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节
“ada,我还有一句话。”
“你说。”家怡再次将笔尖压在笔记本横线上方。
钟传洁却用手指拨开易家怡的笔,“这句不要记。”
“ok”家怡好奇地挑眉。
“我刚才说过,爹地并不完全想知道杀死哥哥的真凶。”钟传洁话出口后,便察觉到蛮牛想要阻止自己,她却伸手在蛮牛前倾的胸前挡了一下,将他又压回椅背。
她目光仍落在易家怡脸上,从未移开:
“他想将家业给我,比给我哥哥难得多。
“他知道无论给我留下多少产业,最终都会缩水。
“那么不如尽量多地争取到更多产业,那么哪怕缩水,也还是有很多。
“所以他想扩张。
“还有,不断做大,拥有更多地盘,本来就是他这种野心勃勃的男人的本性。之前他有了哥哥和我,失去了不畏死去争抢的勇气,但现在哥哥没有了,虽然他想让我接掌他的产业,但对于他这一代老家伙来说,女儿终究不及儿子那么重要。
“如果他失败了,哪怕死了,最终大多数地盘都被侵吞,好像也没关系…反正儿子已经死了。
“你明白了吗,ada?”
易家怡干咽一口,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耳根烫烫的,她皱起眉,不确定地问:
“你是说,他想接着钟传涛的死,向前猿帮开战。以此为理由,名正言顺地想办法吞并前猿帮的地盘?”
“也许会死人,可能会有些人被捉进去。只要前猿帮死的更多,被捉进去的更多,他就有把握使前猿帮梁悦侠的夜总会变得姓钟,还有那些超市啊,酒吧啊,按摩房啊,统统姓钟。”钟传洁又开始玩自己的指甲,“也有可能他会死,但他比梁悦侠老,已经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比梁悦侠占便宜。”
“他未必希望警方在3天内捉到真凶。”家怡眼珠转了转,又不敢置信地道:“甚至可能违反跟警方的3日之约,趁警方以为‘钟大志答应了3天内不搞事’而松懈时,忽然动手?”
钟传洁挑唇笑着点头,看着易家怡的眼神中多了更多的赞许,“我越来越相信易沙展果真就是报纸上所说的神探了。”
“你不想钟大志动手?”家怡皱眉,凝着对面女孩的表情,一瞬不瞬,她想要看懂钟传洁。
难道钟传洁不希望父亲帮她夺得更大产业吗?
毕竟,风险是钟大志的,又不是她的。
“因为我知道,最后谁也得不到好处,你们警方会将所有人抓起来的。ada,我比他更年轻,在我的脑袋里,没有刻着那些过去的痕迹和规矩,我也比他更容易接纳新世界的法则,我知道你们会怎么做,这个世界早已不像他想的那般运转了。”钟传洁表情又变得郑重,“而且,我这块肥肉已经够肥了,我知道自己就算比同龄人聪明,也还是缺少太多经验了。
“没有力量的肥肉是很危险的,我不能让自己变得更肥,变得更危险了。”
她轻轻叹一口气,脸上竟显出这个年纪绝不该有的沉沉暮气,仿佛这个人已经历过太多挫折,积攒了太多沉郁沧桑。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
回到自己的车上,家怡驱车远远坠在钟传洁和蛮牛的车后,公事公办地盯梢,直到对方回到家。
钟大志家附近是有其他人定点盯梢的,家怡结束了临时增加的跟访钟传洁任务,与邱素珊督察做过汇报后,便打方向盘掉转车头,带着满当当的收获,折返回警署。
路上,她看了眼时间,距离自己bb call传信给刘嘉明已经快1个小时了。
皱起眉,在穿过九龙驶往油麻地的路上,家怡数着倒计时。握着方向盘的手,随时做好横拉掉头的准备。
博弈新姿势方才绷着的神经忽然松懈,……
郭树尼家,刘嘉明和郭树尼的交锋仍在继续。
持续不断的提问中,刘嘉明故意在某个间隙,将之前问过的问题又问一遍,通过审视阿尼妹两次回答是否一致等信息,来判断她是否在讲真话。
阿尼妹全程靠在沙发里,卷着厚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作答。
关于钟传涛的许多问题,阿尼妹的回答都是一致的,即便措辞和句子顺序等都不同,但大概意思很一致,且她回答的时候虽然有情绪,可状态尚算松弛,可见出她说的是真话。
关于法医官估算的钟传涛死亡时间区间里,阿尼妹对自己动向的回答,就显得有些呆板。
虽然两次回答都一致,但她答时明显是注意到他问了两次的,会挑眸别有深意地看他,然后再作出与之前几乎句式和措辞都一样的回答——往往只有自己对自己做过训练的情况下,人才会像背课文一样答题。
刘嘉明如实记录了阿尼妹的回答,无需在笔录纸张上做标记,所有当警探的看到这样的口供,都明白其中的意味。
大家会格外怀疑这样的答案,对此着重关注。
车轱辘般来回问了许多问题,也用了不少【正问着某个问题,忽然转移话题来个其他问题,使被问着措手不及之下说出真话】等技巧也用了,刘嘉明也有些疲惫,便起身道:
“我可以借用下卫生间吗?”
阿尼妹挑眸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警官,在点头为他指明方向的同时,估算了下对方的身高和体格。
刘嘉明走进卫生间,关门后先扯下一张卫生纸,学着法证科大光明哥他们的样子,沾了一点点水,然后在内里浴室的一些边角处擦了擦,洗走一些深藏角落的物质。
他并不知道那些擦在纸上的深色痕迹到底是污泥还是什么,但仍旧小心翼翼地折好纸,再用另一张干净的纸包好,塞进裤兜。
阿尼妹在外面一动不动地听卫生间里的声音,目光盯着前方挂在墙上的壁钟,1分钟…2分钟……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手再次握住沙发垫下的菜刀,神情阴沉,双眸定在前方,皱着眉咬着牙关。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攥着刀柄的手指青筋暴突,转头瞪住卫生间的门,脑内演练起如果埋伏在门口,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