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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段奚看着他的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我,我试试吧。”

晨曦微微,天未放晴。

正月初一,依旧是漫天飞雪的天气,天边灰紫一片,阴沉沉的显出几分压抑。

将军府内,福伯在祠堂外守了一整夜。昨夜郎君回府后,便一头扎进祠堂未有出来,往常除了老将军和大公子忌日那天,将军从未有过如此反常之举。明明是该合家团聚的年节,近来军中事多,他也清楚,只是不论如何看郎君这般没日没夜的折腾自己,他心里都不好受。

还有昨晚突如其来的那道赐婚圣旨,也是着实令他捏了一把冷汗,如此便是否认了郎君和沈姑娘先前的那道旨意,郎君待沈姑娘有情,他哪里看不出来,如今这般,可如何是好?

思此,福伯在祠堂之外,再次长叹了口气。

福伯正烦恼着,祠堂大门倏然打开,卫驰信步而出,眼底已不见昨夜的黯淡,那股锋锐之势逼人,且比以往更胜。

“将军安好,”福伯赶忙迎上前去,“厨房备了早饭,将军可移步用膳。”

“不必,我还有事,需去军中处理。”卫驰边走边说,顿一下,又道,“昨日那道圣旨,烧了。”

福伯骇然,险些以为自己是因一夜没睡而听错了:“老奴耳背,劳烦将军再说一遍。”

卫驰止步,看向福伯,神情认真:“圣旨,烧了,听清楚没有?”

顾不得心中惊骇,福伯只条件反射地连连点头,待回过神来之时,将军已大步走远,高大背影在阴暗不明的风雪之中,显得尤为坚定。

福伯看着那道背影,呆立原地,那可是圣旨,即便郎君胆大到敢开口直言“烧了”,但他却是下不去手的啊。

不对劲,处处都透着不对劲,福伯不知近来发生了何事,只觉心底一阵担忧隐隐蔓开,偏还不知如何规劝。简直叫人急得跳脚,福伯回身,远远望着房门大开的祠堂,内里香烛冉冉。犹记上回,郎君跪在祠堂,当时是沈姑娘进去规劝的。

沈姑娘福伯泛黄的眼珠稍稍转动,若是能想法子寻到沈姑娘,求她前来宽慰一番,是不是能解开郎君的心结?郎君待沈姑娘的心意是没的说的,连圣旨都敢说要烧,不是为了沈姑娘,还是为了什么?只是不知沈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恍然想起西市街尾的那家药铺,府上车夫总去的那家,如今尚在年节,西市未开,待到初六之后,坊市开了……福伯凛了凛神,他风湿的老毛病,也应当去看看了。

……

卫驰一路快马,入了城郊军营。

段奚等人已回,昨日在叶家梧桐小院中,段奚看着将军眼底猩红,拔剑流血的样子,猜到必是牵扯出十二年前的旧事,看着鲜血一滴滴落在皑皑白雪上,却没敢上前劝阻,此时见将军如此快速调整好状态,这才安心下来。

一军之帅,一举一动皆影响着手底下将士的气势,主帅之位,将军真乃实至名归。

帐帘掀开,段奚入主帐,将昨日之事细细禀报,连同叶嵘和他私下所言都事无巨细道出,只关于叶婉怡的那部分略过不提。

禀报完毕,段奚以为无事,正准备退出帐中,却被卫驰开口止住:“抽调一万驻扎北地精锐来京。”

段奚愣一下,镇北军八万大军,其中五万驻扎在北地,三万在京,若无圣命,按理说不得擅自调动兵马……

“分五批南下,尽可能的低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这是军令。”卫驰目光坚定,沉声说道。

到底是跟随多年的亲信,短暂迟疑之后,段奚很快明白过来,定是昨夜之事使将军有此决定。他不知昨夜叶忠究竟说了什么,但单从此番军饷一案来看,军中鲜少有人知道那笔近来下发的军饷究竟是如何得来,可他却对此事一清二楚。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和皇子,根本不配令镇北军为他们效命。

段奚抱拳:“属下遵命。”

“还有,先前东宫派来的两名亲信,叫他们回去传个口信,”卫驰顿一下,说话声调不高不低,“我要见他们主子一面。”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末尾加了一小段,麻烦追更的小可爱得重看后半部分。

为了保住我为数不多的末点,还是决定咬牙更新,大半夜地写了一章,啊我的头发!

熬夜伤身,切勿模仿,周一还是照常更新噢~

◎将军府西侧角门,随时恭候◎

这一场雪, 断断续续地下了三日,直至正月初二,方才停歇下来, 皑皑白雪为肃穆清冷的宫墙又多添了几分冰冷之感。

今年宫里的年节,与往年稍有不同, 可谓喜悲各异。从前最得盛宠的二皇子, 如今仍被软禁在宫中, 多年盛宠不衰的淑妃, 头一次遭了冷落。先前从未得皇帝亲眼的三皇子, 头一次风头正盛出现在新春宫宴之上。太子解了禁足,得到的却仍是皇帝待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若说得皇帝亲眼, 除了解禁足外,旁的什么都没得到,可若说不得皇帝亲眼, 又仍稳坐太子之位。

帝王家的关系, 永远是先君臣后父子, 宣文帝向来讲究制衡之术,不喜一方独大, 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 便没什么不能解释的了。

接连下了三日的雪,上京的天气一下便彻头彻尾地寒了下来, 尤其入夜之后。

寝殿内烧着融融炭火, 宣文帝一身明黄寝衣, 正在殿内翻着一册旧书。

寒风凛冽, 呼啸在窗外, 风声算不得大, 听着却觉分外刺耳。宣文帝将手中书册阖上,转而抬手捏了捏眉心。

听到阖书的声音,站立在殿中一角的明公公连忙上前服侍:“陛下可是要安寝了?”

“眼下什么时辰了?”宣文帝问道。

“回陛下的话,亥时刚过。”明公公双手接过宣文帝手里的书,恭敬回道。

“今日外头的人,跪了多久?”

明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身为陛下近身服侍之人,他当然知道陛下口中“外头的人”指得是淑妃娘娘。自二皇子出事被软禁之后,淑妃虽未遭罚,但却肉眼可见地收到了冷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后妃虽不得干政,但前朝后宫一直以来都是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二皇子做了如此之事,其母淑妃在后宫的境遇必然也不会好。

淑妃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开始时对二皇子所做之事只字不提,从未在陛下面前开口求过情,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宣文帝未在朝臣面前直指二皇子意图谋逆之事,且处决至今未下,淑妃方才有所动作。

从除夕开始,淑妃便日日脱簪待罪,跪于寝殿之外,一跪就是数个时辰,一连三日,宣文帝都未曾开口问过,直到今日……

“回陛下的话,已然有三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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