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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王双飞爸爸说,有凉茶没有。玉凤倒了杯过来,王双飞爸爸吃一口说,好茶。马主任说,王双飞欢喜玉宝,我们上门求娶,薛金花和玉凤提出条件,一个,替玉宝寻份工作,二个,调玉凤去手表厂,这桩亲事便成功九成。薛金花跳起来说,瞎三话四,我全程没讲过一个字,玉凤来作证。玉凤说,姆妈确实。潘逸年低声说,玉宝也知情。玉宝没响,摇了摇头,表情难喻。

马主任说,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条件满足后,当然要来提亲。哪想得这家人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上树拔梯、兔尽狗烹。薛金花说,好哩,晓得马主任有文化,多讲难听吧。王双飞娘冷笑说,现在晓得难听了,是那一家门真实写照。薛金花说,呸,污蔑。

潘家妈面色微变,玉凤、玉宝和玉卿不作声。马主任说,更没想到,这家人恶劣到啥地步。竟然大言不惭来退亲。王双飞娘说,面皮比城墙还厚。玉凤说,这话过份了,又没结亲、哪来的退亲。马主任说,退就退吧,结果,八百块礼金死活赖着不还。王双飞娘说,真个是。我帮那讲,要倒八辈子霉,才跟这家人结亲。潘家妈面孔愈发难看。

王双飞爸爸说,玉凤,我热昏了,拿一把蒲扇来。玉凤跑到里屋,拿来一把鹅毛扇。王双飞爸爸接过,扇两下说,这个好,手柄轻,风呼呼的。王双飞说,阿爸真是,又吃茶,又要扇子,来享福是吧。王双飞爸爸说,小赤佬。

薛金花说,八百块礼金,亲手交到我手上,或玉凤黄胜利手上,我们不还,是我薛金花道德品质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我们没看到、没摸到一分铜钿,当然不认,打死也不认。玉宝说,再这样胡搅蛮缠,不如报警算了。

马主任说,潘先生,前因后果明白了吧。潘逸年说,大体了解。马主任说,潘先生执意要和林家结亲,我也要提个条件。潘逸年说,笑话。马主任说,啥。潘逸年说,本末倒置,我又不欠王家,王家有啥资格,来同我谈条件,可不是笑话。马主任一时语塞,恼羞成怒说,既然潘先生撇清关系,好,可以。到辰光办婚礼,我们有啥出格行为,和潘先生也无关。

潘逸年笑说,那就试试看,马主任头顶乌纱带腻了。马主任说,威吓我是吧,我不吃这套。潘逸年说,我有句要紧的话,在此地讲,还是到外面讲。马主任说,就在此地讲,没啥见不得人。潘逸年微笑说,还是考虑清楚。马主任突然说,还是到外面讲吧。

玉宝看俩人走出去,房内人各怀心思,静悄悄无声息。很快,潘逸年回来坐下,马主任面色霞气难看,开口说,我们走吧。王双飞娘说,为啥。王双飞说,莫名其妙,我不走。马主任说,回去再讲。王双飞娘说,事体没解决前,我不回去。马主任生气说,不走是吧,这桩破事体、我不管了,我走。王双飞和王双飞娘立起来说,大妈妈。娘娘。马主任头也不回。王双飞爸爸,立起身说,走吧,回去再讲,不行再来。王家人走光后,气氛仍一度尴尬。黄胜利走进来,玉凤说,哪里去了。黄胜利说,在楼道间抽根香烟。

潘家妈说,今朝兵慌马乱的阵仗,要不这样,我们下趟再来吧。薛金花说,何必再跑一趟,太麻烦了。潘家妈说,逸年,我们先回去,好吧。潘逸年看看玉宝,玉宝垂首不语,露出一截雪白颈背,淌着细汗。潘逸年心如水晃,眉眼平静说,虽然王家来搅局,但好事多磨。既然来提亲,就有始有终。薛金花笑说,可不是这样讲。

潘家妈要开口,潘逸年阻止说,还是我来讲吧。婚礼定在九月底、十月初。结婚照在王开照相馆拍。酒席定在和平饭店。我打算订二十桌,玉宝这边订下宾客来数,我再加桌。没意见吧。一众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薛金花说,和平饭店,不必要吧,我觉得西湖饭店就可以。潘逸年说,很有必要。我有些朋友,要求比较高。薛金花说,那我没意见了。潘逸年说,彩礼直接点,我给一千块礼金。薛金花说,一千块,啧啧。潘逸年说,至于陪嫁,我们不看重。新房里该准备的,姆妈侪会备齐。大体就是如此,细节地方,我和玉宝会再商量。潘家妈面色不霁。

潘逸年说,没人有意见,就这样敲定。薛金花说,礼金讲老实话,少了点,前面 68 号邻居结婚。潘逸年打断说,婚姻大事,不是小菜场买小菜,讨价还价,降低大家身份。我已尽我所能,做出最好安排。如若还不满意,那只能讲,我和玉宝有缘无份。

潘逸年抬腕看表说,我还有事体,要先走一步。那商议好结果,玉宝再打电话给我。潘家妈也站起身告辞,薛金花拉住说,急忙忙做啥呢,总要吃过中饭再走。潘家妈笑说,不要紧,日后有的是机会。

玉宝在楼道里,追上潘逸年说,潘先生。潘逸年停步。玉宝低声说,谢谢。潘逸年说,谢我啥。玉宝说,一切。潘逸年不语,听到姆妈下楼的响声,笑笑说,以后再寻男朋友,寻个好点的,王双飞就算了,和玉宝不相配。玉宝微怔说,啥意思。潘逸年说,字面意思,再会。

后劲

玉宝回到家,薛金花在大发脾气。玉凤黄胜利,还有玉卿,沉默不语。

薛金花说,老实承认,啥人透露的风声,最关键辰光,潘家小赤佬刚被我拿捏稳当,王家立刻踩点过来,我丢了面子,失了里子,同时断了财路。玉凤,敢做就敢当,讨债鬼还惦记手表厂呢,痴心妄想。

玉凤生气说,瞎讲有啥意思。老娘就逮牢我欺负。薛金花说,唯有玉凤有作案动机。黄胜利说,我们和王家吵相骂、打相打,早做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还有心想去讨好王家,这点骨气还是有的。薛金花想想,态度缓和说,王家通天了不成。黄胜利说,老娘还没领教过么,啥人家夜饭多烧两块小排骨,明朝同福里全晓得了。提亲大事体,瞒是瞒不牢的。

玉卿说,二姐讲,潘家并非大富贵人家,潘先生马上要丢掉工作,成为无业游民,给出的彩礼,还有酒席安排,确实已经倾尽全力。我觉得蛮有诚意了。薛金花说,那是侬觉得,不是我觉得。潘家小赤佬实力非浅,在我面前,故意打马虎眼,阴谋阳谋一身,专搞人心态。我薛金花,堂子里各色人马,啥没见识过,还看不穿这点小伎俩。玉凤皱眉说,又讲,光荣是吧。黄胜利笑了笑。玉宝不搭腔。

玉卿说,一千块呢。老百姓工资才几钿,上海千家万户,鲜少有男方彩礼,给的这般高,还不在乎陪嫁多少,姆妈不要狮子大张口吧。免得二姐为难。薛金花说,懂个屁。我就算狮子大张口,也是看人下菜碟。一千块,对于潘家小赤佬来讲,毛毛雨呀。玉凤说,那姆妈觉得多少合适。薛金花说,翻倍,两千打底。玉凤说,玉宝,去问问看,两千可以吧,先探探口风。

玉宝平静说,这桩婚事不成了。薛金花、玉凤异口同声说,为啥。玉宝不语。玉卿说,彩礼、婚礼,潘先生计划周详,为啥突然变卦呢。玉宝说,讲这些,不过是给我们一种体面。背过人后,才是真实面孔。薛金花说,倒底哪能讲。玉宝说,潘先生让我再寻男朋友,寻个好点的,王双飞不是良配。真是讽刺,姆妈嫌鄙人家彩礼少,这下好了,人家根本不给机会。薛金花怔住。

玉卿说,二姐,难道再没商量的余地。玉宝说,和潘先生接触过两趟,不是个会走回头路的人。玉凤说,就这样黄了。空欢喜一场。薛金花忽然光火说,无所谓,下一个更好的在路上。玉宝没响,拉起玉卿上阁楼聊天。

黄胜利叹口气说,玉宝要再寻,难啊。玉凤说,讲风凉话没意思。黄胜利说,我在楼道抽香烟,无意听见潘家老大,和马主任对话。玉凤好奇说,讲了啥。薛金花竖起耳朵。黄胜利说,不好讲。玉凤说,为啥不好讲。黄胜利说,怕玉凤口风不紧,要出大事体。玉凤笑说,对我嘎没信心,我不会讲出去。黄胜利冷笑说,这话有人信么,反正我不信。潘老大人脉不简单,能让马主任、连八百块都不要了,绝对辣手,是个狠人。

玉凤说,讲一句吞半句,吊足人胃口。薛金花说,姑爷讲的对,玉凤嘴巴没门栓。祸从口出,不无道理。黄胜利说,马主任被震慑住,是因为潘家老大。但若婚事不成,玉宝再要寻对象,马主任和王家,随时杀个回马枪,新仇旧恨一起,有得搞哩。玉凤说,要真这样,我们再去求潘家老大帮忙。黄胜利说,凭啥。

薛金花抓起扇柄晃两下,没好声气说,全怪玉凤,一步错,步步错。玉凤说,又怪我,又怪我,只要一出事体,姆妈就往我身上推,全部是我的错。

玉宝拿出服装杂志,给玉卿看。玉卿心不在焉,想想说,潘先生蛮好,长相帅气,性格沉稳,虽然年纪大些,但看上去显年轻。最主要说话办事、令人觉得可靠,放弃实在可惜。玉宝说,是潘先生先放弃,不怪我。玉卿说,俗语讲,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二姐要觉得好,就主动去撩。

玉宝笑说,再讲吧,不急。翻开杂志一页,递到玉卿面前说,好看吧。玉卿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实用。又是蕾丝花边,又是蝴蝶结。玉宝说,玉卿心灵手巧,最会踏缝纫机,帮我照图片,做一件好吧。玉卿不语。玉宝说,我看阿桂嫂穿了,样式和图片没啥区别,霞气好看。玉卿轻声说,阿桂嫂穿给男人看,二姐要穿给啥人看。玉宝红脸说,我穿给自己看。玉卿笑说,二姐真想要。玉宝说,嗯。玉卿仔细看过图片,点头说,好,只是快不起来,手工活最耗辰光。玉宝说,没关系,我不急。

潘家妈坚持乘巨龙公交车。潘逸年没说啥,走到站台,等车,上车,乘客不多,有空座。俩人才坐稳,卖票员便过来,熟练的接过钱,摆进胸前的帆布袋,再找零碎铜钿,撕两张车票说,保管保管好,现在查票查的紧,有时在车上,有时在站台,一旦车票交不出来,无论啥原因,一律罚款。潘家妈笑说,谢谢提醒。

车子开起来,风扑扑从窗口灌进,虽是热风,却也惬意。潘家妈说,今朝去林家提亲,看了一场闹剧。倒让我从坚定、变得不坚定了。潘逸年笑说,无妨,再让自己变得坚定起来。潘家妈说,有难度。潘逸年说,为啥。潘家妈不答,想想说,逸年是铁了心要娶林玉宝。

潘逸年不语,看向窗外,风景纷纷倒退,笑笑说,我还有更好的选择么。潘家妈说,应该有的吧,一定有。潘逸年摇头说,就林玉宝了。潘家妈说,逸年是欢喜玉宝的吧。潘逸年说,坦白讲,以我现在的年纪,很难再发自内心、去欢喜谁了。潘家妈说,把美琪忘记吧。潘逸年默了下说,嗯。

潘家妈说,真要娶玉宝。潘逸年说,玉宝适合我。潘家妈说,但那样的家庭,我着实有些吓了。潘逸年说,吓啥,有我在呢。

潘家妈瞬间泪目,哽声说,当年为给逸青治眼睛,欠了一屁股债,我慌的六神无主,逸年跟我说,吓啥,有我在呢。成了我的定心丸,这些年,过的太不易了,我的大儿子,是天下最善良、最有担当的男人。潘逸年感慨说,果然是,癞痢头儿子自家的好。潘家妈含泪笑了,又酸楚说,玉宝要对逸年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潘逸年安慰说,会的,玉宝会对我好的。

两个礼拜过后,玉宝趁打酱油的功夫,来到电话间,拨通潘逸年的电话,潘逸年很快接了,玉宝说,潘先生,我姆妈同意了。潘逸年说,同意啥。玉宝说,同意我俩结婚。潘逸年那头人声嘈杂,听不太清说什么,喂半天才说,我有空再打过来。玉宝说,好。挂断了电话。

玉宝往酱油店走,明晃晃的太阳地,刺的眼睛疼,忽然想起提亲那日。

楼道里,潘逸年笑笑说,以后再寻男朋友,寻个好点的,王双飞就算了,和玉宝不相配。玉宝微怔说,啥意思。潘逸年说,字面意思,再会。玉宝说,提亲不算数了。潘逸年笑笑说,就这样,讲给那姆妈听吧。

难料

潘逸年在工地,和张维民等看着施工图纸,地基回填已做好,给工人讲解,接下来的圈梁、绑筋、支模、浇筑注意事项。一晃至中午,待看到呼机信息,已过了一个钟头。

潘逸年解下头盔,打电话过去,是美琪。美琪说,我在十六铺码头,逸年现在过来一趟吧。潘逸年说,我在工地,正忙。美琪说,我听讲了。潘逸年说,嗯。美琪说,要结婚了。潘逸年不语。

美琪说,电话里讲不清爽,来吧,我们当面讲。潘逸年说,讲啥呢。美琪说,就算给我个交待。潘逸年说,没有必要。美琪哽咽说,权当和我告别,最后一趟。从此,我不再打电话了。潘逸年不语。美琪说,刚刚有人跳黄浦江了。未等潘逸年开口,挂断了电话。

潘逸年变色,朝张维民说,车子借我用用。张维民抛来钥匙。潘逸年到停车场,开车拐上大渡河路,等红灯时,一爿店门前,在放鞭炮,噼噼啪啪,像此刻的心情。途经金沙江路,看到华师大校门口,侪是年青人,前面交通拥堵,果断弃走曹杨路,改道往武宁路,所幸决定正确,畅通无阻,静安寺在做法事,香火迷蒙,和尚念经,梵音幽长,引的香客虔诚跪拜。

潘逸年心定了定,顺着延安中路,一径抵达外滩。寻位置停好车子,才发现,还穿着建筑服,劳动布做的衣裤,沾满泥土和石灰,用手拍拍,尘烟四散,还是污浊。想寻家服装店,换一套像样的衣裳,一掏口袋,仅有几只角子,忘记带皮夹子。想想已经这样,无所谓了。

往十六铺码头路上,一家卖糯米油墩子摊头,数年不倒,潘逸年凑前,要买两只鲜肉馅,一只豆沙馅,等待的辰光,一辆巨龙公交车驶过,靠车窗坐着林玉宝,面孔惊惶失措。潘逸年则盯着油锅,五味杂陈。

远远看到美琪,坐在长椅发呆,穿一件白绸连衣裙,胸前两条飘带,系成蝴蝶结,如一尊长颈白瓷瓶,纤薄易碎。美琪突然偏过头来,望定潘逸年,潘逸年走过去,站着。美琪轻轻说,我每趟来到此地,就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就感觉,逸年还在身边,人也不伤心了。潘逸年沉默。

美琪说,来坐吧。潘逸年说,不坐了。美琪说,就坐一歇辰光,两三句话的事体。潘逸年说,不坐了,坐下,就不是两三句话了。美琪站起来,走近两步,潘逸年后退两步,美琪再走近,潘逸年再退。美琪流泪说,我何时成洪水猛兽了。潘逸年说,我从工地来,一身污浊,霞气难闻。美琪说,没关系,我不嫌。走近到潘逸年胸前,仰脸说,逸年。

潘逸年没再后退,叹息一声。美琪说,为何叹气呢,要结婚了,该高兴呀。潘逸年不语。美琪说,要叹气,也是我叹气,我不高兴。潘逸年不语。美琪说,娶的是林小姐吧。潘逸年说,是的。美琪说,我们谈恋爱三年,惨淡分手;和林小姐呢,认得三个月,就要结婚了。这感情事体,要到哪里说理去,太不公平了。潘逸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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