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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成染发烧了。

可能是晚上坐在床头看书,背后的窗子没有关上,凉爽的夜风吹起了轻飘飘的窗帘,也吹起了成染的t温。成妈妈煮好粥,推开成染的卧室门,确认nv儿额头上的退烧贴安好,乖乖地缩在被窝里面,才跟nv儿道别,离开家门去开店。

成染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因为前一晚看的内容塞在脑子里没有消化,还是异常的t温让她十分不习惯,她只是觉得很头痛,仿佛脑子里有一个铅块,沉沉地坠在后脑勺。她累极,却总是睡不着。半梦半醒了许久,yan光从窗户玻璃照进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渐感脸上一阵温热,想要睁眼,光线争先恐后地从眼睑之间细细的缝隙钻进去,刺得她皱紧眉头,从被窝里艰难地伸出手掌遮住双眼。再次睁开眼时,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出,在太yanx划过,消失在细密的发丝里。

她从手指缝隙里看向yan光明媚的室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词:kitsch。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随后又扯了扯g涸的嘴唇。

程家俊随手一划,就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张旭升去度蜜月的照片。素来不喜欢上镜的人,此时却在照片里笑得像个傻子,旁边是他新婚妻子甜蜜的笑脸。他啧啧几声,启动汽车开出车库。虽然今天是周末,而他也早就跟朋友约好了要去打高尔夫,但依然不能阻止下属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他趁着红绿灯点开免提,一心二用,一边留意路况,一边听下属汇报工作进度,等到他反应过来,早就已经驶过平时常去的g洗店。

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车后座的好几件衣服,叹一口气,眼看着再回头可能要迟到,只好转着方向盘驶向解放路。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情况下,总是离解放路更近呢?

还是同一个停车位。还没有停稳,他就已经把视线投向了g洗店的柜台,意外地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他熟门熟路地拿着衣服走到柜台,发现g洗店内是一对中年夫妇,妻子在整理悬挂着的衣服,丈夫在店后面g洗衣服,夫妻俩边g活边聊天,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来了客人。

“你好。”他说。

中年妇nv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招呼:“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刚刚没看见您。请问是要g洗吗?”也许是看他是生面孔,后半句说得有些迟疑。眼前的年轻男人穿着合身的灰sepolo衫,显现出流畅的肩膀线条,手腕上的手表足以说明他并不是附近的居民。这样的富贵人家,不去小区附近的大型g洗店,怎么反而来到老城区的小小g洗店?

“对,我要g洗。之前我来过了,不过不是您两位在店里,是一个nv生。”他微笑道。

“噢噢噢……那是我nv儿。来,把衣服给我吧。这些衣服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材质?”中年妇nv一听是熟客,脸上绽开了笑容,利索地打开拉链,只需扫一眼就发现——“您是上星期在我们店里洗外套那位客人吗?”

程家俊不防她竟然知道自己,点点头:“是我。”

“哎呀,原来是程先生。”中年妇nv眼角笑纹加深,赔笑道:“本来g洗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没碰过这么jg贵的料子呢,上一次你那件外套还是我nv儿到别处请教过才敢下手的。可是今天她发烧了,可能这几天都不能来店里,如果这几件衣服你急着要,可能还是要麻烦你找别的g洗店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说道:“不要紧,这几件外套我都不急着要,过几天再来拿也可以。不如我把电话留下来,g洗好了再通知我来取吧?”

中年妇nv没想到他这么坚持,也不好再回绝,仔细收好他的联系方式,把手上的外套挂在了显眼处。

成染足足歇了三天才重新回到店里。按照惯例,她放下包之后是会整理ch0u屉里面未取衣服的单据,只是今天她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名字。她拿着单据走向店后面,疑惑地问道:“妈妈,怎么程先生的单子还夹在待取里面?他不是早就拿了衣服了吗……而且这一张单据也没有写日期。”

成妈妈解释道:“这不是上一单的。你发烧那一天他又拿衣服来g洗了,我跟他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没洗过这种料子,不敢接,他说不急着要,可以等你上班再说。他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有钱也不赚。”

“可是这都四天了……”成染还从来没试过衣服留在店里这么多天还没交回到顾客手上,她叹了口气,半推半拉地把母亲推出店面。“妈妈,今天你来看着店面,我在后面处理衣服。”

成妈妈不愿意,“这怎么能行?你的身t才刚刚好起来,不要这么劳累,让我来吧……”

单据被成染r0u成纸团握在手心,坚持道:“没事的,再说了,我还不开工,这几件衣服要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了。”她把母亲按在椅子上,安抚般0一0母亲的肩膀,回身把显眼处的几件衣服拎到了店后面。

程家俊几乎要把那几件衣服忘掉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起了陌生电话。他正好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手机孤零零地在桌上震动。他举手示意助理先不要说话,一边坐到办公椅上一边接起电话:“你好,我是程家俊。请问您是?”

成染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疏离的声音。也许是前两次见面,他或多或少都对她有所求,加之他习惯x地对服务业人员的良好态度,她在脑海中已经将他定位成一个温柔的人,此时此刻才想起来,他的言行举止和穿衣搭配,怎么允许他做一个x情温顺的人?

“程先生你好,这里是成家g洗店。”成染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姓氏读音那么相似,仿佛冒犯了对方的名讳,两颊唰地红了。“您的衣服已经g洗好了,随时都可以过来拿。”

他听到熟悉的嗓音时已经放下了戒备,摆摆手让助理先出去。“你好,是……g小姐吗?”

“对,成功的成,你可以叫我成染。”

“麻烦成小姐了,我今天傍晚时间左右过去拿可以吗?”

“没问题。”

“有劳成小姐了。”

“不客气。”

傍晚6点,街灯慢慢亮起,一些老住户拎着r0u菜从市场回家,经过成家g洗店发现里面还亮着灯,成家nv儿仍然在店里仔细地熨烫着衣服,一时感到很奇怪:“染染,怎么还不回家吃饭?”

成染回头,把熨斗关掉,擦着手走到门边,“我今天还有一些活儿没有做完,就先收拾完再回去。王婶回家做饭了吗?”

“哎哟,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做嘛?吃饭要紧呢。对了,我明天一早把家里的窗帘拆了拿过来,可以当天拿吗?有点多哦。”王婶问道。

“可以的,明天我把不急的单子都排开,先帮王婶洗g净窗帘。”成染好说话得很,跟王婶挥手说再见。

程家俊本来说话傍晚来拿衣服,却在夜幕降临时才来到g洗店。大概是晚上很少开门,g洗店的招牌甚至没有安装霓虹灯,只有店内的惨白的灯光照到门外的人行道上。他急急地走到g洗店门前,成染正好把一件衣服熨好挂起来,一回头就看到他,下一秒钟就扬起嘴角。

“程先生,你来了。”她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挂在一边,把他的衣服拿了出来。

他不急着看衣服,第一句话就问道:“你身t好点了吗?”

她愣了一下,手上拉开防尘套的动作不停,“全好了,你有心。”他这才匆匆扫了一眼g洗好的衣服,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公司临时有事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有妨碍到你吧?”她摇摇头,父母今晚都去喝喜酒了,整个晚上都可以自行安排,“没事,我今天晚上只是准备去书店逛一逛而已,不碍事。”

程家俊这才发现熟悉的位置上少了一本书,“你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看完了吗?”她点点头,“生病在家太无聊,就一点点地看完了。”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花了一个多月。”他感慨道,把衣服全部垮在左手的臂弯上,看着成染的眼睛说道:“让你等了这么久,不如我请你吃一顿晚饭做补偿吧。”

店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眼睛里倒映着光点,眼神温柔又坚定。她突然发觉,除了在电话里,他似乎从来没有喊过她“成小姐”,而是用含糊不清的“你”作为称谓,距离感忽近忽远,陌生人和熟人之间的界限变得暧昧不清。如果要说两个陌生人之间,要怎么上升彼此的关系,也许就需要静默的几秒钟。

用来发出邀请,用来思考问题,然后用剩下的时间一锤定音。

她把耳边作恶的发丝夹到耳后,轻声说:“好啊。”

“原来你第一次看米兰·昆德拉的书才初中?”成染惊讶地掩嘴。不远处刚刚把菜单收走的侍应闻声回头,她自觉声音有些尖锐,尴尬地低头捂脸。程家俊笑得很开心,等到侍应走远之后,才慢悠悠地回答她前面的问题:“也不能说初中,是初三暑假,那时候已经快高中了。”

“可是我大学毕业了这么多年才开始看,还看得磕磕碰碰的。”她惭愧得无地自容。

“可是你只用了大概一周的时间。”

“可是你只用了一个月就看完了英文原版!我还是看了中文版再看英文版,还要一边查字典一边读下去。”

他发现这样巨大的落差实在难以用言语抹平,只好不动声se地引开话题:“后来你看懂kitsch的意思了吗?”

她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回答:“其实看完这个单词的中文释义我还是觉得很迷糊,只是隐隐约约0到了真正含义的边缘。后来再查了其他资料,再结合你说的那句话,才觉得有些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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