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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 第52

 

梁家的云泉集团是函省的纳税大户,早期做机械配件,后来赶上房地产的东风,一举起飞,如今已经在梁岳泽的主导下完成了向科技产业的转型。

梁岳泽虽然每年都被评为优秀青年企业家代表,但孩提时代,志向根本不是继承家业。

梁老爷子是云泉集团的奠基人,云泉两字就取自梁老夫人的名字。和很多富商外面彩旗飘飘不同,梁老爷子对婚姻十分忠贞,只和妻子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梁岳泽的父亲虽然身为老大,却无心生意,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豪门里的废物贵公子。倒是二儿子和小女儿有事业心,成了梁老爷子重点培养的对象。

梁岳泽是长孙,但就像他那个“咸鱼”父亲一样,他对家族生意也无兴趣。陈争放暑假时跟着母亲卢贺君回老家,在梁家的宴会上认识了梁岳泽。当年才七八岁的小孩成天给陈争洗脑,说自己今后要当特种兵,作为好朋友,陈争也应该当特种兵。

那时陈争对未来还没有很明确的规划,但因为舅舅卢贺鲸是警察,血脉继承的话,自己也该当警察。不过如果硬要选择,他更想当训犬师——因为被狗追着咬过。

梁岳泽说他没出息,要是去当特种兵的话,立的功多了,地位上去了,还训什么狗啊,直接训人!

陈争一想,有点道理。但又担心梁岳泽瞎吹牛,根本不可能去当特种兵。

“梁爷爷会同意吗?我看不会的。你叔叔和姑姑都没结婚。”

没结婚意味着没小孩,没小孩意味着没人继承家业。陈争那时虽然还小,但长期耳濡目染,也明白梁家这样的家庭,必定得有人接过梁老爷子的衣钵。

“我弟啊!”梁岳泽说起弟弟梁语彬就双眼放光,“下次我带你去见见他,他可牛了,玩的事情一样不会,天天就知道读书。”

“……”陈争觉得这不像什么好话。

梁岳泽有一对龙凤胎兄妹,只比他小两岁,这事陈争听卢贺君说过。卢贺君着重说的是妹妹梁馨晴,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性格还特别活泼,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卢贺君那意思似乎是,自家如果能添个女儿就好了。

“最牛的是,他跟我保证过了,今后他来接班,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梁岳泽更加神气,“我当了特种兵,他就给我们部队赞助装备!”

陈争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部队的装备不用赞助吧?而且你弟才六岁,他能保证什么啊?”

梁岳泽立即翻脸,“我弟就是最牛的,你不准说他!”

陈争翻了个白眼就走。

然而一年年过去,梁岳泽还是像个傻子一般瞎玩,志向从特种兵变成了探险家,梁语彬还真踏踏实实成长为了梁家孙辈里最受重视的人。他成绩极好,十六岁就出国留学,课余时间跟着梁老爷子和叔叔参与公司业务,品性非常端正,和他爸他哥简直不像来自同一个家庭。

梁岳泽那时也已经考上大学了,学的是编程,还自己搞了个游戏战队。陈争揶揄他:“原来你的梦想是在游戏里当特种兵是吧?那小彬确实可疑给你赞助装备。”

梁岳泽得意洋洋,把自家弟弟的本事吹得天花乱坠,“我当年就给你说小彬肯定继承家业,你还不信。他跟我保证过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还跟你保证什么了?”

“帮我写作业啊,你忘了?不然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待一块儿?”

“你也有脸说?”

“跟你说怎么了?是不是好兄弟?”

陈争承认,梁岳泽是他在踏入社会之前,关系最铁的朋友。倒也不是和梁岳泽多合得来,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走着走着就散了,他和梁岳泽打打闹闹的,居然还混在一起,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他上的是公安大学,有舅舅的影响。也许小时候梁岳泽老是跟他说特种兵,他也受了影响,选修了部分特警的课程。

梁语彬越是受到梁老爷子器重,梁岳泽就越开心,学不好好上,成天折腾他的战队。陈争在公大学业繁忙,和他疏于联系,偶尔打个电话,总是忍不住念叨他两句。他身上的纨绔气质越发浓郁,“争争你就别瞎操心了,天塌下来有小彬顶着!”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梁语彬这个顶着梁家天的小孩,自己先折断了。

那是十五年前的秋天,陈争刚升上大三,忙得不可开交。卢贺君突然打来电话,让他抽空回一趟穗广市,梁家出事了,双胞胎和梁家那个已经接班的叔叔都没了。

事故发生在东南亚国,梁家近年在那边发展业务,刚拿下一块地,要建一个度假胜地。梁语彬在那边已经实地考察了几个月,梁家老二准备过去拍板,梁馨晴爱玩,非要跟着过去,顺便旅游一圈。

但他们三人,加上两名随行人员发生了严重车祸,四人当场死亡,梁语彬被送到医院,没能救过来。

陈争已经是准刑警,第一反应是这车祸绝不简单,死的是云泉集团现任当家和未来的继任者,必然是有人想要搞垮云泉。

但是事故发生在国外,当地警方最终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定性为普通车祸。

陈争赶到穗广市时根本没见到梁岳泽,他去东南亚了,他那对玩咖父母一瞬间仿佛老了几十岁,反而是已经退休的梁老爷子不得不重新出来主持大局。

梁家风雨飘摇,陈争无法在穗广市待太久,给梁岳泽打电话,梁岳泽也不接,他只能从同在东南亚处理后续事务的梁岳泽姑姑处打听到,梁岳泽没出事,只是整个人非常消沉,可能需要时间来消化。

陈争回到公大,时不时关注梁家的情况。因为巨大的动荡,云泉集团不得不放弃国外的一切业务,梁岳泽回国,解散了游戏战队,拿起从来就没想过要拿的责任。他的母亲悲痛过度,精神失常,被送入精神病院,父亲离家出走,再无音讯,爷爷在强硬支撑半年之后,终于病倒了。云泉集团被竞争对手打压、蚕食,早年积累起来的一切正在土崩瓦解,不断有中高层被挖走,集团几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梁家只剩下梁岳泽和姑姑了,但姑姑嫁人之后有了新的事业,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全副心思放在云泉集团上。梁老爷子弥留时抓着梁岳泽的手,要他千万不能放云泉倒下去。但偶尔清醒时,梁老爷子又看着憔悴的孙子,说算了吧,倒了也没关系,家族剩下的资产已经够他平平顺顺地度过一生了。

陈争毕业后回到洛城,云泉集团依旧风雨飘摇,梁岳泽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沉默、内敛、疲惫,就像明明是弟弟,却比哥哥更像哥哥的梁语彬。

那时只要有空,他就会去陪伴梁岳泽。云泉集团的生存空间几乎被竞争对手耗尽了,梁岳泽正在着手转型。但一个健全的企业转型都万分困难,更何况是连遭打击的破烂企业。

他想为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做点什么,但时过境迁,他们早已奔跑在不同的赛道上,他有他的使命,梁岳泽有梁岳泽的宿命,他根本帮不到他。

“没关系,你就陪我喝点酒,回忆回忆小时候的事。”梁岳泽红着眼说。

后来云泉集团是怎么重新走上正轨,陈争并不清楚,商战那一套他一窍不通,而梁岳泽拖着云泉集团前行的那几年,也是他一步步在警界站稳脚跟的几年。

他们都成功了,然而细细想来,他的成功是真的没有波折,唯一的浪花恐怕就是被人非议,被“发配”去警院带学生,梁岳泽则是走过了一条血路。

所以今天梁岳泽才能说出和鸣寒相似的话吧?

陈争回过神,并没有沉浸在梁家波澜壮阔的动荡中,反而对鸣寒更感兴趣。梁岳泽的过往是这样,那鸣寒呢?鸣寒说他太顺利时的语气,甚至比梁岳泽更加随意。

那天在车上,鸣寒说起韩渠时,他当时没太反应过来,此时一想,越发觉得古怪。鸣寒知道洛城的事,也基本了解韩渠做了什么。鸣寒是机动小组的人,即便知道细节也不奇怪。但问题是,当年韩渠将警方的情报泄露给“丘塞”,“丘塞”在发动袭击前后,机动小组隐身了。

情况紧迫,洛城、函省警力尽出,连沈寻率领的特别行动队都出动了,省厅自己的机动小组却似乎有别的任务。机动小组神秘归神秘,可省内有解决不了的案子时,几乎都会援助,唯独没有在“丘塞”袭击中有所作为。

陈争以前对机动小组知之甚少,要不是最近和鸣寒朝夕相处,他也不会觉得机动小组那次隐身有什么蹊跷。

“机动小组……韩渠……”陈争暂时理不清头绪,随便刷了刷手机,看到一条娱乐新闻推送:凛冬将于年末在云乡剧院初次尝试话剧。

陈争点进去看了看,新闻说的是凛冬大红之后有意沉淀,已经许久没有活动,他所属的公司云享娱乐放出风声,会为他量身打造一场话剧,充分展现他的演绎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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