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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有会在每个早晨烂醉回家的母亲,就会有端着脸盆为她卸去浓妆、踩着板凳做早饭的孩子。

“可是你做得真好,比在香港吃到的更好。”

顾影抚了抚她的发丝,“其实……我不擅长做饭,你只是太想家了。”

嘉宁呆了一呆,过了片刻,小小的肩膀颤抖起来,“我……我想妈妈了。哥哥太坏了、太坏了,我不要再理他了……”

顾影抱住她,等她哭累了,湿漉漉的睫毛低垂,呼吸平稳下来,才静悄悄地离开。

外面的走廊明明刚刚还有佣人来来往往,此时却已寂静无人。顾影左右看看,走廊长得看不到尽头,墙壁上一步点着一盏暗黄的灯,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除了两侧陈设的艺术品不同,其他的装饰格局都一模一样。

她迷路了,远处的门洞黑黢黢,不知何处来的风声呼啸,令一切都显得那么森气森森,连墙壁上的油画人像都看起来面目不善。

顾影深吸一口冷气,正打算静悄悄退回房间里时,后背响起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

“发什么呆?”

顾影心肺骤停,膝盖一软,手指趁乱间扶住了什么,咚一声,双眼紧闭抱着一尊花瓶跌到地上。

“……”

光照的半明半暗处,沈时晔背光的身影动了动。

在室内他脱掉了大衣和西服外套,领口与袖口解开,真丝衬衣松散地包裹着上身,几乎可以透过光线描摹出肌肉线条,懒散但丝毫不减掌控感。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小姐,你要是喜欢这个花瓶,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采取这种方式。”

不说也就罢了,他这么一强调,顾影垂眼看清花瓶底部戳印六个大字“官窑雍正年制”,人已经恍惚上了,揽着花瓶一动不敢动,怕自己今天和这只八位数的古董同归于尽。

大约是她呆得他受不了,他伸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示意她,“怎么,要我请你才肯起来?”

男人手掌宽厚指骨分明如玉,但顾影哪里敢接,细长的眼睫紧紧闭合,憋出一道包含怨气的哭腔,“脚崴了……”

家庭医生走到半路,又被急急地请了回来。

客房里灯火通明,管家夫人严阵以待,医生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到看清那把纤细无损的脚腕,“……”

这个崴脚伤,要是他来得再晚点,也许已经愈合了。但医生不敢说出口,因为年轻的老板正在旁边目光如炬地监工。

本着要在雇主面前好好表现的信念,医生掏出一把雪亮的长针,“针灸吧,一针就好了。”

顾影:“……”

你们香港人……!

她怒目圆睁,被沈时晔精准地捉住了,饶有兴味地看她片刻,“看我做什么,这也要怪我?”

脚踝被医生固定住,针头朝她磨刀霍霍,顾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你藏在那里吓人……”

沈时晔唇角一丝笑意似有还无,“你和嘉宁在背后讲我的坏话,我怎么好出声。”

“我……”顾影警觉,“我可没有讲你的坏话,别冤枉人。”

医生趁她心思全被沈时晔引走,眼疾手快扎完了针,提起药箱告辞。

等房间里的外人都散尽了,沈时晔才淡淡地应,“本来指望你可以跟嘉宁讲一讲道理。”

“嗯……嗯?等下。”顾影目露疑惑,“讲什么道理?”

沈时晔探究地审视她片刻,得出结论,“你陪了嘉宁那么久,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我的气。”

顾影哽住了,“……她只是一直哭。”

“你不问她?”

“嘉宁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说,自然就是有我不该听的事。”

沈时晔瞥她一眼,“你倒是谨慎。”

被他拿话点了,顾影反而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沈先生,我签过保密协议的。什么不该看不该听,我都懂。”

“嘉宁拿你当贴心朋友,你这样说,有没有想过她听了会难过?”

顾影脸上怔忪的神情一闪,但她想得明白,很快释怀地笑笑,“沈先生,是在你面前我才实话实说。嘉宁小姐当我是朋友,我当然很感激。但我为小姐工作、服务,从你手上领薪水,不能不知道分寸啊。”

沈时晔脸色淡然地点点头,“我听管家说,你今天为嘉宁忙前忙后,事事尽心。照你的意思,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这一份薪水。”

“是。”

沈时晔听不出情绪地反问,“只是因为这样,就没有一点私心?”

顾影出了一后背的汗,几乎以为自己被他看穿了。

沈时晔却将她的沉默解读为截然相反的方向,气息冷峻地点点头。

“顾小姐,我妹妹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你虚与委蛇也好,只当工作也好,请你都给我把这个玩伴演好了。”

顾影本来不想应他的,但他公事公办起来,眼神幽暗,实在比谁都冷淡无情。

她忍了又忍,抬起脸瞪向他,长长眼睫下面的眼神委屈得要命,“沈先生如果记性不是太坏,就该记得这份工作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只会教书,自认愚钝,不懂虚与委蛇也做不到你的要求,你若是不满我随时都可以走人——”

沈时晔很久没被人这么贴脸输出过了,真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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