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送你们走。”何去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再多解释。
妊婋看见那艘渔船上还站着个渔人打扮的驾船娘,她上下打量了那驾船娘几眼,才朝何去非笑道:“这样也好,有劳何督帅费心。”
三人在夜幕中登上了那艘渔船,驾船娘解开埠头上的绳索,拿船橹在埠头边轻轻一推,拉起风帆,渔船很快随着退潮中的海浪向东海深处漂去。
妊婋三人走到船头坐了下来,花怒放看向前方的茫茫大海,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咱就这么走了,征咱入军的哭包领队会不会挨罚?她其实人挺好的。”
这次新兵检阅,因妊婋拿了演武魁首,征她三人入军的领队也被提了一级,以妊婋对何去非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在事后迁怒部下另找由头秋后算账的统帅。
“不会。”妊婋说完回头看时,岸已远了,埠头上那人的披风还在浪尖上剧烈摆荡,直到海面一点点上涨,和逐渐落下的夜幕融为一体,像是墨色荷包的两端轻轻合拢,把陆地和那人都收在了里面。
何去非看着那艘渔船消失在天与海的尽头,忽然觉得有点心慌,她虽然长在苏州,过去也曾多次来过海边,但她从来不喜欢大海,也不喜欢乘船,她不喜欢脚下漂浮的感觉,甚至害怕海水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的样子。
自从少年时随母亲出海游览过一次后,她就再也没登过海船,此刻看到夜幕与海面已经黑成了一片,她立刻转身往后走去,果然她还是更喜欢踩在大地上这种踏实的感觉。
何去非在这处海边渔村里等了一夜,那驾船娘在天边泛白的时候回到了岸上,向何去非回禀说她们凌晨时分在外海看到了燕国的船队,她亲眼看妊婋三人从渔船登上她们的护航海鹘船,又从海鹘船登上了楼船,确认人送到了,她才驾着空船回来。
何去非点点头:“好,有劳你了,早些回营休息吧,我也回去了,你家督帅那里我会去跟她说的。”
趁天大亮前,她们分路离开了这处偏僻渔村,何去非走来时的军驿道回到了建康。
这日午初进城后,她仍旧先往各处巡视了一圈,见城中安稳如常,才回到自己的府邸,进院吃些东西洗漱后,倒头补了个觉,醒来时,黄昏已经浸透了她的屋子。
她坐在床上出神片刻,才慢悠悠起身更衣,又摇铃唤人进来倒茶,这时有执事走进屋来禀道:“君上回来了,请大帅往北府里同进晚膳。”
“知道了。”何去非喝完一盏茶醒醒神,踏着暮色出了屋子,往北府大步走来。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母亲平日摆膳的浮香阁,门口几个执事见她来了,忙从两侧打开纱帘,她撩衣抬脚进门,果然见母亲正站在堂屋里赏画,壁上新挂起来的这一幅,是昨日御赐的《嘉禾登丰图》。
“给母君请安!”何去非朗声行了礼,抬头见母亲回过头来,笑着招呼她一起看画。
何去非起身上前,见那画中是蓝天下的一片金黄稻田,左上角有一枚朱红色的御览宝印,旁边一列小字:“赐婺国君何却歧赏玩”。
季无殃登基当日,与“武真公主”一同被废除的封号还有“婺国夫人”,季无殃为何去非的母亲何却歧新创了一个超品君爵,是为文武爵位之首,封号前缀不变,直接改封为“婺国君”,统领朝中百官。
自从季无殃来到建康一步步掌权,扶植起许多旧日的族亲姊妹,在这些姊妹当中,何却歧与季无殃的族亲关系其实并不算近,中间还隔了两代人,论辈分应当算是远房表姊妹,所以她在季无殃登基之后并未被归入宗室,仍以大臣身份位列朝班。
何却歧少年时曾与季无秽交好,才会在她重病时接到圣旨前去洛京探望,此后又一直陪伴在季无殃左右出谋划策,因善通韬略,又常挺身而出为季无殃处理一些棘手的政务,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何去非与母亲在堂上赏了一会儿画,见母亲笑着转头问她:“这两日辛苦奔波,终于把北国的朋友平安送走了?”
旧事如烟
送走妊婋三人的事,何去非并没有瞒着母亲,包括她之前与季显容私下商议安排船只,何却歧也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