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的再会
踩过青石板和鹅卵石拼接的汀步,靳厘在阳光房发现了靳岸浦的身影,他挂了电话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光线充足,靳厘看见他弯腰坐下去时佝偻的背,那位曾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如今也历经岁月风霜,鬓边隐隐有了白意。
她眼睛有些疼,冲那个方向笑着喊了句,“爸,您忙完啦?”
靳岸浦闻声又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站在阳光底下,他眉尾柔和,眼睛仿佛看不真切般虚眯着,“厘厘,等很久了吧。”
靳厘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坐在他身侧,宽慰着,“没有,我刚到不久,是孟姨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找找。”
靳岸浦往她身后望了望,靳厘会意,她说:“小谈在外面呢,他比我先到,在门口等了我有一会儿,我和他一起进来的。”
靳厘在后院刚说上两句话,前厅孟姨喊“夫人回来了”,靳岸浦拍了拍衣服,扶了下靳厘的胳膊,“走吧,先去吃饭。”
饭桌上,孟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其中靳厘爱吃的红烧排骨就放在她面前。
师聆把清蒸多宝鱼往长桌中心推,“小谈,孟姨去早市刚买的,很新鲜,你尝尝。”
靳谈没应声,手里拿着木筷夹了鱼腹,嚼完还是没说话。
桌底,靳厘用脚踹了他,脸上微笑着,一切风平浪静,“好吃吗?”
“嗯。”他都没张嘴,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音节的字,可谓不情不愿的。
“你爱吃就陪我多留下来住一晚,明天午饭再给你换另一种鱼。”靳厘没看他,但姐姐属性的压迫似有若无地环绕着,也威逼着他。
“……”
回答她的变成沉默,靳厘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这是同意了。
周一,久违的上班日。
周棠昨晚睡在租住的小屋里,她不认床,除了早起洗漱时感觉后腰处被硌得有些僵硬,其他的都还好,所以总体上来说她休息得还不错。
她收拾好出门,到路口坐地铁通勤,中途也不用换乘,在站点下车再步行几百米就能到达lone分公司。
周棠没有径直走进去,她到前台和工作人员说明具体来意,穿着灰色套装工服的女生领着她往准确的楼层走。
出了电梯,周棠出声道谢。
一转身,她就看见再熟悉不过的门头,正当她以为里面的装修也会延续纽约总部的设计风格时,有人从侧面推开门,她瞥见干净整洁的一面墙壁,上方挂满了颜色鲜艳的相框,图案或写实或抽象。
和她曾经工作的地方有点不同,那里更简约直白些。
周棠还没想好究竟要以什么样的状态和即将遇到的新同事介绍自己,推门送走客户去而复返的那个人就已经用一种比较强势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她。
不算敌意,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棠选择无视眼前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她没准备和这样秉着高傲态度的人有任何交流。
擦肩而过,女人歪着头小跑跟上周棠,先一步把她拦在门前,这回语气里换上不满了,“请问,你找谁?”
“付总监。”周棠脸色自如。
女人听到名字后嚣张气焰灭了不少,推门进去,向里面喊了一声,“丹姐,有人找。”
付若丹,lone分公司设计部总监,凭借八面玲珑的职场能力在还不满四十岁的年纪稳居操控位,成为整个设计部的中流砥柱,她的成功来源于——
面对不同客户,她能够一针见血地总结对方的需求,面对下属,也能够在关键时候给出最优且最合理的建议。
在管理团队和让甲方满意这两个方面,付若丹无疑是一把好手。
办公室,女人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鼠标没停过,冲着门口的方向微点着头,示意周棠先找个位置坐下。
不到十分钟,付若丹处理完手中公事,推着旋转椅走出来坐到周棠对面。
周棠知道,刚才付若丹是在观察她,同样,她也在了解这个人。
驼色系的穿搭,版型经典,而色彩高度统一的风格往往会让观察者把注意力聚集到她的脸部。
妆容精致,冷静、自信、成熟,无论在何时都能够向对方客户传达出专业感与稳重感,职业形象保持得很完美。
这是周棠初次见到付若丹的结论。
如果付若丹不用类似于打压的方式对待她的话,周棠也许是可以与这样事业心强的女性共事的。
但很不巧,付若丹摆出严肃的姿态,她说:“周棠,我知道你的名字,前几年lone春夏系列发布会上,由你经手的几件产品是挺出彩的。”
周棠若有所思,她并不认为现在还去提及以前是一种褒义。
付若丹并不接受她的突如其来。
果然,付若丹还有另外半句话,她继续道:“但是,在这里,个人风格太强烈并不是什么非常好的优点,不过没关系,这些都可以与大家磨合。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希望你别介意。”
言外之意是,工作,就该按职场规则来,而不是随随便便,空降领了设计部a组组长的职位。
这个级别,几乎意味着,周棠的设计方案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不在乎设计总监的个人意见,由她自己全权负责,相应的后果也由她一己之力承担。
有点打赌的意思,赌赢了,每个季度的业绩曲折上升,提成囊括其中,赌输了,扣除半年奖金也绝不会手软。
lone的风格向来如此,不然也不会在时尚行业盘踞多年,入职的这些时日,周棠早就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