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别看火器和火药都是由工部制造,可要往哪处送?什么时候送去军队手中?都是经由兵部职方司根据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和过往经验,联合户部一起商议,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是需要工部参与对兵器运输的,可多数情况下都是兵部和户部商量好后通知工部一声,工部只需要配合就好。
现在若要越过兵部和户部,直接将红衣大炮送到金匾城,明显是越权了,若是被何怀仁抓住把柄参上一本,就算是安淮闻,也得花不少功夫才能脱身。
安淮闻沉思片刻,想到自己还在金匾城不知近况的二儿子和小哥儿,咬了咬牙,“好,我立即就去皇宫里请旨。”就算军备分配和安排是由兵部和户部负责,可所有决策最终都是需要送到内阁,经内阁阁老批之后上呈皇帝,皇帝同意后才会实施。
虽然泰安帝自登基以后就少有插手过政事,大小政务几乎都由内阁决定,他从不干涉内阁的决议,可孔起元还是会将政务禀明于他,由他做最后批复。
此事事关重大,事关边境数万百姓和军士存亡,事急从权,越过内阁就算招人诟病,却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做了决定,安淮闻就不再犹豫,转头看向长孙武,“你使人马上将红衣大炮和炮弹装车,只待我将圣旨拿到手,便即刻出发。”
然后又对着方普君说道:“你立即去一趟长公主府,同长公主将此事说明,让她选派一批护卫去兵仗局南门等着,护送红衣大炮前去金匾城。”
长孙武和方普君同时高声应是,方普君喊完转身,大步离开,而安淮闻也不再多说,只拍了拍谢景行的肩膀,赶去了皇宫。
留下长孙武和一干工匠留在这里看着谢景行。
亲手造出来的红衣大炮,马上就要被运离京城工匠们也没有不舍得,而是眼睛发亮,若是红衣大炮在战上立功,到时候他们得的赏说不定会更多。
长孙武上前两步,问道:“谢公子,现在我需安排人将红衣大炮装车,只是你方才说要留下一尊,不知留下哪一尊?”
要留一尊,谢景行其实心都在滴血,他是巴不得将所有造好的红衣大炮全部送去金匾城,好能让屿哥儿平平安安回来。
可到底是国之利器,将之造出来后不经朝堂官员商议就运往金匾城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若是不留下一尊在皇帝和朝中大臣眼前过个明路,就算谢景行没有入朝为官,也知是不可施为的。
正准备随意选一尊出来,反正他刚才检查着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可话还没出口,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昨日小二照出的那一尊红衣大炮,立即道:“也许可以将这五尊全部运去金匾城。”
长孙武一愣,“不是说要留一尊?”
谢景行笑眯眯道:“是要留的。”
他抬眼在后面的工匠人群中搜寻,很快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对着那方招招手,喊道:“小二师傅。”
韦小二现在对谢景行可以说是心服口服,见他叫自己,几乎是将面前挡着的人粗鲁推开,满脸笑容跑了过来,“谢公子,你说。”
谢景行道:“昨日你造出的那尊红衣大炮还在吧?”按他对这些工匠的了解,亲手制造出来的快要接近成功的物品一般都是会好好保存下来,轻易不会毁去才是。
果然,韦小二连连点头,“在,在,就搁在兵仗局造炮的院子里呢。”
谢景行放下了心,微微挑起眉,笑得跟只狡猾的狐狸一样,“这不还有这一尊吗?”
长孙武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担忧,“不是说那尊红衣大炮不合格?这是要在陛下和朝堂众臣面前试射的,能行吗?”
谢景行随意挥了挥手,斩钉截铁地道:“放心,只是炮耳位置不对,不过那只是用来瞄准敌军的,只是试射,不需要那般精准,只用来为他们展示威力,那尊红衣大炮已是绰绰有余了。”
长孙武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按照谢景行所说的去做了。
谢景行并没有等多久,或许安淮闻也是迫不及待,泰安帝更不可能拦着,太阳才刚升至半空,谢景行就看着数百护卫骑在马上,押送着装着红衣大炮和炮弹的马车出发了,同时跟随而去的还有兵仗局和王恭厂的数位工匠。
大炮和炮弹是他们负责制造出来的,若是出了问题他们也好修理,还得去指导金匾城的军士如何使用,在选工匠去金匾城的时候,不少工匠都自告奋勇,最后由鲁杜若和田云生两人做主,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
安淮闻等队伍消失,脸上放松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刚才没有细想,等忙忙碌碌将人送走后他才明悟,这时将大炮送去金匾城是何等明智的决定。
兵仗局的工匠们,无论他们再如何小心,总是会有其他各方的几个眼线,虽然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过消息总是能传出去的,趁着现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快马加鞭将大炮送到金匾城,就是有人想在路上使绊子也来不及。
不过朝堂的事情有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来处理,谢景行已陪着工匠们忙了许多日,而且几个月后就是会试,该好好温习学问了。
谢景行被安淮闻安排人送回了安平会馆,离开兵仗局前安淮闻的话还想在耳边,“景行,之后你便安心准备会试,其他无关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若是金匾城有消息传来,我会派人告知与你。”
谢景行看似无比平静地回了院子,不过在路过萧难寻房间时,连萧难寻招呼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直到跨进房门,他实在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说是将金匾城的消息送给他,实际上就是将屿哥儿的消息告知于他吧。
看样子安淮闻是认可他这个哥婿了,谢景行唇角的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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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匾城,将军府。
与西戎军队战斗时很是艰难,可战后也不容易,因为屿哥儿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徐参将和全通海也不在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儿,再加上郑国公虽然已经醒过来,可状态也不是很好,处理事情太费精力,一样一样的军报全部送来了屿哥儿这里。
武器不足,伤员过多,药材已快用尽,西戎军撤兵那日才高悬在天上的太阳只露面了一日,之后又开始飘飘扬扬下起雪来,雪虽不大,可气温却降低了不少,士兵们的衣物不够保暖,冻得哆哆嗦嗦的……
屿哥儿只觉焦头烂额,不过他还是挖空心思下发了一道道的命令,尽全力维持住了金匾城的稳定。
可金匾城的物资属实坚持不了太久了,等将金匾城情况摸清,才将军报和找朝廷要钱要粮的折子送往京城,就算驿使速度再快,也得快十日才能将之呈送朝堂。
再等将东西送过来,不知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屿哥儿愁地都快睡不着觉了,连小白在他腿边绕来绕去,难得地朝他撒娇,他都提不起劲。
果然还是自己太没用了,若是谢哥哥在,他一定是能解决的,屿哥儿叹了口气,可是谢哥哥还不知在哪里呢,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谢哥哥了,连信都没有送来一封,是已经到京城了?还是仍在通州府还未出发?
屿哥儿从郑国公房间里出来,方才又被郑国公好生训斥了一番,说他一个小哥儿,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跑到城墙上去逞能,话语里是满满的担忧,最后却话音一转,将屿哥儿的表现大夸特夸,激动地苍白的脸都带上了血色。
将郑国公哄着躺下休息后,屿哥儿提了提神,准备去军营走一趟,去看望受伤的兵士们。
还没走出将军府大门,就被跟着他来金匾城的侍从绯月和紫云喊住了,两人匆匆忙忙跑到他跟前,绯月手中还拿着一卷干净的棉布和一个药瓶。
“小公子,你额头的伤还没有换药呢?”紫云刚停在屿哥儿面前就迫不及待地说,看着屿哥儿额头上被一圈白布包裹着的位置面露担忧。
屿哥儿抬手摸了摸那道被箭矢划过的伤口,手上没把住力气,刚好按在伤口上,忍不住“嘶”了一声。
连忙放轻了力气,屿哥儿有些心有余悸地将手指轻轻放在棉布上,“不是今早才换了药的吗?现在才午时刚过,晚上再换吧。”
看他说完就想要离开将军府,绯月连忙过去挡在他身前,“小公子,齐大夫说了,一日要换三次药,就这还可能……可能不容易好。”
差点说漏嘴,绯月连忙改了口,当日屿哥儿回来时,早已是疲精竭力,躺下就睡着了,连头脸上的血迹都是她们帮着擦的,看着这道皮肉翻开的伤口,她们可吓得不轻,连忙喊了齐军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