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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七日炼】

 

※温馨提醒:本章内容有略为血腥、噁心的部分(尸体、死人等),如不喜欢此类情节,可以直接跳下一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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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向来是副冷峻模样,他待我十分苛刻,稍有不顺他的意,便用那严厉的眼神谴责我。我害怕着他慑人的目光,以及那威严带来的压迫感。记得他教会我的头一件事,是如何捏住匕首,精准射落停滞于树梢的鸟雀,儘管我表示不忍杀害可爱禽鸟,他仍逼迫我如此,并不断嘱咐我,不须留有多馀的感情;至于母亲,据说她有着非凡的美貌和才智,可惜我与她无缘,自有记忆不久她便已离世,对她的印象,不过那一双好看的墨色双眸。

「介儿。」较我年长许多的兄长,从屋内喊住我,于是我停下脚步等他过来。

在这家中,兄长是唯一温柔待我的人,可他却终日愁眉不展,好似挥之不去的阴霾无时无刻笼罩。每当父亲训斥我时,他总会冷眼旁观着一切,却又在父亲离开后默默予我安慰,许是他也畏惧着父亲的淫威。老实说,我猜不透他在想些甚么。

「试炼可是今日?」兄长在我面前蹲了下身,与我视线齐平,我点点头,困惑的望着他那张满是惆悵的脸,他欲言又止了会,塞了个墨色布袋予我,随口道了句「收着罢」,便默默离去。

我掀开一小角往袋中窥探,似是几条枯枝般的肉脯,我不解的歪着头,倒也不以为意,将布袋纳入怀中,随后赶往会所。

氤氳山林中,数个屋宅四散于坡地,沿着央处石梯一路向上攀去,则是一处数十丈高,名为「会所」的楼阁。自七岁以来,每日都需至会所报到,接受大人们指示的各种训练,有如揹着沉重石头攀爬长梯、穿梭于竹节宽的路面;有时也会做些让胸口难受的事,如活宰猪隻跟山鸡等,起初见到那些血腥场面,多少还有抗拒,然久而久之,面对活生生的动物于眼前死去,也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介子,早安。」这回唤我的,是住在我家比邻的向家闺女「向姝」,因年龄与我相仿,自然而然从小同我处在一块。她有一双带着笑的桃花眼,相较木訥的我,她能言善道、落落大方,我憧憬着她的乐观和坚强,每当我受挫沮丧,也是多亏她的鼓励才振作起来。

「姝姝,早。」与她爬过这漫长石梯,一块至会所进行训练,这两年来俱是如此度过。虽说经常搞得身心俱疲、浑身是伤,可比起在家中独自面对父亲严酷的教练,倒也算不上甚么。

「试炼之日终于来了。」她目光炯炯,似是十分欣喜的样子道:「只要通过此次试炼,就能被授予青花印记了。」

我俩望向石梯两旁种植的青蓝色花丛,花瓣呈鲜艳的蓝,隐约能嗅到一丝香气,据说是被称作虞美人的花朵。

「你很期待么?」

「那当然,据说有了青花印记,就可到外头去了!」打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这座山林中,我对外头的世界丝毫不了解,因而无法明白她为何有所嚮往。偶而她会将自个对外界的猜想说予我听,或许是光秃秃的草木不生,抑或充满巨大野鸟。我虽然不感兴趣,却也不讨厌同她谈笑那些奇妙幻想。

从鐫刻着青花印记的会所大门进入楼阁,正前方是个擎天柱般的螺旋梯,以长柱方向为北,东、西两方各有一道门,我们这些尚未拥有青花印记的孩子,只得进入东侧厅堂。我虽不曾踏入西侧,可推测多半是与东厅格局不尽相同,因着门上缠着重重铁鍊,谣传里头似乎关着甚么凶狠猛兽。至于楼上则更为神秘,就连向姝也猜不出是甚么样子,据说她曾目睹一个男孩调皮溜了上去,却从此再没见过他,她便因此打退堂鼓,不敢再冒然探究,反正等我们拥有印记后,就能够自由出入了。

推开黑色大门,东厅内地砖一片墨色,多亏外头阳光照亮,才不至于陷入昏暗。穿过厅堂走向宽敞庭院,放眼望去尽是群山环绕。除了我俩之外,还有其他年龄相近的五人在场,俱是两年间与我们一块进行训练的伙伴,原本应有十多人的,然许是经受不住艰苦而陆续退出,如今已剩下七人。依父亲所言,友谊仅是种利用关係,若非必要,点到为止即可,不必深交,以免多馀的感情误了判断。我本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可在开朗的向姝斡旋下,也同他们相处的融洽。即便违背父亲意思,我仍视她为重要的朋友。

「介子、姝姝,你俩可终于来了!」五人中最吵闹的少年余愖,一见我俩便大喊道,我困惑的蹙起眉,而向姝则问道:「这不和平常差不多时间?」

「拜託!试炼之日如此重大!攸关咱们能否获得组织认可呢!」少年稍微放低声音,却仍掩不住兴奋的道。

获得青花印记,成为组织一员,为组织效命,这是我们自幼以来被灌输的观念。如向姝他们一般,每个人勤学苦练,为的就是通过今日的试炼。

「说不定就你一人没通过呢。」向姝挑起眉调侃道。

「怎、怎可能?!那么困难的训练,咱们不都挺过来了?」少年摆出夸张的表情,反驳道:「再说,也不曾听闻有人没通过啊。」

没通过试炼……会怎样?

许是眾人同时联想到此事,不禁陷入沉思。

「咳、咳。」蒙着半张脸的教首恰好现身,平时便是他负责吩咐我们训练内容,他向来不苟言笑,毫不喜形于色,或许正符合父亲所期望的,无有多馀情感。一见大人出现,我们立刻齐聚他面前排成两列,等待指示。他冷淡目光扫视我们一轮,简洁道:「随我来。」

一群人跟着教首,来到了西厅的门前,他将綑于门上的锁链拆下,卸下中间的重重三簧锁,随后缓缓推开了赭红色大门,头一次进入神秘西厅,不知会是甚么样的试炼,不觉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大门打开,却不是如东侧的厅堂,而是连接着一个昏黑的岩洞,万没想到楼阁里竟然会有这种地方。阴暗潮湿的岩洞,瀰漫着股浓烈的霉味。教首站在门口,待我们都走进岩洞后,他手指向前方,沿着那方向瞧去,依稀可见是一个高度及腰的石檯,上头似乎摆放着甚么,走近一瞧,原来是一盏油灯。

「七日内不得开啟此门,试炼开始。」身后传来教首的宣告,门扉「砰」的一声随之关上,眼前登时陷入漆黑,最靠近门边的少年试图强行开门,可却在他拉开一条缝隙的瞬间,忽地躺倒于地,眾人皆是一惊,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试炼开始?要在这怪渗人的地方待上七日?我讶异的愣了愣,不过综观两年来接受的各种古怪训练来说,此次试炼的内容,倒不令人感到意外。我望着自个双手,再抬头环视周遭,虽仍是灰暗,却依稀可见轮廓,这都得多亏先前曾接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行动的训练。看来此次试炼,应是要考验我们是否能将先前所学运用自如。

「总之,我先把灯给点着。」

少年余愖提议道,随后走向石檯,清晰的脚步声于洞穴中回盪,随着膏状油脂燃起,冒出一缕缕黑烟,难闻的气味与洞穴的潮湿味混杂一块。

「侯宾!你醒醒啊!」

「没用的,已经死透了。」

「呜哇,下手还真狠。」

微火照亮漆黑洞穴,也照清楚了方才倒下的那人,一把匕首不偏不倚的插在他脑门,瞪大的双眼,还不及表现出惊恐便丧命,余愖同情的蹲下身来将他的眼睛闔上。看来是没指望先逃出去了,方才还跟我们站在一块的人,现下已沦为一具逐渐冰冷的遗体,我胸口有股莫名不快,只道是不想变得同他一般下场。

眾人跟着提着明灯的余愖前行,我和向姝并肩走在最后头,平时话不少的她,从方才到现在都不曾开过口,我偷偷瞥了她一眼,瞧来有些心神不寧,许是因着这骇人氛围而感不适。

「你们瞧!是岔道!」余愖注意到一旁的通道,兴奋的喊道。

「说不准这地方有其他出入口。」年纪最长、身材高大的少年玄靖猜道,而走在他身旁显得矮小的胡紊,语带胆怯的道:「若是没有其他出口……我们难道会这般饿死?」

「呸!咱们几个可要一块通过试炼!才不会饿死在这鬼地方!」余愖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道,换作平时恐怕会遭揶揄过于乐观,可现下他那分积极,却使得我们紧张心情得以宽松些。

「既然教首说了七日内不得开门,或许能在里头找到些粮食和水源。」

「确实如此,咱们往深处去找找。」

在阴冷昏黑的洞穴一路直径,约莫一炷香时辰,一股腐败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一个数十尺宽的坑洞出现在眼前,眾人停下脚步,往坑底一窥,即便是对动物尸体屡见不鲜的我们,也不禁面露难色,深渊般的坑洞堆满了成丘的人尸,多数早已化为白骨,可仍有许多腐烂的尸块,如同巨大的弃尸场般,其中又有一古怪之处,那些尸身俱是尸首分离的。

「呜……。」怵目惊心的景象令人作呕,胡紊更是忍不住吐个满地,其实连我也险些受不住,将咽喉涌上的酸液吞了回去。向姝瞧来也十分难受,我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她才勉强对我挤出微笑。

「哇啊!!!」忽地一声大叫,我和向姝猛地转过头去,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顏緲,冷不防地将玄靖给推了下去,随之传来一阵惊叫。那坑洞之深,就算命大没摔死,只怕这辈子都无法爬上来了,更何况身边充斥着腐烂尸块和骷髏,肯定十分折腾。

「你作啥把他推下去?!」余愖惊讶的朝着顏緲大骂,然而他却戏謔道:「不如你下去给他作陪?」

「阿緲!你疯了么?!」余愖赶紧向后退了几步,和顏緲拉开距离,油灯摔落在地,闪烁的微火彷彿随时要灭熄。

「哎呀!」谁料顏緲趁着视野忽明忽暗之际,将惊誑的胡紊给压伏在地,只见顏緲神色淡漠的道:「哼,你们一个个都太天真了,难道还没察觉试炼的用意?」

「阿紊!」余愖担忧的望着下巴磕着地、不住呻吟的胡紊,质问道:「你这傢伙甚么意思?!」

「在这地方要待上七日,能活下去的方法仅有一个。」顏緲扬起一抹诡异的笑,道:「杀人,食其血肉维生。」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把阿靖给推下去?」向姝用衣袖摀着脸提问。若要食人血肉,将其推入尸坑定不是个好主意,我也不解的看向顏緲,然而他解释道:「那廝年岁最长、身形高大,先出其不意,省得麻烦。」

先剷除高于己者,好一个先下手为强,虽然卑鄙却十分合理。并非我无情无义,早在见了猝不及防刺向脑门的那枚匕首,七日试炼的意涵呼之欲出,恐怕正是向我们宣告着此次试炼,远比以往训练来的险峻非常,稍有差池便是一命呜呼。大伙儿定是也心知肚明,只道是心底仍天真盼望,盼能与他人携手度过难关。

「阿緲!你冷静些!咱们几个齐心戮力,定是能找出法子通过试炼的!」重情重义的余愖,似是仍未打消协力念头,然顏緲却毫不领情,不知从何取出一把匕首,直朝胡紊颈部使劲刺去,登时血如泉涌,甚是喷溅到我的脸颊上。

「你这混蛋!!!」余愖怒吼了声,飞身扑向顏緲,大喊道:「介子!姝姝!你们快逃!这傢伙交给我来对付!」

「就凭你这蠢货?还妄想逞英雄?!」顏緲一脚将余愖踹开,冷言嘲讽道,两人随即掀起一番缠斗,我正琢磨着该如何乘机应变,向姝却拉住我的手跑了起来。

远离油灯的火光,眼前再度陷入一团漆黑,奔逃了许久,视线逐渐清晰,我们才缓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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