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原来自己刚刚在外人看来是很紧张宋越宁的样子啊昭清心中暗叹,脑子里却依旧是乱糟糟的。
昭清自己的伤甚至还没有林启严重,但为了防止后遗症,医生还是要给他做详细检查并住院观察,不过宋越宁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少年时期本就体弱多病,又被困在车里那么长时间,他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微弱的心跳了,他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脆弱的薄冰,在阳光下一碰就会碎掉。
医生说幸亏当时车速缓慢,这才救了宋越宁一命没让他当场死亡。
而可笑的是,车速变慢正是因为昭清在和宋越宁争执。
就像昭清预料的那样,他和林启刚刚手忙脚乱把宋越宁吃力地拽到安全的地方,那辆车就轰地一声爆炸了。
林启捂着心脏反复拨打救援电话,昭清却只是看着宋越宁的脸回想他刚刚说的话。
宋越宁刚刚虽然叫着昭昭,但那几句话并不像对现在昭清说的,反而像是自言自语。
这样的宋越宁突然让昭清想到前世那场离奇诡异的绑架事件,宋家得罪的一个仇家把他和宋越宁、宋栗栗一起绑到了荒山野岭,而更要命的是,绑架他们的匪徒手里居然还有一把猎/枪。
那次昭清算是急中生智才让他们涉险逃出来,可就算这样,宋越宁也还是受了不少虐待,甚至背上的伤痕一直没能消除。
那次之后,宋越宁的身体更孱弱了,有时候他躺在床上就像个没有生机的精致娃娃。
他总说他心口疼得厉害,要让昭清给他暖暖。
是的,前世那次绑架后,也许是因为共患可难,所以昭清和宋越宁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绑架案之后的那段日子里昭清总会陪着宋越宁度过每一个旧病复发的夜晚,宋越宁也会陪他走过旧街区,听昭清讲小时候他是如何从养父的毒打中出逃的故事
可惜,那样的亲近和友善也只是昭清的一厢情愿而已。
当他后来躲在柜子里听见宋越宁亲口对他的朋友说出“我只是耍着他玩而已,难道我会真的和一个蠢货做朋友吗?”这句话时,昭清愚蠢可笑的梦就烟消云散。
这句话为他再次敲响警钟,告诉他宋越宁所谓的友善只不过和之前每一次一样,都是对自己的无情戏弄。
在这之后呢?
昭清想起听到这句话的那天他和宋越宁在花园中大吵了一架,他们彼此用最恶劣的语言攻击对方,事实上那是昭清记忆中唯一一次看见宋越宁如此情绪化的时候。
昭清觉得他很不可理喻,明明是他欺骗他、嘲讽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他却振振有词地好像是自己玩弄了他的感情。
最终他们不欢而散,渐渐成为陌路。
宋越宁,一个虚情假意的混蛋。
但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在车撞上来的瞬间居然下意识想要救他。
这算什么?
昭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与宋越宁之间的关系。
初遇的时候、彼此亲近的时候、陌路的时候、长大之后两人在商场上针锋相对的时候一幕幕像是过电影一样从昭清脑海中闪过。
也许他终其一生和宋越宁成不了朋友,他也自知没有能力成为他的敌人,那么还是陌生人这个身份最适合他们。
他知道只要他们纠缠在一起,总是一场孽缘。
重生一次,昭清不想带着仇恨、愧疚、厌恶过一辈子,这一次,他只求离他远远的。
只要远离宋越宁,他总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昭清这样想着。
八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了,又过了一天后,宋越宁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他这才从重症病房转了普通病房。
这两天林启忙着调停车祸前后的各种事情,所以只能派两个护工照顾宋越宁。
偶尔,昭清也会从隔壁病房来看他一眼。
每到那时候,昭清都会坐在旁边凳子上看着这张脸神情复杂陷入回忆。
很奇怪,明明已经回到十六岁这年,昭清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实感,但只要看见宋越宁的脸,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是真真切切重生了。
又过了两天,昭清觉得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打算出院。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宋越宁,而宋越宁依旧陷入昏迷。
医生告诉昭清,按理来说宋越宁早该醒来了。
但也许是先天体弱的原因,又有可能是身体遭受重大伤害的自我保护功能,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处在昏迷状态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昭清只在宋越宁床边坐了几分钟便打算起身离开,林启暂时顾不上他,他也不想自己回宋家,虽然昭清知道他离开之后宋家人恐怕还会去找他,但他还是秉承着能躲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昭清打算先去找原来旧街区的老邻居借住几天再说。
然而当昭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几道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惶恐的“宋先生!”“栗栗小姐,您跑慢些”“老夫人,您没事吧!”之类的言语。
昭清的脚步倏然顿时,他下意识把自己的背绷得直直的,手心冒出了许多细汗,但他本人却好像一无所知,只是仍然将拳头紧紧攥住。
那些散乱的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直至近到门边昭清才听到一个老迈又刻薄的女声严厉地埋怨着什么。
“宁宁!宁宁!我们宁宁究竟怎么了!赵医生你说宁宁还没醒是不是!”
“世诚,妈不是责备你,但我早就不同意你把那个小孽种带回家来的,大师都说了,那个小孽种是宋家的克星!你看,果然如此!小孽种刚来就克了我的宝贝宁宁,你接到电话刚要赶回来,岛上突然就又是下暴雨又刮飓风的足足困了咱们五六天!”
“我可怜的宁宁啊,奶奶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怎么就被小孽种害得这么惨呢”
女人的声音时而怜惜时而恶狠狠,一旁被他埋怨的男人声音低沉安慰道:
“妈,医生刚刚也说了,宁宁已经没有事了,您别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