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隋星露出讶异的神情,没来得及抢回来。海姝则是看好戏似的立在一旁,根本没打算去抢,“卢女士,难道你以为撕掉它,我这儿就没记录了?”
卢旭这完全就是本能举动,撕完才发现那个女警正一脸冷沉地看着自己,好似将她的内里观察得一清二楚。卢旭背脊窜上一片凉意。她,她是不是做错了事?
“反应这么激烈,我反而对你更好奇了。”海姝说:“卢女士,你和万泽宇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向你转账八万?”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你们污我清白!”卢旭突然大哭起来,“老头子!你不来管管!”
楼下的动静其实早就传到了楼上,但不知是什么缘故,楼上的各扇门直到尖锐的哭声响起,才挨个打开。
广永国沉着脸下楼,“喊什么喊!闹了一天你还没闹够!”
海姝第一次见到这位在周屏镇地位很高的副厂长,他头发花白,面容威严,有着这一辈人惯常的刻板。呵斥完妻子,他转向海姝,镜片后的目光充满审视和戒备,“两位警察,客观来说,你们正在调查的命案,我们家也算是受害家庭。”
地上撒满纸屑,海姝弯腰捡起几片,“广厂长,我也不愿深夜打搅,但查案就是和犯罪者抢时间。正好,万泽宇向你夫人转账的事,你知情吗?”
广永国眼神顿了下,反应远没有卢旭激烈,“什么转账,你们之间有业务往来?”
自从广永国下楼,卢旭就像吃了定心丸,慌张收敛为刻薄,“当妈的跟干儿子,互相之间转点钱,算什么业务往来?”
海姝:“干儿子?”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太快,上午还当着警察的面抱怨万泽宇毁了她儿子的婚事,现在万泽宇就成了她的干儿子?
“怎么?不行啊?”卢旭扭着腰身坐下,拖鞋将脚下的纸屑扫开,“小军和泽宇是同学,他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家出事后,我们老广没少关照他。过年过节我也请他来我们家吃饭,他叫我一声干妈,给我当干儿子,没错吧?”
广永国睨了卢旭一眼,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楼的栏杆上出现另一个身影,海姝余光掠去,是广军。此时,广军穿着居家服,神色凝重地盯着卢旭,没人知道他正在琢磨什么。
“泽宇这几年生意做得好,都快成咱们镇最有钱的人了,他感念我对他的照顾,给我点零花钱,有什么问题吗?”卢旭冷笑两声,“也就是我死活不愿意收他包的红包,他才往我卡里转账,不然能让你们查到?”
广永国终于出声,“解释清楚就行了!”
卢旭悻悻地住嘴。
广永国摆着上位者的气势,“转账的事就是这样,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夫人从厂里退休之后赋闲在家,也多亏有小万那一群孩子来陪陪她。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卢旭一口咬定八万块是万泽宇孝敬她的,这一下子就不好查了。
回派出所的路上,海姝开车,隋星看着窗外的夜色道:“那八万不可能那么简单。”
海姝说:“广永国知情,广军也知情。”
“广家现在除了卢旭,都在玻璃厂。玻璃厂有四个厂长,正厂长不管事,三个副厂长里,姓广的权力最大,在那位置上也待得最久。”隋星边思考边说:“万泽宇要请广家帮忙,钱打在广家其他人的卡上都说不清,只能打在退休的卢旭卡上。不过……八万块能干什么?”
海姝说:“别忘了这是乡镇,周屏镇的经济体量本来也不大,帮点小忙的话,八万块也不少了。我看那广永国的脸色,好像很不乐意卢旭提到万家出事时,他们对万家的照顾。万泽宇有今天,说不定早就和广家有灰色利益网。”
隋星转过脸,看着海姝,“这和我们之前的推断也算吻合,万泽宇一定获取了某些不正常的帮助。”说完她又有些烦躁,“找不到其他证据的话,卢旭还真能把八万说成是孝敬钱。”
下车时,海姝说:“你有没注意到广军在楼上看我们的眼神?”
隋星:“广军?他什么眼神?”
这就是没注意到了。海姝没继续说,往派出所旁边的招待所走去。
隋星赶上,“你们滨丛市查案,队长说话只说一半?”
海姝笑道:“是我很主观的臆测,既然你没注意到,就算了,我说出来难免影响你的判断。”
隋星有时理性得就像她手上的代码,“那行吧,我不问。”
两人走了一截路,隋星忽然说:“跟你合作,比和那些臭男人合作有趣。”
“是吗?”
“你是那种有案必破的人,和我一样。”
海姝微笑不语。
隋星又看她,“你以前有过没能侦破的案子吗?”
海姝摇头,“交给我的案子,我百分百侦破。但是……”
“嗯?”
“有一起案子至今还是悬案,没人能够侦破。”
“那你还说百分百。”
“因为那不是我的案子。”
隋星被绕得有些晕头,正想提问,海姝却先她一步,“你在这种地方生活过吗?”
隋星:“小乡镇?生活过啊,我虽然在灰涌市长大,但我老家就在小乡镇。”
海姝:“不,我是说厂区,一半与外界隔绝,自成一个小社会。”
隋星扁了下嘴,“超纲了。”
海姝笑笑,“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万泽宇的惠民店,很大一块业务与玻璃厂挂钩,他和他的帮手都能自由进出玻璃厂,送物资、材料。因此要查清楚万泽宇的关系网,就少不了到玻璃厂。海姝的计划是乘此机会,找到万泽宇与广家更深入的关系。
刚到玻璃厂,海姝就遇到了熟人——那对在林子里见过的“模范夫妇”,尹灿曦婚礼当天,他们也来吃过席。
男人是厂里的文员,过节发福利、采购、人事档案等杂事他都得做。女人是检验员,不像车间工人那样忙碌,一周一半时间都无所事事,所以经常帮男人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