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红龙的记忆?阿方索
克莱蒙,我最忠实的仆人。为了阿格拉的长久存续,我以nv王的身份命令你,竭尽你的一切所能??杀了巨龙,杀了阿尔黛芙。
—【约翰?克莱蒙?《nv王密令》编号07】
-红龙的记忆?阿方索
很久、很久以前,在远於阿格拉王朝出现的时代。有个幸福的小家庭,居住於一座群山环绕的平静城镇。丈夫埃克哈德?菲德尔是任职於圣堂骑兵队的年轻骑士。在勇武剽悍的外表下,藏着格外柔软善良的心。他的妻子名叫伊芙,是埃克哈德自童年时代就认识的邻居,生着一双令他过目难忘的深邃绿眼睛。埃克哈德曾向友人自豪地夸耀,妻子就像自天上降生於世的黑夜nv神,拥有一头如子夜般漆黑的长卷发。夫妻二人的感情非常好,新婚隔年就生下了属於自己的来到我的身边。」
「感谢领主大人的提携。」
见骑兵队长带着猥亵笑容发出熟悉的声音,伊芙感觉周遭的黑暗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只可惜啊,你终究是让我失望了。伊芙,你了解我的。背叛我的人,我向来是不会再相信-永恒的星空?母亲
「这些都给你吧。」
套上西装长k的中年男子,将皮夹中的钞票尽数ch0u出,递给了妮康奈。
诧异地接过他手上成叠的纸钞,妮康奈裹着床单坐起身。
那是一个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相当於咖啡厅数个月工资的数额。
「这些钱??真的都要给我吗?」
「当然。」
见到nv孩难以置信的表情,男人忍不住打趣地g起嘴角。
「今年的主神节就快到了。」
他一边扣着衬衫上的钮扣,一边继续说。
「像你这个年纪的漂亮nv孩子,平常穿这些衣服也太朴素了。有了这些,赶快去给自己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在主神恩典最接近人间的时刻,高高兴兴地跟朋友一起过节,下次也穿来让我瞧瞧。」
「??谢谢你。」
妮康奈感动地轻声说道。
「傻nv孩,nv儿对爸爸有什麽好道谢的啊。」
戴起帽子,男人玩味地向她眨了眨眼。
「那我先走了啊。」
说罢,他戴上帽子径自开门走出了房间。
细数手中的钞票,妮康奈笑着倒卧回床铺上,感到无b放松与欣喜。
尽管这些金额还不足以负担吉尔达全部的治疗费用,但她估算着只要能保持好与男人的关系,以他的财力应该不成问题。
况且,这个男人远b妮康奈先前预期的要更大方。不仅帮她租下了这间套房,还会带她去吃自己从未享受过的昂贵美食。
「难怪店里这麽多nv孩都想要一个爸爸??」
她闭上眼睛,在沉入梦境前轻声呢喃道。
在朦胧的梦境之中,妮康奈回到了童年时代那间与祖母相依为命的小房子。
闪耀着火光的狭小壁炉,正奋力散播温暖,想要驱散屋内四角的昏暗与y冷。
她四顾周围,发现身处的木造小屋与儿时记忆中并无二致,但对於成年的她却隐约感到有些拥挤。
火光摇曳之间,妮康奈看见了年迈的祖母如持续多年的夜晚那般,依旧守在家中唯一的火炉前方。
老人盯着火炉的佝偻背影,既令她感到熟悉,又多出些许陌生的异样感。
熟悉的是那坚强拱着身躯的脊梁,陌生的是那始终背对着她的疏离。
她记得,小时候只要走进家门,祖母总会是屋子里-虔信者的心愿?阿尔伯特
走在火光闪耀的阿格拉g0ng廷内,伊芙朵拉推开了nv王的谒见厅大门。
她无惧地行经交叠於地面上的无数屍身,在弥漫着血腥味的阶梯处停下脚步。
挺身端坐於染血的h金王座之上,穿着纯白纱质王袍的伊莎贝拉nv王,居高临下地俯望着伊芙朵拉。
nv王脸上的微笑一如旧日般平和慈ai,双目却闪耀着异样的光辉。
「你来了啊,伊芙。」
瞅着伊莎贝拉怀中已然断气的嘉尔梅莉塔公主,伊芙朵拉的眼神变得黯淡。
承袭了与nv王相似的容貌,这名早早便被嘱意为王储、心高气傲的年轻nv孩,如今仅只是一具冰冷沉默的屍t。
「是你派了人来杀我的吗,伊莎贝拉?」
「是啊。我派了我最信任的克莱蒙去暗杀你。」
nv王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他们没有成功完成使命呢。」
瞥了一眼倒卧在王座前方的男人,那张与苏法烈相似的面容令伊芙朵拉感到喉头发紧。
「伊莎贝拉,我把你当成朋友。危急存亡的时刻,是我助你守住本应被夺走的王位??」
「你说的都没错,伊芙。你的确是我的朋友,也是助我保下王位的首席功臣。我也确实始终都把你当成我最亲密的挚友。」
伊莎贝拉轻声地打断她。
「但是你今天杀了嘉尔梅莉塔。纵使她谋逆、想要将我这名母亲从荣耀阿格拉的h金王座拉下来??伊芙,她依旧是我的nv儿,依旧是我伊莎贝拉nv王的第一公主。」
垂下遗憾的目光,nv王轻抚全然失去血se的公主面庞。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却也不能原谅你夺去嘉尔梅莉塔的生命。」
她g起那抹彷佛恒久不变的微笑。
「我ai着你??却又不得不恨你。伊芙,你能懂吗?」
听着nv王语带笑意的嗓音在谒见厅中回荡,伊芙朵拉静默地闭上眼。
「妈妈。」
听见阿方索的呼唤,躺在床上的伊芙朵拉疲倦地睁开双目。
她转头望向门口,与穿着围裙的儿子接上视线。
「午餐做好了,要下来吃吗?」
轻轻r0u了r0u眼睛,伊芙朵拉这才意识到午间yan光早已斜照着她的背脊。
昨晚在苏法烈的协助下,他们将妮康奈安葬於北区深山的无人区。
伊芙朵拉给nv孩选了临近山棱线的巅顶,作为她在世间长眠的安息之所。
那是一处可以望见每日第一道曙光照向海面与城镇的宁静位置。
看着苏法烈将妮康奈轻轻放入土x後,他们盖上土块让nv孩安睡於大地母亲的怀抱。
四顾周遭,伊芙朵拉就近於身後的岩壁取材,摆手凿下一块方正的石碑。
瞧着漂浮於母亲身前的石碑,阿方索转过迟疑的视线望向她。
「妈妈??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吗?」
「她叫做妮康奈。」
用手指滑过石块表面,她一边蚀刻着nv孩的名讳,一边轻声地说。
「我也??只知道她叫这个名字。连她姓什麽、今年几岁了都不清楚。」
想起初次在家门口见到妮康奈的景况,伊芙朵拉不禁为这个早逝的年轻生命感到惋惜。
以秀丽字t完成猜测的拼音字母後,她将石碑移放至土堆的前方。
随後,伊芙朵拉在墓旁种下了一颗针叶树,并施以魔法让其快速生长茁壮。
确认一切都处理妥当,她将目光停驻於墓碑之上。
沁冷的晚风静静扫起了伊芙朵拉漆黑的长卷发,在月光之中辉映着柔和的微光。
「但愿你的灵魂??能在这里获得永恒的平静,妮康奈。」
她轻声说完最後的挽辞,而後转身走向苏法烈的轿车。
回程的路途上,伊芙朵拉疲惫不堪地紧闭眼睛,甚至连苏法烈抱着她上楼都没有醒来。
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她在阿方索的搀扶下拖着沉重脚步走下阶梯。
「伊芙?」
一见到伊芙朵拉出现,苏法烈赶忙迎上前。
「感觉怎麽样?身t都还好吗?」
听着男人的关切,她抬起目光迟疑地瞅着苏法烈。
「你怎麽会在这里?」
「喔,我早上过来的。」
他接手扶着伊芙朵拉坐至餐桌前,而後坐回美人对侧的椅子上。
「我想着你昨晚经过那场战斗,身上兴许有些伤,便想早点来看看有什麽能帮上忙的地方。」
望着他友善的微笑,伊芙朵拉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还好。谢谢你,克莱蒙。」
「妈妈请用。」
端着厚切牛排和马铃薯泥放至母亲面前,阿方索语带笑意地说。
盯着热气扑鼻的牛r0u,她眨了眨眼,而後转头望向儿子。
「可以帮我做一份炒蛋吗?我想吃你作的炒蛋。」
「诶?」
先是感到意外地睁大眼睛,男孩随即笑着用力点头。
「当然可以,没问题!」
见他兴冲冲地跑去炉前继续忙碌,伊芙朵拉转回目光望向苏法烈。
「昨天晚上??谢谢你的帮忙。不仅陪我们安葬了那个nv孩,还开车送我们母子俩回家。」
她递上一抹真诚的微笑,令男人有些害羞地0着鼻子别开视线。
「噢,那没什麽,小事一桩。」
瞥见阿方索带着笑容偷t0ukui视的神情,苏法烈禁不住g起嘴角。
「倒是你。跟那条白龙作战打得这麽激烈,身t真的都没事吗?」
「龙型的躯t是由魔力构筑而成。虽然与我的感知相连,损伤却不是。换句话说,当那些激光打在我的龙躯身上时,我虽然会感受到疼痛,却并不会因此损伤到我原本的人型r0ut。」
勺起马铃薯泥沾过酱汁,伊芙朵拉细细品嚐着在舌尖入口即化的美味。
「原来如此,听起来有点像人们所说的幻肢吧?」
「类似吧。」
平静地注视男人吃起阿方索给他准备的三明治,她想起了梦境中那张倒卧於王座前方、与苏法烈面容相仿的脸孔。
「昨天,我又梦见了伊莎贝拉。」
「真的?」
听见感兴趣的关键字,苏法烈立刻眼睛一亮来了jg神。
「nv王有对你说什麽吗?」
瞥了一眼男人兴味盎然的表情,伊芙朵拉望向阿方索认真料理炒蛋的背影。
「伊莎贝拉坐在h金王座上对我说,她感谢我拯救了她的王权,却也无法原谅我杀了她的nv儿,也就是嘉尔梅莉塔公主。所以,她才派了你的先祖来取我x命。」
凝视着儿子嘴角的笑意,她若有所思地继续说。
「作为一名母亲,纵使自己的nv儿谋逆,也不代表旁人能伤害她的nv儿。理由其实就是这麽单纯,只是当初不知为何??我无法理解。」
「你的意思是,nv王情愿让出她的王位,也不希望你伤害她的公主,是吗?」
瞅着她的侧脸,苏法烈迟疑地问道。
「是啊。毕竟,哪一个母亲不ai自己的孩子呢?伊莎贝拉的王位终究是要传给嘉尔梅莉塔的。nv王与自己的孩子争夺王权,就算争赢也只是一时。但失去的母nv之情??还会在吗?」
转回视线望向苏法烈,伊芙朵拉露出苦笑。
「其实在公主谋反的那天晚上,我也注意到了,只是我没看明白。当伊莎贝拉抱着躺在血泊中的嘉尔梅莉塔望向我时,尽管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抹微笑,眼神却已经不同了。」
「是什麽样的不同?」
「多了一抹光辉。」
举起装有热咖啡的杯子,她瞅着yet表面的反光。
「由杀意所闪现的光辉。」
「作好了!」
将n油炒蛋通通铲进碗中,阿方索兴高采烈地捧着碗转过身。
「妈妈请用!」
望着在透窗的正午yan光中闪闪发亮的头发,以及男孩脸上灿烂喜悦的笑容,伊芙朵拉感觉沉寂已久的心弦被深深触动。
见母亲木然地接过香气四溢的炒蛋後没有动作,阿方索迳自拿过汤匙勺起炒蛋递至她的面前。
母子俩目光相对着彼此好一会儿,伊芙朵拉才张嘴让儿子将炒蛋送入口中。
缓慢咀嚼品嚐着口中软neng的美味料理,泪水从她的双眼悄声滚下。
「伊芙???」
目睹她落泪的瞬间,苏法烈惊讶地扬起眉。
「好吃吗?」
轻轻拭去母亲脸上的眼泪,阿方索柔声地问道。
「??嗯,好吃。」
闭上双目点点头,伊芙朵拉深x1了一口气。
「非常好吃。」
「只要妈妈想吃,我就永远都会做给你吃哟。」
「谢谢你,阿方索。有你在我的身边??真好。」
她轻声道谢,而後将盛着炒蛋的盘子放至餐桌上,起身向着二楼离开。
静默地目送母亲走回房间後,阿方索失落地望向盘中仍冒着热气的炒蛋。
见到男孩哀愁的面容,不明所以的苏法烈微微张口就要提出疑问。
「妈妈刚才??想起了阿尔伯特。」
抢在男人的提问之前开口,阿方索盯着泡在牛n中的燕麦颗粒,缓缓搅动碗中的汤匙。
「昨天晚上与白龙的那场大战,虽然没有伤到她的身t,却深深伤了她的心。」
若有所思地瞅着桌上的料理,苏法烈犹豫许久後才开口。
「你??会羡慕他吗?」
「羡慕谁?」
男孩转过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阿尔伯特。同样是她的孩子,你会羡慕阿尔伯特在伊芙心中的地位吗?」
「喔,曾经会啊!不过,更准确地说,我是曾经会嫉妒阿尔伯特吧。」
捞起一匙飘着n油香气的炒蛋,阿方索微微一笑。
「我曾经非常、非常羡慕,甚至是嫉妒阿尔伯特的身上能够流着妈妈的血ye,拥有与妈妈不可分割的亲子关系。即便他已经si了数千年之久,阿尔伯特却始终占据着妈妈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那後来??你为什麽不羡慕了?」
举高冒着蒸气的汤匙递向男人,瞅见苏法烈咽下炒蛋时浮现脸部的惊诧表情,阿方索得意地露齿而笑。
「就是这个反应喔。」
他将汤匙轻扔回盘中发出脆亮的声响。
「第一次见到妈妈因为吃着我煮的料理而露出惊yan表情时,我也跟着被她脸上的笑容惊yan了。从那一天开始,我也就再也不羡慕阿尔伯特了。虽然我永远无法取代他在妈妈心中的地位,但时至今日,能活着陪在妈妈身边的是我,不是阿尔伯特。」
「说的也是呢。」
看着男人赞同地点头,阿方索又搅了搅在牛n中漂浮的燕麦。
「不过说实话,我也想不清楚自己对阿尔伯特究竟是什麽样的感觉。当初,我是因为长得像他,而被作为祭品送到巨龙的面前。但也因为长得像他,我才能够成为妈妈的孩子。倘若我生得跟阿尔伯特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会过上什麽样的人生?」
捞起碗中的燕麦吞入口中,男孩深x1了一口气後耸耸肩。
「但不管怎麽说,人早就都不在了。只要能永远陪在妈妈的身边,我跟一个si人有什麽好计较的?」
瞅着男孩眼中自信的光亮,苏法烈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这话说得真是不错。」
「那换我来问你。你会羡慕埃克哈德吗?」
「我?」
陷入沉思好一会儿,苏法烈才缓缓点头。
「我??从未仔细想过这问题。但听你这麽一问??应该也是有吧。」
「你g麻要羡慕他?他都si了上千年了欸。人都化成灰了,你要跟灰尘计较?」
瘪着嘴故意用老人的声调发话,阿方索的声音让男人忍不住发笑。
「哈哈!嗯~院长说的真是没错。但可能就是一点点吧。」
苏法烈转过目光瞥了伊芙朵拉的座位一眼。
「那天晚上,我听着伊芙谈起埃克哈德,还当着我的面?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埃克哈德。你可知道,喔~我当下真的是??」
「玻璃心不仅彻底碎了,还直接化成了灰,是吧?」
「嘿!你别再用那个老人的声音讲话了,听起来有够恼人的。」
看着男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阿方索用童稚的笑声得意地窃笑了好一会儿。
「那麽,你会因为羡慕埃克哈德,就不喜欢妈妈了吗?」
「什麽?不。」
轻笑出声,苏法烈以斩钉截铁的语调说。
「这倒是不会。尽管伊芙忘不了埃克哈德,却不代表我甘愿放弃她呢。」
「那不就好了吗?」
看着彼此的双目,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g起狡黠的嘴角。
翌日,伊芙朵拉起早便出门来到巴尔巴托斯大学。
漫步於校园环境中,与晨光中相伴说笑的年轻学子们擦身而过,她感觉恍若隔世。
望着那一张张与妮康奈年纪相仿的青春面容,伊芙朵拉感觉总会在人群中隐约看见妮康奈的笑脸,或者听见她天真而纯净的笑声。不过回过神时,随即又明白这一切仅是自己的幻觉。
在课堂上讲述伊莎贝拉nv王与嘉尔梅莉塔公主的微妙互动关系,她多次恍神陷入短暂的沉默,令课堂上的学生议论纷纷。
「请问教授,您认为北区出现的那条恶龙,与伊莎贝拉nv王所遇见的是同一条吗?」
面对学生的课堂提问,伊芙朵拉沉思许久才做出回应。
「不。牠是近代才出现的龙,与阿格拉王族邂逅的巨龙不是同一条。」
「那麽两者之间,会有什麽关联吗?像是亲子或手足关系之类的?」
「不。两条龙之间并不存在亲属关系。要说有什麽相似之处??大概是与人类相处的经历吧。」
待下课的钟声将学子们从教室中驱散後,伊芙朵拉从容收拾完物品准备回家。
刚走出教室,她转头便发现在门口等候许久的弗利德曼。
「弗利德曼?你怎麽站在这里?」
原先闭着眼的男人,听到伊芙朵拉的声音後深x1了一口气转过视线望向她。
「喔,一起吃午餐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伊芙朵拉点头应允。
在男人的领头之下,两人并肩缓步来到校外的魔nv咖啡厅。
「欢迎光临。」
看着打扮成魔nv的服务员迎上前来,伊芙朵拉不禁又想起了妮康奈,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於靠窗的座位区相对而坐,弗利德曼在各自点完餐後才开口。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
双手交握,男人低声说道。
「抱歉?」
注视着对方严肃的面容,伊芙朵拉疑惑地挑高双眉。
「为什麽要抱歉?你有做什麽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听到她的反问,弗利德曼忍俊不住地露出微笑。
「不。只是看了前几天的新闻画面後??我想为先前跟你讨论过的事情致歉。」
他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交握的手指。
「当我看到北区灾难的电视画面中有巨大的龙形生物时,我立刻就想到先前你告诉我的事情。所以??」
「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微微一笑,伊芙朵拉瞥向窗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你不用致歉,我从来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之前曾说过,你坚信龙的存在是一件荒谬的事情。但如今看着那些作不了假的影像,我顿时明白荒谬的??其实是我自己。」
转过视线盯着这名虔诚的主神信徒,伊芙朵拉哑然失笑。
「所以你现在见过龙之後,就愿意相信龙是真实存在的了?」
「对。摆在眼前的事实,怎麽不相信?」
耸了耸肩,男人挂着无奈的微笑说。
「只不过警方到现在都没有追踪到龙的去向,还真是奇怪。」
「那你还相信主神吗?」
「当然啊。」
「为什麽?你见过了龙,才相信龙的存在。但你又没见过主神,为什麽就愿意相信主神的存在?」
「这??」
被伊芙朵拉的问题堵得说不出话,弗利德曼不禁露出无奈的苦笑。
「你说的没错,伊芙。真要说起来,我也说不出什麽让人信服的原因,但我就是愿意相信主神。」
「嗯哼,其实这也没什麽。」
举起咖啡杯啜了一口饮料,伊芙朵拉继续说。
「绝大多数有信仰的人,都从没亲眼见过自己所信奉的神只。你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後一个。这既不丢人,更不是什麽罕见的事情。」
「嘿,听你这样说,不知道为什麽我却感觉你像是在嘲讽我呢。」
「那应该是??你相信我在嘲讽你吧,弗利德曼。」
直视着弗利德曼的双眼,伊芙朵拉g起戏谑的嘴角说道。
「那个??不好意思。」
听见身旁传来的探问声,两人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伊芙朵拉身侧的服务员身上。
望着那张有些印象的脸孔,伊芙朵拉和缓了笑容。
「我叫做安夏,是妮康奈的朋友。请问,您知道妮康奈人在哪里吗?就是那个??先前跟您聊过天的nv服务生。」
望见nv孩眼神中真诚的担忧,伊芙朵拉缓慢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不清楚她在哪里。」
「这样啊??那好吧,谢谢您。因为她最近都没来店里上班,我想着您先前曾与她互动过,或许会有什麽线索??不好意思,打扰了。」
皱眉转过身,安夏叹了一口气後向着柜台走回去。
「那家伙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前几天好像有看见她。」
脱口说道,伊芙朵拉看见nv孩立刻惊讶地转过身。
「她手上拎着行李,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生??似乎是出了远门,但究竟是去了何处,我就真的不晓得了。」
「真的吗?您说的是真的吗?」
兴奋地睁大眼睛,安夏先是欣喜地握起双手,接着露出又气又笑的表情。
「妮琪那家伙也真是的,怎麽就这样跟男人跑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教我白白替他们担心得要si。」
「也许??她有什麽苦衷吧。」
「最好真的是如此,否则下次碰头,我肯定要臭骂她一顿。谢谢您!」
看着nv孩真心为妮康奈高兴的笑容,伊芙朵拉低垂目光点点头。
她对自己为妮康奈的行踪说谎感到迷惘,然而看着安夏欣喜的神情,她却又感觉自己确实做对了一件事。
「你们刚刚谈论的是你的熟人?」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弗利德曼好奇地问道。
「不,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想起最後一次与妮康奈在咖啡厅交谈,伊芙朵拉感觉那温和而有些胆怯的嗓音彷佛仍在耳边回绕。
注视着美人淡漠的脸部表情,弗利德曼笑着摇了摇头。
「你变了,伊芙。」
「什麽?」
伊芙朵拉迟疑地抬起目光望向对侧的男人。
「我说你变了。你变得多愁善感,不像以前那麽那麽冷漠。你开始关心起旁人的事情,变得没那麽像魔nv了。」
「哼,我本来就不是什麽魔nv。」
不屑地发出气音,她将左手靠在桌上撑起下巴。
「那都是你们这些人自己在外面乱传的。」
「就像院长写在专栏连载的番外故事那样。巨龙的魔nv不再将灵魂冰封於内心深处,迈步走进了yan光照耀的人群之中。这样不是很好吗,伊芙?」
「那也要看是为了什麽原因走进人群的吧。」
半阖着双目,她凝望街道上在yan光中走动的人影说道。
「是自己想走进去,还是不得不走进去??」
「怎样都好吧。只要走进人群,就能切身感受到主神施与世人的恩典。」
啜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弗利德曼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话。
「对啦,我今天已经跟学校正式提出辞呈,近期就要辞掉这份工作回我的老家去了。」
「辞职?」
被意外的讯息拉回注意力,伊芙朵拉挑眉瞅向男人。
「为什麽?你先前不是说,你很喜欢这所学校的环境吗?怎麽突然要辞职返乡了?」
「哦~对啊,我确实是挺喜欢这里的。只不过前阵子趁着主神节假期时,我拨空回了一趟老家。然後在整理那栋老房子时,我发现自己的想法变了。」
0着手上那只父亲留给自己的古董腕表,弗利德曼微微一笑。
「我从杂物堆中翻出了好多相簿。看着从小到大父母给我拍的那些老照片,心里突然有种??自己这些年,到底都上哪儿鬼混了的感觉。真要说起来,我就是舍不得吧。我开始想好好照顾他们留给我的这栋房子,还有那些留存在这栋房子里的回忆。」
不经意地抬起视线,望见目光因震惊而有些呆滞的美nv,弗利德曼立刻害臊地带着灿笑别过头。
「嘿!别那样盯着我!你这个坏魔nv一定觉得我像个傻瓜,觉得我很好笑,对吧?」
瞅着他羞红的脸,伊芙朵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g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美丽笑容。
「??噢不,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你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去照顾家人留给你的那间屋子,真的??很bang。」
「真令我意外哪,伊芙。」
对面美人温柔的言语,弗利德曼灿笑着发出惊叹。
「我原先以为,巴尔巴托斯的魔nv教授肯定会用一张嘲讽的脸对着我说,那就後会无期罗~帕默教授。噢!不对,是帕默先生。」
「你们这些人??到底把我传成什麽样的nv人了啊。」
「不过,你从没有考虑过回去这件事吗?」
「回去?」
眨了眨眼睛,伊芙朵拉举着嘴边杯子直望向弗利德曼。
「你是指??」
「你和院长的老家呀!」
弗利德曼睁大着眼睛笑着说。
「你不是开学前才回去过?那间陪着你从小nv孩长成大美nv的屋子,你都没有考虑过搬回去住吗?」
「那间屋子??」
回想起那间由埃克哈德亲手搭建的木造小屋,伊芙朵拉眨了眨眼。
「我很久没回去了。」
「真的假的?原来你之前都不是回去那儿的啊?怎麽都不回去瞧瞧呢?」
弗利德曼讶异地挑高双眉。
「虽说已经没有住人了,但老屋子多少还是会有小毛病,最好还是能趁回去时定期做一些检查b较好。」
「是啊,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该回去看看??」
带着若有所思的微笑,伊芙朵拉缓缓站起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得先离开了。」
见她准备离开,弗利德曼跟着站起身,并向她伸出了手。
「喔,那麽,以後再联络罗!」
望着男人宽厚的手掌,伊芙朵拉与之交握,轻轻摇了摇彼此的手。
「祝你返乡的旅途顺利,弗利德曼。」
「谢谢你,伊芙。也祝你在这里顺利。」
点头致意後,伊芙朵拉转过身在男人的目送之下走出咖啡厅。
听见家门被推开的声音,正在专注敲打笔记型电脑键盘的阿方索,探头望向门口处。
「欢迎回家,妈妈!」
摘下最近新买的全罩式旗舰耳机,他带着微笑说。
「午餐吃过了吗?需不需要我给妈妈弄点什麽?」
注视着男孩在午後yan光中微微飘动的金se发丝,伊芙朵拉思索许久後才开口。
「??我想回去一趟。」
「回去?」
歪头撅起嘴,阿方索疑惑地瞅着母亲。
「妈妈想要去哪里?」
「回去我们俩的故乡,那个地方。」
看见伊芙朵拉眼神中的坚决,男孩跳下椅子走上前。
「好呀,那我们要什麽时候回去呢?」
「??现在。」
她低声说出的答案,令阿方索诧异地扬起眉毛。
「不等晚上吗?这样妈妈变成龙的样子b较不会看见??」
见伊芙朵拉沉默以对的神se,他赶忙提出其他方案。
「那要不然??我们搭高速列车过去?大概两小时左右就能到了。」
「好,我们走。」
协议好交通方案,伊芙朵拉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刚拉开大门,她便意外地发现苏法烈正站在家门口。
「??克莱蒙?」
「伊、伊芙?你??今天怎麽那麽早就回来了?」
惊慌失措地将花束折手收到身後,苏法烈讶异地看着伊芙朵拉。
瞅着他藏在背後的花束,伊芙朵拉迟疑地摇摇头。
「我要跟阿方索出一趟远门。」
「诶?今天不是??」
迅速与她身後的阿方索交换眼神,苏法烈赶忙走进屋内将花束放至桌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无所谓,你想跟就跟吧。」
无神地望着门外,伊芙朵拉轻声地说道。
看着美人忧愁的神se,苏法烈与阿方索交头接耳讨论後,用手机查起了列车班次。
「往那个方向的列车??喔,该si!」
瞪着班次表上的时刻,苏法烈赶忙催着二人坐上车。
他先是开着克莱蒙家的高级轿车飞快赶至中央车站,再慌忙冲进大厅给三人买了最近班次的车票。
於高速列车准备离站前的最後一刻,总算拉着母子二人快步冲上了车厢。
「呼??幸好??有赶上??」
喘着大气踉跄前行,苏法烈疲惫地说。
「辛苦你啦,嘻嘻。」
看着男人满头的大汗,阿方索忍不住发出窃笑声。
待他们找到位於商务舱车厢的座位後,伊芙朵拉於装设讲就的奢华座椅处从容坐下,斜倚车窗凝望着外侧。
看着视野中随着车速飞掠而过的景物,她陷入深沉的思绪。
她惊叹着人类不过花费千年之久,便已经习得了媲美风神祝福的交通科技,也感叹起那转瞬即逝的千年岁月。
望着伊芙朵拉恍惚的神se,坐在对侧的苏法烈与阿方索陷入尴尬的沉默。
在他们绞尽脑汁苦思着该说些什麽的时候,她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自从我亲手杀了妮康奈之後,我觉得??自己彷佛又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她平静而淡漠的嗓音,带着一丝受伤的感叹气息。
「兴许是因为??我在妮康奈身上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吧。千年以前的我,以及千年以後的她,都是一样的。我们同样相信着主神,我们的祈祷也同样只迎来了深不见底的绝望。」
「这就是为什麽??你不再相信主神的原因?」
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表情,苏法烈迟疑地问道。
「是??也不是。」
伊芙朵拉转过黯淡的目光望向男人。
「变身为黑se巨龙的起初,我确实认为主神根本不存在。但直到有一日,当我独自站在海边时,望着眼前的海水cha0起cha0落,才突然发现其实是我错了。主神自始至终都是存在的,我做的一切始终只是拒绝承认这件事情而已。」
露出无奈的微笑,伊芙朵拉继续说。
「世界运行的规则,就像我们头顶上的星空那般,是恒久不变的。倘若主神根本不存在,那麽是谁让我变为巨龙?纵使祂并未回应我和阿尔伯特的祈祷,主神依旧是确实存在的。只不过??祂跟人类所想像的不太一样罢了。」
「不太一样是指??」
「人们以为主神是慈ai世人的存在,会救人们於水火、无所不能。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半阖着绿se的眼眸,她垂下目光。
「祂并不是用慈ai照看着大地上的每一个生命。在主神订下规律的世界中,祂会看着人们身陷痛苦与绝望,任由残酷的悲剧在人间反覆重演。纵使人们倾尽所有祈祷的歌声,主神依旧不会拯救他们。」
听着伊芙朵拉的说明,苏法烈抿起双唇叹了一口气。
「听起来,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神明。」
「最初,我因为心中深刻的憎恨而屠杀人类。我嘲讽他们对主神的盲信,嘲讽他们傻到看不清这个神明漠视人间苦难的冷酷无情。我觉得人们愚蠢得可笑,但随着身上的龙鳞越来越红,杀戮的人数越来越多,笑到最後??我却开始觉得人类可悲。」
抬起目光望向天空,她凝视从云层中穿s而下的光线。
「我发现所有虔诚敬信主神的人们都是傻子,即便在我的凌nve下走向人生终点,仍依旧坚信主神是他们唯一的救赎。只有那个nv孩跟我一样。只有妮康奈??也是在生命的最後时刻,才惊觉是自己错信了这一切。」
她转过视线瞥向苏法烈。
「那天,在你的车上听着她从远方传来的哭嚎声时,我彷佛都能听见千年以前自己的哭声。我很希望能抱抱那个傻nv孩,让她明白,她所承受的痛苦我全然都能理解,她不是孤自一人。但是当我在她的双眼中看见??已经将她彻底淹没的绝望时,我清楚了解到??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无可挽回了。」
双眼泛起泪光,伊芙朵拉停顿了片刻。
「曾经,我b谁都憎恨主神和人类。但是为了保护这个阿方索赖以生存的世界,我必须制止她。我必须背弃当初许下的誓言??背叛在痛苦中离开的阿尔伯特。」
说着说着,她闭上双目,让泪水无声地滑下面庞。
「??对不起,妈妈。」
见到母亲伤感的样子,阿方索心疼地致歉。
男孩跳下座椅爬至母亲身旁,拿起手帕为她擦去眼泪。
「你从来没有恨过我吗?」
「什麽?」
伊芙朵拉转头睁眼望着儿子,轻轻握起那只早已不再长大的手。
「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亲生父母,你当真从未恨过我吗?」
注视着母亲眼中的泪光,男孩露齿而笑。
「没有哟~从来没有哟。」
他洒脱地摇了摇头。
「当我的亲生父母都不要我时,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愿意ai我的人呢。我怎麽可能会恨你咧?」
「??谢谢你,阿方索。谢谢你。」
喃喃地说道,伊芙朵拉如释重负地轻靠至儿子怀中。
看着母子俩的互动,苏法烈欣慰地露出微笑。
当高速列车穿出黑暗的隧道时,谷地的风貌在瞬间袭来的光明中倏地映入众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