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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妙有惊呼,“着火了!”

老道士反应快,抄起屁股底下的蒲团就往火上砸。

妙有见状,脱下身上的破棉袄就盖了上去,将火油与空气一隔绝,总算是把火扑灭了。

“哎呀,不好,这可是那位夫人每月五两在咱们这点的长明灯。”妙有捧起裂成两半的碗片,内疚的道:“想是咱这殿里头还是太冷了,不仅小师弟冻病了,也把善信的长明灯冻裂了,下个月十五,人家来送月例,还得老实跟人家说明白才是。”

香油流到供神的香案上,把本就破旧的香案又给添了一片焦黑。

老道士拿妙有的破棉袄尽量擦干净,忽然老眼一亮,道:“正愁去哪儿弄点钱给你小师弟抓药呢,那位镇国公夫人的长明灯裂了,这是不祥的兆头啊,这不就是要钱的名头吗。走,收拾包袱,咱们背上你小师弟下山化缘去!”

妙有顿时也跟着嘿嘿笑起来,“阿弥陀佛,化缘去!”

老道士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上,“秃驴才说阿弥陀佛。”

妙有捂着后脑勺,笑嘻嘻道:“福生无量天尊,秃驴才化缘呢。”

“一样一样。”老道士把身上滚烫的小徒弟背起来,催着道:“快走快走,晚一点你小师弟就烧死了。”

·

自荔水遥产子已过去了三日。

太医署咒禁科的博士几乎都被蒙炎抓了来,可这些人把禁经二十二篇都诵烂了,一点用都没有。

便有人出主意说既是离魂,不如请道士打醮,和尚念经试试。

蒙炎当即请来一百零八位和尚,九九八十一位道士,在正院分成左右两堆,左边的道士打醮,右边的和尚念经。

春晖堂上,刘婵娟听着从正院传来的经声道韵,满面愁容。

蒙武望着睡在摇床上的小孙儿也是连声叹气。

蒙玉珠哭道:“阿娘,生孩子怎么会把魂儿生掉了呢,嫂子会醒过来的吧,都三天了。”

“不许哭,不吉利!”刘婵娟呵斥。

蒙炙抓着脑袋道:“咱能帮上什么忙呢?眼见着大哥那脸越来越吓人了,眼睛里头都是血丝,早上我去送饭,大哥守在嫂子床头猛地睁开眼睛,我还以为大哥要杀了我呢,差点把我吓尿了。”

这时鲁王荔红枝一起走了进来,荔红枝一脸的惊魂未定,“可不是,那是我亲妹妹,在你家生孩子出了事儿,我做姐姐的看一眼是死是活总行吧,他让我滚。”

刘婵娟连忙道:“亲家姨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会儿他也失了魂了,待儿媳妇醒过来,他就好了。”

荔红枝走到摇床边上,往襁褓里一看,就叹气道:“好个粉雕玉琢的小郎君,不愧是荔四生的。”

刘婵娟禁不住笑,“眼睛鼻子像儿媳妇,眉毛嘴巴都像大郎,脾性也像大郎,除了才降生时哭了一阵,到现在就没哭过,饿了就裹嘴儿,尿了就哼唧,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似漏喝了孟婆汤似的,十足的有灵性。”

这时仆妇来报,“老夫人,门上来了一老两小三个破衣烂衫的道士,说是特来告诉,咱们家夫人在他们道观点的长明灯裂了,恐是不祥的征兆。”

顿时,在座众人都静了下来。

荔红枝立时便道:“还等什么,快请进来!满府里道士和尚站不下,蒙镇国已是疯了,不差外头那三个,死马当活马医吧。”

债主

正院里头, 道士和尚比着赛似的,经声道韵此起彼伏,声震云霄。

厅上坐着衣衫褴褛, 乞丐似的一师二徒,师父五十来岁, 脸上胡须乱蓬蓬的, 像年画上的钟馗, 一个胖徒弟,大冬月里只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道袍, 正直勾勾的盯着茶桌上摆的糯米红豆糕,一个瘦徒弟, 正被师父抱在怀里,脸色潮红,呈昏迷之状, 显见是正在发高热。

蒙炎独坐榻上,充斥血丝的双目死盯着那老道士, “你是方寸山太上观的观主?道号叫什么?”

老道士脸上顿时有了表情, 钟馗似的长相,顽童似的笑容, “贫道乾坤道人。”

“乾坤二字, 一般道人可不敢用, 想必您是有大本事的,何况是你们师徒主动找上门来的。”蒙炎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半碗片,露出一抹渗人的笑,“我夫人曾亲自前往你们道观, 想必你们道观与她是有渊源的,这会儿你们又说, 她点的长明灯裂了,是不祥的征兆,也对得上,那就说出一个解决之法,倘若我夫人能醒来,你们太上观从此就是我镇国公府供奉的家观,必让你们从此衣食无忧,倘若你们给出的法子没用,少不得我用这两半碗片子送你们去见道祖。”

妙有的小胖脸顿时一白,听着妙善粗重不畅的喘息声,舔了舔嘴。

乾坤道人却笑道:“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贫道还以为怀里这小徒弟的命数终究是到了,不曾想,有此机缘,倘若尊夫人得的是身体上的疑难病症,贫道没法子可想,在那边见贵府老夫人的时候就说实话了,可巧,尊夫人得的是离魂症,贫道这里还真有解决之法。妙有,把祖师传下来的那本手书游记拿出来。”

他们师徒全都下山来,自是要把家当都带上的。

妙有当即把手伸进破包袱掏了掏,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来就是一本泛黄的手书。

乾坤道人拿着书翻了翻,翻找到记载了引魂汤的那一页,笑道:“我们这一脉道门,只传承下来这一本祖师的手书游记,当中记载了一个引魂汤的道方,所需药材都是寻常可得的,只药引子难求,需挚爱离魂之人的心头血三滴,三碗水熬成小半碗,于子时喂给离魂之人,长唤其名,至鸡鸣之时,倘若能醒来便成了,倘若不能,那魂便是迷失了,或是投胎去了,再寻不得。”

蒙炎坐在那里没动,冷扯了一下嘴角,“胡言乱语!环首,带他们下去,给他们沐浴更衣,且让他们吃饱穿暖,等着。”

乾坤道人望着蒙炎,又笑道:“贫道师徒三人等着便是,只是贫道这小徒弟等不得了,求大将军给请个郎中看看。”

“可。”

环首便道:“前院大花厅上正有好些郎中闲着呢,随我来吧。”

“手书留下。”

“大将军用完了且记得还给贫道,师门传承不能有失。”乾坤道人随手把泛黄的手书放在了茶桌上,抱起妙善就随着环首出去了。

这边师徒三个被领出正院,那边春晖堂就得了消息。

刘婵娟双手合十念了三声“阿弥陀佛”,“亏得大郎还没真疯了,哪来的三个大骗子,不说别的,只说这心头血怎么取,难不成把胸膛剖开,心脏捧出来,辨出个头尾再下刀子不成。”

荔红枝看着睁开眼的小外甥,撇了下嘴没言语。

鲁王觑着荔红枝的神色,宽慰道:“大娘说的是,兄长不也说他们是胡说八道吗,何况兄长也是道门中人,似这种道方兄长一眼就能辨真假,还让环首给他们吃饱穿暖,不过是看他们师徒可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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