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马车夫和男仆罗恩都碰了碰帽子,表示知道了。然后他们就见到一个男孩儿径直走了过来,奥斯汀小姐看到他,露出‘你到了啊’的表情,笑着打了个招呼:“我似乎没有来迟,是你提前来了吗,卢克?”
虽说,看到和小姐结伴而行的是个男孩儿,更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了。他们也能更放心地去附近一些小店中,甚至就是大集上消磨时间。但是,意识到小姐是和一个年轻异性两人同行,他们难免陷入另一种‘凌乱’。
先生和夫人知道这事儿吗?小姐还未进入社交界、年纪还很小,这样合适吗?那男孩儿看起来像是个绅士,但这种事光看也是说不准的,如果是个欺骗年轻姑娘的骗子(这种人此时还挺常见的),那该怎么办?
……
想了太多,又因为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反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和一个男孩儿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你到了多久?”薇薇安笑着问卢克。
“没多久。”卢克没有说明,只是轻巧地略过了这个问题。而正如他所预见的,薇薇安也不是非要在这个问题上追根究底。
她似乎很快就被大集上一个保龄球游戏摊吸引了注意。
红粉世界090
卢克提前了一个钟头来到史密斯花园大集。
他并不是故意早到如此长时间,只是回过神来,就已经来了。等人的时候,他就在思考,思考‘薇薇安·奥斯汀’,然后好像没有想到什么,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那么,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她真像一道难题,一道比他过去遇到的任何未解之谜都更难的难题,毫无思路,不能专注。
最后,当她出现在史密斯花园门口,他从人群里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向她走去了。
他不认为自己的表现是失常的,事实上,不止一个人在看她——蓝眼睛的少女干净地让人心醉,在这个飘散着煤灰的肮脏城市,大概也只有下雪后的教堂才能与之媲美。
和满大街穿着大裙摆、大袖子衣裙的女士不同,她的裙摆自然散垂,罩着一件黄色的‘西玛纯女袍’。而且那黄色不是普通的黄色,接近于柠檬的颜色,让人想到夏天的热烈、秋天的收获,是轻盈又热烈的颜色。
虽然那是很明亮的颜色,但说实在的,除了袍子的颜色外,其他的部分都简单的过分了。里面的外裙露出的是白色毛呢的素洁,女袍本身也是素色缎面,没有什么花纹和刺绣。
薇薇安的‘配饰’也只有此时女性出门常见的短手套和帽子,而短手套是白色简单的样式。至于帽子,是新式的无檐女帽,帽冠在脑后(此时习惯将发髻梳在脑后,而不是头顶,脑后的帽冠恰好可以罩住发髻)。
只是不同于其他正流行的新式女帽,往往十分花俏,装饰过度。薇薇安的帽子只在帽坯上罩了一层白丝绸,然后又罩上白色的网纱,边缘装饰一圈缎带,再就没有了——一般来说,这种无檐女帽,往往还会在靠近脸颊的两侧装饰薄纱绉边和人造花才对。
说起来,现在正流行的帽子好像都喜欢这样做?不只是无檐女帽,像普及率最高的波奈特帽,也很喜欢在帽子包住脸颊的一圈内,装饰小小的人工花,又或者蕾丝花边堆积…或许、或许是为了修饰脸型?就和披发显脸小是一个道理嘛!
两颊旁虽然没有薄纱绉边和人造花修饰,但有散落的金色碎发不听话地跑出来,那已经是最好的装饰了——说实话,这样又浅又亮的金色,会出现在头发上,直觉上首先就让人觉得是假的。
只有看到那双蓝眼睛,还有由睫毛根过渡到睫毛尖,颜色由深到浅,那最伟大的画家也调不出来的自然过渡,才会觉得和谐,才会觉得那是头发,而不是如今华美女帽的装饰品。
话说,女帽用皮毛、羽毛做装饰品又不是少见的事儿!在这个大发现的年代,发现了一种新的动物,它的毛发明亮眩目,拿来做帽子装饰,也不是难以想象呢!
薇薇安去看保龄球游戏的摊子,转头说:“看起来洋基人将九柱戏做了很大改变,对吗?”
所谓保龄球,其实就是在原本九柱戏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游戏,这一点薇薇安上辈子时也是一样的。而‘九柱戏’,顾名思义就是有九根柱子一样的球瓶,而保龄球最表面的不同,就是用了十个球瓶。
当然,真正玩儿的时候就会发现,保龄球还修改了一些细节,总之是让这个游戏更好玩、更易于玩了。不过现在信息交流不畅,保龄球就算有一些优势,也是没办法做到迅速统一全世界的。
所以平常薇薇安见得多的还是九柱戏,而不是‘洋基把戏’保龄球。
“小姐,要来试试看吗?一次只要半便士,若是来10次,我还送您2次!”小贩非常会看眼色,见机便上前‘推销’起来。
薇薇安想了一下:“我们两人一起也能算10次送2次吗?”
此时的保龄球也好、九柱戏也罢,都还是用人工摆球瓶的,但话说回来,人工也很便宜啊!小贩布置了两个球道,雇了两个街头男孩儿,需要付出的就是这一天的两餐,以及半个便士而已。
其他的就可以说是没有成本了,所以只要有生意,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当下就听小贩说道:“当然算!”
薇薇安和卢克就这样占用了两个球道,玩了一会儿保龄球,每人来了6球,来了一次保龄球竞赛——最后是卢克赢了,看起来他孩提时代也没有少玩孩子中非常受欢迎的九柱戏啊!
“如果是网球,或者曲棍球,你绝对会输给我。”薇薇安强调了一下:“我是我们学校曲棍球队的主力…而且我最近正在向校长巴斯夫人申请,将网球引入学校,如果网球引入学校,我一定也是打得最好的那个。”
“…女子学校的曲棍球队?”卢克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继续这个话题。
“你看不起女子学校的曲棍球队吗?”薇薇安敏锐地看了他一眼。
“哦…那倒不是,虽然男性相对女性一般都具有体力优势,在体育运动上大多都…但总有例外。比如我们学校的曲棍球队,一直非常糟糕,从没在校外赛上赢过。”卢克很镇定地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擅长运动。”
薇薇安闻言一笑,抢先说道:“喜欢体育运动的姑娘不多见,是不是?其实我过去也不喜欢这个,但现在想法改变了…大概来说,我想要更健康一点儿。瞧瞧现在的诊所吧,我觉得,比起相信医生,我更相信我自己的身体。”
不能说现在的医学就一无是处,应该说他们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但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导致这一时期的医学既有过去几百年的弊端,又有草创新时代的狂野…给此时的医生治疗,真的很容易成为医生医术进步和医学发展路上的阶梯,纯粹是积累经验了。
“还是说,你也相信有些学者说的,女性‘虚弱的容器’让我们要避免运动?”薇薇安狡黠一笑,挑衅地看了一眼男孩儿。
“不…当然不。”卢克喜欢科学,他已经培养出了科学精神,而且他非常难得地没有被这个时代的某些东西蒙蔽双眼,因此看不到那些几乎摆在眼前的事。
“我认为,很多工人家庭、农民家庭之中,妇女的劳动强度很大,不会比体育锻炼更累人了。但看起来她们都很健康,至少比大多数中产阶级妇女更具活力——即使那样的家庭往往没法让孩子吃饱穿暖。”
薇薇安赞许地点头…其实证明都是明摆着的,但这个时代很多人就是看不到或者装作看不到。不,应该说每个时代这样的情况都很常见,人都有‘信息茧房’,都有可能下意识先有想法,再找论证自己想法的论据。至于对自己想法不利的信息,就下意识忽略了。
她还进一步说:“还有束身内衣,他们总是认为,这也是证明女性确实有着‘虚弱的容器’的例子。因为很多女人,脱下束身内衣后,真的会觉得内脏都无处安放——但要我说,这只是长期穿束身内衣,靠束身内衣支撑某些部位,导致身体内某些肌肉失去能力了。”
“我就见过那么一两个例子,长大后依旧穿束身内衣的男性,当他们脱下束身内衣后,也有和女性一样的问题。”
这时男孩儿也是要穿束身内衣的,小孩子当作是身体矫正工具用。一般长到一定年纪后,就不会再穿了。不过,这种事也是说不准的,有些男性长大后还会主动地、长期地穿束身内衣。
这是为了穿衣服好看…嗯,‘花花公子’就大多那样(此时的花花公子往往是指那些追赶时尚,讲究漂亮,引领潮流的男性)。
卢克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和薇薇安讨论束身内衣对身体的影响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没什么,这个时代并不存在‘束身内衣羞耻’,呃,或许有的人会有点儿害羞,不然也不会很少让裁缝做这个活儿了,但总体而言确实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