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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林玉宝说,王阿姨统共来我家两趟,这八百块,是哪一趟,给了啥人。王双飞姆妈说,第二趟,钞票一沓,包了红纸,放进饼干盒,打开即见。玉凤说,印喜盈门图案的饼干盒。王双飞姆妈说,没错。玉凤说,啥人晓得盒子里,钞票有、还是没。就算有,也原封不动还了,因为我根本没打开过。王双飞姆妈说,玉凤没打开过,能保证薛金花、黄胜利,玉宝,还有小桃,也没打开过。玉凤喉咙一噎。

玉宝说,钞票是好东西,但君子爱财,应取之有道。这道理,我们一家门懂的。王双飞姆妈说,要君子还好哩,长三堂子出来的先生,嫁人做姨太太,逼得正房太太离婚,这种人家,见财眼开,能有啥道德廉耻心。薛金花冷笑说,瞧不起我们,还来一趟两趟求娶,这叫啥,这叫犯贱。王双飞姆妈说,啥人犯贱,嘴巴放放清爽。薛金花说,王双飞又是啥好货色,我呸,百样看不上,猪刚鬣,跷脚,还偷女人内衣裤。马主任说,再次警告,又诽谤造谣了。薛金花说,老百姓眼睛是雪亮的。马主任说,事不过三,再讲,我不客气。秦阿叔说,好哩,讲到南天门去了,收回来,现在最重要,是弄清八百块的事体。

玉宝忍气说,八百块,不是八十块,一笔大数目,塞进饼干盒里,而不是当面交给我姆妈,这不符合做事逻辑,不符合风俗习惯,也不符合大众思维。王双飞姆妈说,啥意思,意思我们讹诈喽。马主任说,我在居委会好些年数了,啥么见过,礼金有当面给的,有放进盒头里,还有发电报的,看各家喜好,不好以偏概全。马主任朝围观群众说,我讲的对嘛。

群众自然会看山水,各怀心思,多数笑而不语,少数几个纷纷附和,没错,我礼金放进老酒盒里。我怕丈母娘厌鄙少,偷偷压在桌子玻璃板下。我发的电报。我放进麦乳精桶里。赵晓苹说,好好,一个一个,明朝工作有着落了。赵家妈用蒲扇柄戳女儿背,少讲两句不会死。

玉凤说,气死了,有意思吧,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侪来落井下石,丧良心。王双飞姆妈说,说明啥,老百姓眼睛是雪亮的。薛金花说,啥人讲这老巫婆老实的。玉宝说,既然掰扯不清,索性报警算了。王双飞姆妈说,报警就报警,啥人吓啥人。

秦阿叔说,这桩案子,即便闹到派出所,也没结果。马主任说,是呀,而且报警,还影响这爿弄堂声誉,成了典型,以后有啥优惠政策啊、下发啥补贴啊,这些好事体要绕道走了。围观群众说,不好报警,不要影响我们。玉宝说,八百块放进饼干盒,不是王阿姨讲放了就放了,要有证据证明。马主任说,我可以证明。玉凤说,不算数。马主任严肃说,我居委干部的话,不算数,还有啥人讲算数。赵晓苹说,现在人人平等,干部的话有道理,才听。没道理不听。马主任说,赵晓苹是吧,我记住了。赵晓苹还要讲,赵家妈生拉硬拽走了。

马主任说,多年的老邻居,和和气气不好嘛,非要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我觉得,大家好合好散,薛金花,只要把礼金交出来,百事无有。薛金花说,搞啥么搞,一分没有,要命一条。王双飞姆妈说,哼,拿了礼金不还,天打雷劈,出门撞鬼。薛金花说,诬陷人家拿礼金,讨不到老婆,打一辈子光棍。王双飞姆妈说,堂子女人,臊皮,勿要面孔。玉凤说,讲啥呢。王双飞姆妈说,讲啥,上梁不正下梁歪。玉宝说,太过份了。王双飞姆妈说,我过份,我又没讲错,亲闺女检举揭发自家阿爸。薛金花突然跳起来,冲到王双飞姆妈面前,顿时场面乱作一团。

黄胜利拎一盒酱鸭腿,哼小曲往弄堂里走,遇到斗蟋蟀的,走不动路,有人笑说,小黄,还有闲心看闹忙。我们刚刚看过一场,比斗蟋蟀要咂劲。黄胜利说,啥意思,明人不讲暗话。老爷叔说,快点回去吧,好好劝导劝导。黄胜利顿觉不妙,赶紧奔回家,三两步上楼,进到房里。

薛金花坐纱发上,面孔、胳膊和腿有伤,玉宝在帮忙擦碘酒,玉凤才揩过面,对镜梳头发。黄胜利把鸭腿放桌上,打量两人说,出啥事体了。薛金花说,和王双飞姆妈打相打。黄胜利说,吃亏了。薛金花哈哈两声说,吃亏,我薛金花的字典里,就没这两个字。玉凤说,姆妈和老女人扭打一起,马主任上前表面劝架,暗地出黑手,我和玉宝看不过去,总归要帮牢老娘。

黄胜利说,居委干部,那也敢。玉凤说,昏天黑地,管不了许多。玉宝不禁笑笑。黄胜利说,后来哪能。玉凤说,秦阿叔几个人上来拉开。后来各回各家。薛金花说,玉凤玉宝,和女人打相打,有诀窍的,上去先一把抓住对方头发,伊是死是活就尽在掌握。玉宝说,何必哩,再有理,打人也变无理了。玉凤说,老女人讲话太气人。薛金花说,下趟王双飞姆妈,再来挑衅我,我不啰嗦,一句不争,直接动手。玉宝不语。

黄胜利说,为啥打相打,总有个原因吧。薛金花说,王双飞姆妈讲,送来的饼干盒里,有八百块订亲礼金。玉凤,黄胜利,有没有碰过。玉凤说,我没有。薛金花紧盯说,真的假的。玉凤说,姆妈啥意思,怀疑我喽。薛金花说,不好讲。玉凤说,随便姆妈哪能想。气鼓鼓端起面盆下楼去了。

黄胜利说,八十块,或许有可能,八百块,天文数字,玉凤不敢。薛金花没响。黄胜利说,当然,我也没个胆量。薛金花说,姑爷的话,我总归相信的。小桃下阁楼,高兴喊了声,阿爸回来啦。黄胜利说,和阿婆小姨一道吃鸭腿。起身出门去了。

玉宝见没闲人,压低声说,八百块,姆妈可拿了。

生门

薛金花恶狠狠说,啥。玉宝知轻重,没敢搭腔。

薛金花说,我明明可以明打明的讨,为啥要做偷鸡摸狗的事体。再讲,八百块,不过八百块,就要我嫁女儿,做啥春秋大梦。玉宝说,看王双飞姆妈、还有马主任反应,倒不像无理取闹。薛金花说,玉凤和黄胜利、逃脱不掉干系。玉宝还要说,秦阿叔笃笃敲纱门,声音透进来,薛家妈,要不要来吃咖啡。薛金花说,来了,来了。我确实需要压压惊。站起身,撩撩头发,朝门外走。

小桃在认真吃酱鸭腿,玉宝说,前两天,王双飞叔叔送来饼干盒,小桃可有打开过。小桃说,我想打开吃,姆妈不让,讲还要还回去。玉宝没响。

灶披间,玉凤在封炉,听到下楼声响,抬头见是黄胜利,停下说,夜饭吃了没。黄胜利说,吃过了。玉凤不语。黄胜利环顾四周无人,压低声说,八百块呢。玉凤说,啥意思。黄胜利说,钱藏在拉块。玉凤说,瞎讲有啥讲头。黄胜利说,还装,再装就不像样了。玉凤恼怒说,我要拿了,我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轧死。黄胜利发怔说,那钞票呢。玉凤冷笑说,问我,还是问问自己吧。黄胜利说,怀疑我是吧。我还没污浊到这一步。玉凤冷哼,黄胜利说,非要我也发毒誓是吧。玉凤说,那会是啥人,姆妈,玉宝,还是小桃。黄胜利说,小桃和玉宝不可能,姆妈,就难讲了。玉凤说,姆妈不会承认的。黄胜利说,嗬。玉凤说,还有种可能,是王家人自演自盗的一出戏。黄胜利说,疯了吧。玉凤说,总归百利无一害。

王双飞娘和马主任回到家,王双飞爸爸迎过来,吃惊说,出去时衣冠还好,回来倒蓬头垢面,发生了啥。王双飞娘不语,自去卧室找医药箱。趁此空档,马主任说,阿哥长长心。王双飞爸爸说,哪能讲。马主任三言两语叙一遍,轻声敲打说,我看薛家反应激烈,倒生出另一种怀疑。王双飞爸爸说,怀疑啥。马主任说,阿哥这么多年,把家里钞票攥的死紧,难得大方拿出八百块,或许阿嫂见财起意,也有可能。王双飞爸爸说,我要拷问这死婆娘。马主任说,阿哥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阿嫂会得承认吧,想想都勿可能,还是要沉住气,不动声色,暗中观察,辰光长了,总会露出马脚来。王双飞爸爸说,讲得有道理。

王双飞娘涂好紫药水,出来说,小姑子呢。王双飞爸爸说,回家去了。王双飞娘说,儿子呢。王双飞爸爸说,看电影去了。王双飞娘说,还有心想看电影。王双飞爸爸不语。王双飞娘揉着手指说,我看薛家人的反应,不像贪了那八百块。王双飞爸爸冷笑说,是呀,那啥人贪的钱呢。王双飞娘说,我有个奇特的想法,讲出来,肯定无人相信。王双飞爸爸说,讲呀。王双飞娘说,薛家人坚持要报警,但小姑子死活不肯。王双飞爸爸说,能理解,这爿弄堂由阿妹负责,有人报警闹事,总归对阿妹业绩有影响,那样争强好胜的人。王双飞娘说,同母异父的兄妹,感情就是不一般。王双飞爸爸说,阴阳怪气,霞气可恨。王双飞娘说,可气是吧,我偏要讲,我怀疑八百块,被小姑子贪去了,是不是要气死。王双飞爸爸说,没证据就不要瞎讲。王双飞娘说,八百块是那俩人、商量放进饼干盒里。不让我插手,防我像防贼。现在想想幸亏,我倒自证了清白。王双飞爸爸说,这样一讲,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为丢失的八百块,两只家庭成员互生猜疑,却又异常同心,一致对外。

玉宝在小菜场的工作,日益举步维艰,吴坤和秦建云的冷眼和刁难,其它人明哲保身,渐变疏远。反倒是祝秀娟周燕、这些摊头卖菜的营业员,态度一如往常的热情。

玉宝趁礼拜天休息,一大早就乘巨龙车,摇摇晃晃往苏州河方向去,到潭子湾下车,沿河浜一直走,红日光芒万丈,骄阳似火,苏州河散发出腥臭味道,两岸有不少夜泊船,民用小码头,有卖大饼油条粢饭团、豆浆泡饭小馄饨,也有人买,更多还是自己生火做,舱尾冒炊烟。

还有船妇,忙着汰衣裳,灰白肥皂水倒进河里,和各种杂物随波飘浮,甚是脏乱,接驳船来来往往,沉闷地呜笛声,在一个个桥洞穿行。

玉宝找到棚户区,来过几趟,已经熟门熟路,到了韩红霞的家,吕强正蹲在阴沟前刷牙齿,看到玉宝点头示意,玉宝晃晃手里的早饭,搁到灶台上,这才拉开纱门走进房内。韩红霞正在扫地,望望钟笑说,才八点半。玉宝说,天太热了,早点出来还凉快些。韩红霞要去拿橘子汁,玉宝说,橘子汁越吃越渴,我吃白开水就好。韩红霞倒了水过来。

玉宝从手提袋里,取出一只信封,摆在桌上,韩红霞说,是啥。玉宝说,阿哥在小菜场的酬劳。韩红霞说,这趟倒提前给了。玉宝说,活动提前结束,阿哥以后不用再去。韩红霞奇怪说,前头不是还讲,活动要一直办下去嘛,哪能说结束就结束。玉宝说,对不起。韩红霞忙笑说,这样正好,天太热了,每周一趟,从苏州河到巨鹿路小菜场,来回三个钟头,确实也让人吃不消。玉宝不语,韩红霞说,作啥闷闷不乐,讲出来好受些。

玉宝也需倾诉,将前因后果细讲一遍。韩红霞听得眉头紧皱,玉宝说,我工作不开心,不做吧,成了无业游民,姐姐姐夫上有老,下有小,挣扎在生活线上的人,不可能再来养我,我手里没有积蓄,也无处可去,只得硬起头皮继续做,简直度日如年。

玉宝吃口白开水,无奈说,如今就算想嫁人,也嫁不出去了。韩红霞说,为啥。玉宝说,王家放出话来,看啥人家敢娶我。要娶我,先还掉八百块礼金,否则,大家一道没好日节过。王家背后有马主任撑腰,更不得了。现在的人,老百姓思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相亲娶新妇,本是一桩喜乐,谁愿意羊肉还未吃,先空惹一身膻。

韩红霞生气说,太过份了。为啥不报警。玉宝说,我去咨询过,只能帮忙调解,立案立不了。但调解也有问题,一旦答应赔出钱来,不管赔偿多少,侪做实了我们拿钱不还的行为。名声臭了,林家一家门,在同福里街坊邻居面前,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韩红霞说,是呀,哪能做呢,我也想不出好办法。玉宝眼眶泛红说,我想回新疆去,一了百了。韩红霞说,玉宝的组织关系,已经转到上海,和那边断的一干二净,还回去做啥呢,十年的苦日节,还没过够么,就算回去,从前认识的朋友或同事,调的调,转的转,老早走的差不多了,满眼陌生,再重新开始,啥人晓等待在前面的、是吉还是祸。

玉宝眼泪流下来。韩红霞说,最起码,在这里,还有亲人,有朋友,遇到再大的困难,不要总想逃避,而是要积极去面对。

玉宝哽噎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啥办法,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作者的话:一个:礼金八百块在这里将成为罗生门,没有答案,答案在各位读者的心中。或许以后会有个答案,或许就不会有了。二个: 铺垫差不多了,预告一下,下章潘老大开始粉墨登场,以后戏份日益加重。

难说

韩红霞安慰说,天无绝人之路,不要着急,先忍忍,总归有办法的。玉宝默然。

吕强敲敲门板说,出来吃早饭。玉宝说,我吃过了。吕强说,我烧了皮蛋瘦肉粥,随便吃一点。韩红霞挽住玉宝胳臂,走出房间,台子上摆着大饼油条,两碟咸菜,一钢盅锅粥。三人围桌而坐,韩红霞盛粥。粥很烫,边说话,边慢慢吃。

刘文鹏从外面回来,笑着招呼,阿哥,阿姐,玉宝也来啦。玉宝说,长远不见。刘文鹏拉过身后的女子,笑着说,这是我女朋友,小叶。玉宝定睛一看,心怦怦跳,韩红霞说,过来吃早饭,一道吃。刘文鹏说,还是不打扰了。小叶一声不响。吕强说,过来吃呀,皮蛋瘦肉粥,我难板烧烧,能吃到是福气。立起身,打开五斗橱,拿来两副碗筷。

刘文鹏拉小叶坐下,笑着说,那我俩就不客气了。韩红霞盛粥,笑说,客气啥呀。把一碗摆到小叶面前,小叶蚊子声音说,谢谢。玉宝暗自打量小叶,在管理室里,看到过小叶照片,黑白一寸,此时跟本人对比,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玉宝拿不稳,是否是面前人,试探性问,小叶全名叫啥。刘文鹏说,叶楣。叶子的叶,门楣的楣。玉宝心底有数了。

刘文鹏赞说,这粥霞气好吃,小叶,好吃吧。小叶说,好吃。低着头,吹粥的呼气,将额前流海丝丝拨动。韩红霞说,小叶,吃根油条。小叶接过说,谢谢,油条扯分两根,给刘文鹏一根。

刘文鹏说,玉宝在巨鹿路小菜场工作,是吧。玉宝说,是。刘文鹏说,听说做的蛮好。玉宝说,马马虎虎。吕强说,谦虚啥,玉宝聪明、能力也强。菜场的人侪服气,吴坤,管理室主任,看到玉宝也要退让三分。小叶面色发白,神情惶恐,没人注意。

玉宝说,阿哥不要提了,我现在是,过时的凤凰不如鸡。吕强说,为啥。玉宝不语,韩红霞瞪眼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叶忽然饭碗一推,急促说,我想起我还有事体,先走一步。矮凳拉开,转身就跑。玉宝四人怔住,刘文鹏连忙放下碗筷,追跟过去。吕强说,我讲啥了,一个个反应过度。韩红霞说,废话太多,一刻不消停。吕强想想不放心,起身说,我去看看,万一俩人吵起来,我好当中调停。骑上自行车也走了。

玉宝说,阿哥热心人。韩红霞说,平常辰光我们讲话,只要小叶在,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讲错一句,就这样腔调。脾气古怪,多愁善感,像林妹妹。看书里觉得可爱,出现在现实里,真个吃不消。也就刘文鹏,能忍受小叶的作劲。

玉宝没响。但临别前还是没摒住,把吴坤和叶楣的事体,简短讲把韩红霞听。韩红霞直跺脚说,原来这里厢还有桩风月官司。小叶可怜又要恨。最无辜是刘文鹏,全然不知情,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玉宝说,阿姐想哪能。韩红霞说,这种事体不好隐瞒,刘文鹏必须知情。至于知情后,接受还是分手,是伊的选择。玉宝劝说,阿姐不要掺和为好。应该让俩人自己去解决。旁人无论怎么讲,无疑火上浇油。

韩红霞说,万一小叶隐瞒到底呢。玉宝说,这是小叶的选择。韩红霞说,可对刘文鹏不公平。玉宝说,若真心欢喜小叶,刘文鹏会接受的。毕竟小叶也是受害者。韩红霞说,小叶是受害者不错,但对刘文鹏欺上瞒下,那刘文鹏不也成为受害者。玉宝说,阿姐太夸张了。韩红霞说,一段男女感情,最重要是啥,是坦白和信任,如果一方做不到,玉宝且看,不久将来,终会以悲剧收场。玉宝说,古时郑板桥不也讲,难得糊涂,难得糊涂!没必要事事、非黑即白,韩红霞沉默不语。玉宝后悔说,我不该讲出来,倒成为阿姐的精神负担。韩红霞说,我们对待感情的理念不同。玉宝说,不管阿姐讲或不讲,三思而后行。韩红霞点点头。

玉宝中晌回到同福里,家里空荡荡无人,打开风扇吹了会,越吹越热,每个毛细孔侪在冒汗,拿起面盆毛巾下楼,到弄堂里打开水龙头,接半盆凉水,往面孔上泼,哪想水也是烫的,用毛巾擦干面孔,睁开眼一吓,王双飞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立在水槽旁边,一动不动盯牢玉宝。

玉宝没好声气说,做啥,吓人捣怪。王双飞说,玉宝,我们打小就住在弄堂里,上同一所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可称之为青梅竹马。玉宝不耐烦说,到底要表达啥,长话短说好吧。王双飞说,我老早就欢喜玉宝。玉宝初中毕业去了新疆,我以为再没缘份相聚,交关感伤。没想到,玉宝还会回来,还是单身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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