很简单,他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还在襁褓中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孩,也不喜欢不聪明的小孩。

鉴于智商这件事,并不是全靠遗传,很多时候就像买彩票,譬如他自己就是靠基因突变,他的父母都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他就更对生小孩这件事没有半点想法了。

如果他自己的孩子不聪明,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不喜欢甚至厌恶这个孩子,既然如此,倒不如不生,落得清静。

安东尼奥从温泉中起身,不敢再多泡,微暖的风从窗户吹来,吹到有些燥热的身上,仍觉几分凉爽,他换上轻便的起居袍,轻叹一口气,只觉得他的欲望短时间内难以平息。

他来到浴室外的休息室,打算在这里静坐一会儿,等自己的欲望消解下去,再出去。休息室里备有新鲜的水果和开水以供取用,安东尼奥觉得,这个叫查理曼的年轻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在自己面前其实也挺细心。

他坐在休息室里吃了几个果子,又喝了几杯水,等着身体里的燥热慢慢平息,可惜他不是什么真信徒,不能靠默念圣经来消解欲望,要是手边有纸笔,他倒是可以算几道高数题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就在他坐在那里休息时,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查理曼的脚步声,然后是他清脆爽朗的声音,“神父!神父您洗完了吗?”

紧接着,查理曼兴冲冲从屏风后闯了进来,然后……

然后他就看见坐在休息室里的安东尼奥正一脸黑线看着他,还眼疾手快的将一旁的软垫盖在身上。

查理曼有些没反应过来安东尼奥这是在做什么,却不妨碍他高兴说道,“神父,您想出去打猎吗?我前段时间定制了一身骑装,已经做好了,想送给您。”

“这不太好,无功不受禄,您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安东尼奥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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